大鐘感動莫名。
蚖七嘀咕道:“韭菜。”
逍遙殿,伙房已經(jīng)準備好了韭菜宴,烤的蒸的煮的炒的各種作法的韭菜,滿滿一席,就是味有點沖。
李逍客請許應(yīng)入席,肅然道:“這是我們九龍山最高的待客規(guī)格,還望許道友不要嫌棄鄙山的粗陋!
“豈敢?”許應(yīng)落座。
大鐘見狀,悄悄飛了出去,來到殿頂,只見那口金鐘懸在大殿上空,不疾不徐的旋轉(zhuǎn)。
從這口金鐘的表面浮現(xiàn)出許多深沉的烙印,日月山川,萬物萬類,被簡化為簡單的圖案。
雖然圖案至簡,但伴隨著金鐘的激發(fā),這些圖案化作光芒,向四周映照,便可以看到日月山川,河流湖泊,鳥獸蟲魚等等異象從鐘壁飛出。
它們活靈活現(xiàn),宛如真實,烙印在九龍山四周的天地間,讓這里形成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屏障,保護著九龍山!
大鐘看在眼里,只覺自己身上的烙印頓時黯然失色。
它固然可以綻放出不凡的光壁,形成鐘外之鐘,但那是拼命時才能施展出的絕學(xué)!
而逍遙鐘卻是每轉(zhuǎn)動一周,便讓萬物萬類的烙印爆發(fā)一次,持續(xù)不斷守護九龍山,舉重若輕,從容得很。
僅從這一點來說,它便敗了。
“你是逍遙鐘?”
大鐘向那金鐘訥訥道,“我也是主人煉制的法寶,咱們是哥兒倆,你伴隨主人身邊,我留在小石山鎮(zhèn)魔。咱們干的活兒,對主人同樣重要,并無貴賤之分。”
逍遙鐘不疾不徐轉(zhuǎn)動,并不理睬它。
大鐘笑道:“主人把你煉得真好看,金色的。原本我剛被煉成的時候也是金色的!
“我知道!
逍遙鐘的神識波動,終于懶洋洋的理睬了它一句,道,“李道友煉成你的時候,我便在旁邊,那時你很光鮮。不過那時你并非金色,你的顏色是黃銅色!
大鐘呆了呆,勉強笑道:“黃銅色比金色僅僅是顏色差了一點,區(qū)別并不大……”
“差距大多了!
逍遙鐘肅然,道,“你與我的差距,便是金與銅的差距。李道友煉制你時,不過是尋些黃銅,煉制成鐘,把我的烙印復(fù)制一份打入你的體內(nèi)。但李道友煉制我時,卻是尋天下異寶,采南山金晶,煉泰山之精,采天外異星之金石,盜取仙火,夜以繼日淬煉,四十九年煉成。然后他又將我置入他的希夷之域,放在玉京玄關(guān)之中,借自己修成的天地大道反復(fù)烙印,百年方成。”
大鐘聞言,心中酸楚,笑道:“我也一樣。主人說了,他心中法寶沒有貴賤之分!
逍遙鐘淡淡道:“你不一樣。李道友為了煉我,前后用了一百五十年,這一百五十年間,他修為不進反退。但是他煉制你,僅僅用了三四天時間,沒費什么功夫。還有!
它語氣傲然,道:“不要說什么法寶沒有貴賤之分,這話說出去你自己信嗎?有些法寶,出世就是含著金湯匙的,有些法寶,出世就泛著低等的銅銹!你真的以為,咱們做的活兒相同?”
大鐘動怒,道:“有什么不一樣?你在這里風(fēng)吹雨打,我在小石山還有個涼亭,你的際遇還不如我!”
逍遙鐘鄙夷道:“李道友的確對待所有法寶一視同仁,但那是對待法寶。而我不同。我是他的道友,不是他的法寶。法寶可以用壞了就扔,而道友卻是伴隨終生!
它語氣帶著憐憫,悠悠道:“他之所以與我以道友相稱,是因為他在壯大,我也在壯大,我將隨他一起飛升,進入仙界,成為他護道仙器。你,黃銅煉制的法寶,銅里面還有很多雜質(zhì)。你配與李道友一起飛升嗎?”
大鐘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為主人鎮(zhèn)魔三千年,你為主人做過什么?”
逍遙鐘道:“你是法寶,我是道友。我不需要為李道友做什么,李道友甚至為我做了很多事。更何況,我守護著九龍山,保護李道友的基業(yè),論功勞,你也遠不及我!
大鐘怒不可遏:“你一個贗品,囂張什么?有能耐,咱們比劃一下!”
逍遙鐘冷笑:“你這是自尋死路!
逍遙殿內(nèi),許應(yīng)與李逍客舉杯,李逍客笑道:“你我有三千年未曾見面了。三千年后,沒想到我們還能重聚,三千年未見,你還如當年一般,容貌一點沒變!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許應(yīng)仰頭飲盡杯中酒,辣酒入喉,火熱無比,咳嗽一聲,笑道:“我看李道友也沒老,想來駐顏有術(shù)!
李逍客哈哈笑道:“我自幼學(xué)神仙之術(shù),但事到頭來,卻被人告知神仙之術(shù)不能長生。于是心灰意懶,躲起來收幾個徒弟勉強度日。許道友看我不老,其實我這具身軀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他唏噓不已,許應(yīng)也看不出他是真是假。
“李道友,徐福是否來尋過閣下?”
許應(yīng)開門見山,詢問道,“他說了什么,讓閣下改變主意,再度出山?”
李逍客夾起韭菜雞蛋,淡淡道:“他只做了一件事情。他站在方丈仙山上,讓我盡管施展出最強手段,與他對決!
許應(yīng)揚了揚眉,等待他繼續(xù)說下去。
李逍客放下筷子,臉色黯然,道:“三千年前,我號稱鐘劍雙絕,憑著一劍一鐘,雖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也罕逢能與我并駕齊驅(qū)的人物。但是這一戰(zhàn),我敗了!
許應(yīng)心頭一跳。
李逍客感慨道:“我三千年蟄伏,自以為這三千年間,修為突飛猛進,一次又一次幻想著可以渡過天劫,飛升仙界,成為逍遙自在沒有任何枷鎖的仙。但是這一戰(zhàn),讓我猛然警醒。嘿嘿,這條看似正確的道路,未必正確。”
許應(yīng)詢問道:“李道友動用了六秘,也未能戰(zhàn)勝徐福?”
李逍客驚訝,疑惑道:“許道友何出此言?人體六秘,只是小術(shù),不過是煉氣不成無奈而走的邪路。我堂堂正正的煉氣士,豈會修煉六秘?嬴安,你來告訴許道友,我平日里是如何評價六秘的。”
薛嬴安正色道:“師尊一直教導(dǎo)我們,人體六秘,乃歪門邪道,速成之法,修之便斷了成仙之路!”
許應(yīng)將一盤韭菜粉絲餃子送到薛嬴安面前,笑道:“嬴安,你和七爺端著這個去找鐘爺,它愛吃這個。”
薛嬴安連忙端起餃子,與蚖七一起走出逍遙殿,這時才突然醒悟過來:“等一下,鐘爺不是一口鐘嗎?鐘怎么吃餃子?”
殿中,許應(yīng)目視李逍客,似笑非笑道:“李道友,三千年來,我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我們見過一次面了。最近的一次,是在兩年半之前。而且,你也并非與徐福只交手一次!
李逍客臉上掛著笑容,道:“何出此言?”
許應(yīng)笑道:“一個人養(yǎng)成的舉止習(xí)慣,很難改變。驪山大墓中,你的衣著發(fā)飾和胡須,也是如此一絲不茍,沒有半點雜亂。你帶著我們?nèi)ふ揖哦,還記得吧?”
李逍客唔了一聲,驚訝道:“竟有此事?”
許應(yīng)道:“你那時,藏身在元無計的體內(nèi)。你先與徐福戰(zhàn)過一場,你看出他屹立在仙山之上,試圖將他打出仙山。你是怎么看出他屹立在仙山之上的?”
李逍客身子前傾,笑道:“我是怎么看出來的?”
許應(yīng)道:“因為四年前,徐福曾經(jīng)找過你。那一戰(zhàn)中他將你擊敗。四年來,你痛定思痛,終于尋出他的弱點,就是雙腳不能離開仙山。所以在驪山大墓中,你才出手試圖將他打出仙山!
他悠然道:“我并不覺得一個剛見面的人,就能看出徐福的弱點。若是四年前便有過交鋒,那就合理多了。”
李逍客目光閃動一下,笑道:“作為煉氣士,吃一塹長一智,吃過一次虧,下一次便不會吃同樣的虧。徐福若是有這樣的弱點,便必然會被人針對!
許應(yīng)面帶笑容,繼續(xù)道:“你作為元無計,對九鼎覬覦已久,你進入驪山大墓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九鼎。但是要瞞過元無計的妻子那就太困難了。所以,元老太君必須要死!
李逍客嘆息道:“既然是夫妻,那么一些微小的習(xí)慣肯定是熟悉的,就算吃掉元無計的那個人吸收了元無計體內(nèi)所有的神識仙藥,得到了元無計的一切記憶,也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樣。夫妻之間,實在太敏感了!
許應(yīng)道:“你被揭破之后,蒼梧之淵中的怪眼,還是讓你吃了個虧。然后又被飛來峰砸了一下,以至于你面對祖龍時,不得不退走。”
李逍客道:“祖龍擁有十尊金人,法力滔天,又掌控九鼎,鎮(zhèn)壓一切,不愧是橫掃六合的猛人。正面與他對抗,任何人都不敢說能勝過他!
許應(yīng)道:“后來,我們逃出你的追殺,你神識傳音,試圖把我們誘出!
李逍客嘆道:“許道友,咱們是故人,你這樣懷疑我,太讓我傷心了。你又沒有證據(jù),豈可平白污蔑,根據(jù)一點生活習(xí)慣而下定論?”
他微微一笑,道:“沒有證據(jù)的事,不用多說!
許應(yīng)看著他,手中的筷子若無意的將一個韭菜餃子夾成兩半,讓韭菜餡散在盤子里,笑道:“我若是有呢?”
李逍客看著散落的韭菜餡,心里很不舒服,放下筷子。
許應(yīng)又把一個韭菜餃子夾成兩半,餡撥得哪兒都是,道:“像你這樣心思縝密的人,肯定不會留下馬腳。但徐福就是你的馬腳!
李逍客眼角抖動:“不要夾了。”
許應(yīng)又夾碎一個韭菜餃子,淡淡道:“除了徐福之外,你還有其他馬腳。比如說那些被你吃掉的儺仙,他們的皮囊有劍痕!
李逍客皺眉,聲音漸漸增大:“我說不要夾了!”
許應(yīng)又夾碎一個餃子,道:“你號稱鐘劍雙絕,但你的劍太特殊了,留下了那些劍痕,很容易被熟悉的人認出。比如我就認識一個熟悉你的人,青襞仙子。”
李逍客先前的從容不迫消失,盯著那些被他撥開的韭菜餃子,額頭青筋綻起。
“轟!”
逍遙殿四分五裂,鐘聲傳來,大鐘與逍遙鐘當?shù)囊宦曌苍谝黄,各自威能爆發(fā)!
兩口大鐘在空中盡情爆發(fā)威能,鐺鐺對打,時而鐘聲大作,時而相互碰撞,殺的天昏地暗!
大鐘被打得遍體鱗傷,卻叫道:“鐘爺今天鎮(zhèn)壓了你,讓你知道誰才是高仿!”
第165章 滅心中神
李逍客愕然,揚頭觀看這一戰(zhàn)。
對他來說,大鐘連高仿都算不上,與金鐘相比,除了都是鐘的形態(tài)外,并無多少相似。
他當時急于鎮(zhèn)壓對手,因此就地取材,尋些黃銅,也未曾來得及提煉,便直接用來煉制大鐘。
他自己除了煉制大鐘的形態(tài)之外,烙印時也并未花費多少心思。
到后來,他甚至讓逍遙鐘直接爆發(fā)自身的符文烙印,印在新煉的銅鐘鐘壁上,如此反復(fù)再三。
這樣煉制的鐘,能覺醒靈智也是異數(shù),但竟然有臉面說逍遙鐘是高仿,未免太無恥了些。
他對大鐘本來就不是很喜歡。
他本人追求對稱,就算是殺白衣儺仙陳眠竹那一戰(zhàn),他的那一劍也是劈在水口廟的中線上。
陳眠竹死時,也是從背后的中線細細裁開,人皮被切開的地方左右對稱。其他死在他手中的儺仙,包括元無計,也多是如此。
哪怕是他隨手煉制的大鐘,其烙印也是左右對稱,有著獨特的美感。
但是現(xiàn)在,這口鐘上有了其他人的烙印不說,這八個烙印還不對稱,著實讓他不舒服。
“嘭!”
遠處一座山頭炸開,那是大鐘被逍遙鐘打歪了身子,原本轟向逍遙鐘的攻擊,打向那座山頭。
逍遙鐘不愧是李逍客精煉的法寶,被稱作道友的寶物,威力展開,比大鐘強大不說,甚至可以自主激發(fā)各種不同的烙印,組合成不同的神通,將大鐘打得左支右絀,完全無法還手!
它們兩個,一個如金燦燦的神人,一個便像是種莊稼的泥腿子,被摁著打。
蚖七看在眼里,心中大爽:“破鐘也有今日?”
旋即,大蛇又勃然大怒:“那口金鐘也配打鐘爺?鐘爺只配敗在我的手中,跪地叫我錯了!”
逍遙鐘散發(fā)滔天之威,鐘壁上萬物萬類的圖案,宛如世間萬物的真實再現(xiàn),日月星辰,山川江河,鳥獸蟲魚,各種大道之象,變得越發(fā)真實!
它的四周,日月輪轉(zhuǎn),山河浮現(xiàn),長江奔流,神鳥異禽圍繞它振翅紛飛,龍虎麒麟等等異獸環(huán)繞它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