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應面色肅然:“司法佐丁泉,韋老爺應該熟悉吧?我好兄弟蚖七的蛇毒,天下第二,咬了丁老爺一口。丁泉就算被你們搶救回來,也要不治身亡!泥丸秘藏也救不了他!”
突然,廟外傳來丁泉的笑聲:“上次那蛇妖不是說,他的蛇毒天下第五么?怎么到了你這刁民的口中,就變成第二了?”
許應臉色微變,只見丁泉踏入廟門,他的脖子烏黑一片,氣色并不好看,顯然蛇毒還未完全解開。
韋褚也不禁哈哈大笑,譏諷道:“刁民,你還有何話可以狡辯?”
丁泉來到韋褚身邊,拱著雙手長揖到地,道:“多謝韋兄幫我祛毒。若非韋兄搭救,丁某已經是黃泉之鬼!
韋褚擺了擺手,笑道:“你我是同僚,救你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丁泉正色道:“對韋兄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救命之恩。丁某自幼飽讀圣賢之書,知道禮義廉恥,韋兄的恩德,我沒齒難忘!”
許應很快鎮(zhèn)定下來,面色恢復如常,低聲吟誦:“天魂生白虎,地魄產青龍。運寶泥丸在,搬精入上宮。有人明此法,萬載貌如童!
韋褚和丁泉聽在耳中,臉色齊變。
丁泉身軀顫抖。
韋褚踏前一步,喝道:“你說什么?你從哪里得來的《泥丸隱景煉氣法》?這明明是周家不傳之……”
他剛說到這里,突然腳下無數(shù)根須蠕動,如同一條條細微的靈蛇鉆入他雙腿血肉之中!
他的右腿血肉還在生長,給了這些根須可趁之機,短短一瞬間,無數(shù)根須便扎入他的血管,侵入他的心臟!
韋褚呆了呆,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身邊人。
丁泉看著他,眼里噙滿淚水,哽咽道:“韋兄,是他逼我的,你別怪我!他說出《泥丸隱景煉氣法》的時候,我便不得不殺了你,我不想被周家誅九族。∥壹依镉邢眿D,還有三房小妾要養(yǎng),我也是可憐人兒,你知道的……”
韋褚臉色漲紅,口中有血涌出,艱難的吐出最后一句話:“我救過你的命……”
丁泉落淚,大哭道:“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不會辜負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你放心的去吧。你死了之后,就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韋褚皮囊和衣裳炸開,鮮血四處流淌。
他的血肉赫然變成無數(shù)根須,甚至連大腦,也是無數(shù)根須纏繞在一起形成的形狀!
“我不能讓周家知道,我抄錄了一份《泥丸隱景煉氣法》!更不能讓周家知道,我把手抄本丟了!”
丁泉面相漸漸兇狠,對著人形根觸道,“你要怪,只能怪許應!怪許應這個刁民多嘴!是許應殺了你,不是我!韋兄,我這就送這刁民去見你,為你報仇!”
他的手掌放在韋褚肉身生長出的根須上,儺術爆發(fā),那些根須在飛速向上生長,很快長出一株大柳樹!
柳樹盤根,樹根靠近樹身部分生長出一張面孔,與韋褚有些神似,臉上還帶著震驚之色。
柳樹的樹冠越來越大,漸漸籠罩破廟,柳枝萬千條,一條一條垂落下來,隨風搖曳。
丁泉站在柳樹下,抬頭看向許應,目光兇惡:“刁民許應,你殺了我的救命恩人,今日本官要為韋大人報仇!”
許應沒有說話,突然大雄寶殿上傳來吭哧吭哧的笑聲,蚖七蘇醒,從殿檐處探出頭來,笑道:“你這人倒好,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要怪罪在其他人身上。你夸自己自幼讀書,我看你讀書讀到狗頭里去了!”
丁泉面色一沉,柳枝唰唰作響,向蚖七卷去,冷笑道:“妖孽,你懂什么?韋兄是我救命恩人,殺他的人是許應,幫兇是你這條異蛇!我為救命恩人報仇,誅殺你們兩個敗類,義薄云天!”
蚖七身形竄動,以三丈身軀為拳腳,軀體一彎一折,便施展出象力牛魔拳的拳法,氣血激蕩,將近身的柳枝逼退!
他身形游走,各種拳法施展開來,體內象鳴陣陣,冷笑道:“姓丁的,人家說我是毒蛇,是妖怪,我看你才是毒蛇,是妖怪!你身上連一丁點的人味都沒有!”
丁泉大怒,痛下殺手,蚖七頓時連連受創(chuàng),岌岌可危。
許應走出大雄寶殿,認認真真道:“丁泉,我剛才細細琢磨《泥丸隱景煉氣法》中的儺法儺術,發(fā)現(xiàn)其中的儺術破綻頗多!
他鼓蕩殘存氣血,在身后勉強形成象神煞體異象,道:“你的儺術和不死之身,其實沒有那么難破。只要尋對位置,殺你易如反掌。”
丁泉心頭微震,冷笑道:“你唬我!《泥丸隱景煉氣法》我學了八年,你就算偷到手也不過僅僅半天,能瞧出我的破綻?”
許應一瘸一拐的向他走來,身后的象神煞體也是一瘸一拐,笑道:“《泥丸隱景煉氣法》有獨到之處,但也只是一門粗淺的儺法。我鉆研妖族功法五十余篇,《泥丸隱景》是最粗陋的?梢,周家并未傳授你高深儺法!
丁泉哈哈大笑:“妖族功法最高境界就是采氣期,給儺法提鞋都不配,你居然還有臉說我的儺法粗鄙?”
他心念一動,無數(shù)柳枝翻飛,如毒蛇大蟒,四面八方絞來!
與此同時,另有無數(shù)柳枝穿梭來去,對付蚖七。
這正是《泥丸隱景煉氣法》中記載的頂級儺術,儺柳拂劍術,以柳樹柳枝為劍,萬千柳枝施展劍術,迎戰(zhàn)四面八方的敵人!
而在敵人數(shù)量較少時,又可以集中柳枝,絞殺敵人!
許應走來,身形與象神煞體相連,一瘸一拐,忽然閃動一下,又或側身,總是能險之又險的避開儺柳拂劍術的攻擊,與丁泉越來越近。
丁泉心中慌亂:“他真的看出了我儺術的破綻?不對不對,我修煉了八年,怎么不知道我的儺術有破綻?他在嚇我!”
他立刻變招,腳下無數(shù)柳樹根須拔地而起,依附纏繞他的身體,充當他的肌肉大筋,壯大他的力量!
就在此時,許應一拳轟來,丁泉急忙抬手迎上,心道:“還是這一招!我早就見過……”
然而許應轟來的拳頭卻突然舒展開來,五指躍動,飛速點在他布滿根須的手臂上!
許應的指尖每點動一下,他便感覺自己的身體麻木一分,仿佛肌肉和大筋與大腦斷聯(lián),失去了感應!
許應與他貼身而過,十指翻飛,點遍他的周身。
丁泉身上的柳樹根須像是死蛇一樣癱軟下來,墜落在地,而正在攻擊蚖七的那些柳枝也突然失控,恢復如常。
丁泉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的肢體完全失去了感應,心中涌出一股莫大的恐懼,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丁泉,我說過殺你易如反掌的吧!
許應回手一指,點在他的后腦處,道,“你看,我沒有騙你!
丁泉后腦沒有半點傷口,前額卻突然炸開,身軀搖晃一下,撲倒在地。
“《泥丸隱景煉氣法》雖然沒有說泥丸秘藏的準確位置,但從功法運行路徑來看,泥丸秘藏是出自大腦!
許應轉過身來,對丁泉的尸體道,“我了解了你的儺法運行路徑,又知道你的儺術招式,所以殺你非常簡單。你不應該殺掉韋褚,他的功法我沒有見過,一時間破不了!
蚖七從大殿屋頂游下,連忙道:“你對尸體解釋什么?天亮了,咱們快些走,否則便會被堵在石山上了!”
許應一瘸一拐的跟上他,道:“我怕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聽村里人說,死得不明不白,就會變成厲鬼!
“你信這個?哄小孩子的!”
他們剛剛走出破廟,便見石山神黃思平站在廟門外不遠處。
許應和蚖七心中凜然。
他們此刻都有傷在身,如果再被黃思平拖住,肯定在劫難逃!
黃思平像是沒有看到他們,自顧自道:“你們下山之后不要往西北走,我昨日得到消息,那里有許多山神、草頭神都在等你自投羅網。你們走西南,沿著庵子嶺、澗山走,那里的神靈去了西北方。”
他化作一頭三足妖狼,向山下踉蹌走去,道:“到了澗山,你最好洗個澡,你一身血污,氣味很重,妖神可以根據(jù)氣味追蹤到你。”
許應喚住他:“石山神,你為何放過我們?”
黃思平停步,回頭瞥了許應一眼,想了想,道:“大概因為你妖性難馴,人性未泯吧。這些東西,我從前有過,投靠陰庭做了石山神便沒有了!
他一瘸一拐下山,道:“你若是人,便是人族之異類,若是妖,便是我妖族之奇葩。我很期待,你將來會變成什么樣子。”
許應笑了:“我肯定是人,不是妖!”
那妖狼鉆入山林,幽幽道:“別那么肯定。你身上的野性比我要濃烈,萬一哪天你現(xiàn)出原形,說不得把自己都嚇一跳!
第10章 碰瓷
“我肯定是人,絕不是妖怪!我家住在許家坪,我有父有母,我父母都是人,我父名叫許安,我娘名叫田蕊君,是田家坪人!
許應小聲嘀咕道,“我還記得去許家坪和田家坪的路。我肯定是人……”
蛇妖蚖七聽著他的碎碎念,心中也有些納悶:“如果他真的是人,那么他為何能煉成我妖族功法和拳法?可見他人的成分沒有那么多,妖的成分更多一些!
許應放下心事,一邊走,一邊催動太一導引功,汲取太陽之精。
隨著他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六重,呼吸間陽光形成的光粒風暴越來越明顯,光粒伴隨著他的呼吸,紛紛進入體內!
許應催動雷音淬體和大日淬體,煉去體內殘存的真陽氣血,修復身體損傷。
不過他沒有打開泥丸秘藏,不能像丁泉、韋褚那樣的儺師快速治療傷勢。
而且這次與黃思平對戰(zhàn),險些被開膛破肚,胸口留下見骨的傷口。就算傷勢痊愈,也會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
許應嘆了口氣,心中默默道:“若是有尋龍定位和開啟秘藏的法門,那該多好……”
開啟泥丸秘藏,修成不死之身,的確令人羨慕!
“而且我的臉一定可以白很多,說不定今后可以靠臉吃飯。”
少年的心中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憧憬,向蚖七道,“干爹說,城里有錢的婦人喜歡臉白的少年。前年吃不上飯時,他就想把我賣給城里的婦人,只是我皮膚不白沒有賣掉。隔壁蔣守正家的孩子,便賣了個好價錢,在城里活得很好!
蚖七沉默片刻,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嗎?”
許應笑容很是純真:“這年頭,能活著就很好了啊。他吃得比我飽,穿的比我暖!
他仿佛很羨慕那個被賣掉的孩子。
山腳下的河道里有巨大的尸骨,單單指頭便比許應還要高。
許應和蚖七走在巨型尸骨旁邊,從尸骨的胸腔穿過河道,一人一蛇停下,抬頭望著粗大的肋骨,均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這是昨晚奈河河面上,攻打破廟的存在嗎?”許應喃喃道。
這尸骨不知是神是魔,又或是其他什么生物,被大銅鐘擊殺,尸骨落入奈河,化去了一身血肉。
經過尸骨身邊,他們又聽到奇特的聲音,像是有萬千人在竊竊私語。
蚖七道:“神靈享受祭祀,百年修成法力,三百年煉成丈六金身。這肯定一尊神靈,竊竊私語是神靈的香火之氣在作祟。香火之氣就是神靈的法力,這尊神靈雖然死了,但是香火之氣并未完全散去!
許應打量這具骸骨,心中只覺震撼,詢問道:“如此巨大的神靈,該是多少年?”
蚖七搖了搖頭:“三百年丈六金身,這尊神靈骸骨有三四十丈,恐怕需要上萬年的祭拜,才能養(yǎng)成如此強橫的金身神靈。但我讀了這么多書,書中說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只有三千年。上萬年祭祀的神,哪里來的?”
許應注視著骸骨上明滅不定的金色紋理,腦海里也是滿滿的疑問。
他們繼續(xù)前行,穿過庵子嶺的山林,在河道中又遇到一具尸體。
這具尸體更加龐大,堵在河道中央,沒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
尸體上的血肉并未被奈河完全化去,還有血肉附著在粗大的骨骼上。
遠遠看去,白骨上的血肉還在慢吞吞蠕動。
許應和蚖七正要走過去,這時天空中一群野鳥飛來,黑壓壓的,從河道上空飛過。突然白骨上的血肉唰地齊齊射出,宛如青蛙的舌頭,將那群野鳥統(tǒng)統(tǒng)黏住,拉入河道中。
鳥群驚叫,羽毛翻飛,但很快就沒了動靜,只剩下群鳥的白骨和羽毛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