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姣聽到耳畔痛苦的呼吸聲,良心經(jīng)受拷打,只好安慰道:“馬上就結(jié)束了!
徐沉云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你......真的......要將我抽干不可嗎?”
唐姣說:“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只能如此了!
要是她身邊有丹藥,等雙修功法徹底吸干徐沉云的真氣之后,還能讓他快速恢復真氣。
但是她沒有,也就只能等徐沉云自己打坐恢復真氣了。
徐沉云聞言,悶悶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開始是很不想把頭靠在唐姣的肩頭的。
現(xiàn)在是沒辦法了,忍了一陣子,也就漸漸地適應(yīng)了。
畢竟,現(xiàn)在被抽走真氣的人是他,于情于理,都合該如此。
唐姣一邊吸徐沉云的真氣,一邊小心地往外放真氣,免得丹田過載,暴體身亡,一炷香后,她感覺到體內(nèi)的功法停了下來,交疊的雙手有所松動,大喜過望,連忙喚他。
“徐沉云,徐沉云!
喚了兩聲,肩頭的人沒什么反應(yīng)。
唐姣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脖頸,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睡著了。
雖然眉頭還是皺著的,但是終于放下了渾身的戒備,呼吸均勻而平穩(wěn)。
她輕輕地托了一下他的腦袋,免得滑下去,抬眼望見船篷之外,天色已經(jīng)近晚,徜徉在云海之間,星宿格外明亮,觸手可及,晚風困頓,溫柔地拍打著隨風而行的天舟。
此番美景已經(jīng)許久不曾見過了。
想到這里時,唐姣感覺到本來老老實實枕在頸彎里睡覺的少年動了動。
她垂下眸子去瞧他,聲音溫柔,問道:“你醒了?”
少年低吟一聲,像是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腦袋在她頸間蹭了蹭。
聽到她的聲音之后,他含含糊糊地喚道:“師妹?”
師師師師師師妹?!
唐姣怔了怔,琢磨了一下,又覺得這語氣和方才大不相同。
難道,這是大師兄?現(xiàn)實里的那一位?
沒等她想明白這一點,也沒等徐沉云支起這具莫名疲軟的身子。
天舟忽然發(fā)生了劇烈的抖動,徐沉云哐當一下又倒回唐姣的懷里去了。
唐姣趕緊抱住他,還以為追兵已至,轉(zhuǎn)頭詢問外面的擺渡人:“發(fā)生什么了?”
擺渡人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語氣很奇怪,說道:“哈哈,沒什么,方才不小心走了一下神,不好意思呀,你們繼續(xù),你們繼續(xù),不要在意我!
唐姣聽他這么說,回憶了一下方才發(fā)生的事情。
這一路上,她和徐沉云基本上都是用神識交流的。
唯獨徐沉云從夢中醒來之際,切切實實地啟唇喊了一句師妹。
而他們上船的時候,在擺渡人的詢問之下,徐沉云回答他們是師姐弟。
唐姣:“......”
她明白了。
但是她沒辦法解釋。
所以她只能選擇沉默。
見她半天不解釋,擺渡人也沉默了。
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只有被撞昏了頭的徐沉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作者有話說:
擺渡人: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huán)?
第88章
◎“由你來監(jiān)督我!薄
徐沉云被唐姣環(huán)住腰際, 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他長發(fā)散亂,頭疼欲裂,渾身松軟無力, 方才快要支起身子,結(jié)果天舟顛簸的那一下,又踉蹌著栽進小姑娘的懷中, 所幸天舟逐漸行駛平穩(wěn),這種意外也就沒有再發(fā)生。
“......奇怪。”
少年搖了搖頭,試圖保持清醒。
唇齒間泄出與年紀截然不同的成熟語氣:“身體怎么如此疲軟?”
罪魁禍首默默地伸手幫徐沉云穩(wěn)住了身形。
在唐姣的幫助下,他終于艱難支起身子,倚在蓬船上,即使面色蒼白, 背脊也挺直如松竹,看著小師妹微笑,正要說什么, 唐姣卻“噓”了一聲, 鬼鬼祟祟地散開神識。
把擺渡人隔絕在外之后,唐姣才松了口氣, 轉(zhuǎn)過頭。
眼前,少年很有耐心地看著等她做這一系列舉動,神情寬和溫柔。
不需要詢問, 唐姣想,這絕對是她的大師兄。
一時間,各種復雜的感情涌上心頭,此前發(fā)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蕩。
紫照洞府暴動, 她匆忙從藥王谷趕往合歡宗, 遇到陣法失效, 在眾人的幫助下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抵達宗門,被告知“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沒辦法接受這個結(jié)局,急切地阻止刑獄司,終于力排眾議挽回了一線生機,進入洞府之后卻又看見那般慘狀......
即使之前與她相處的那個,也是徐沉云,對她而言卻是有所不同的。
一直不辭辛勞,溫和地指點她迷津的人,不是三百年前的,而是三百年后的。
她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譬如自己這些年有多努力,又多么想要救他。
但是,唐姣的嘴唇開開合合,最終只說出一句:“終于又見面了,大師兄。”
徐沉云點頭,說:“嗯,又見面了,小師妹!
千萬言語,只化作了這句話。
唐姣坐到徐沉云旁邊,曲起雙腿,問道:“師兄能感覺到外界的情況嗎?”
“能感覺到一點。”徐沉云答道,“我聽到了蕭真君的宣判,也感受到了珩真君與謝真君的氣息......其他的就不能完全感受到了。那時候我已經(jīng)陷入混沌,無法保持完全的理智,直到你踏入洞府,來到我面前,將我喚醒,抬頭之際,瞥見了一線微光!
“師兄會覺得我很魯莽嗎?”
唐姣說:“我明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什么,卻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不撞南墻不死心,就算所有人都已經(jīng)接受了這件事,包括師兄你自己,可我就是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
她從來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后悔。
如果不這么做,她才會后悔。
然而,此時此刻,她想知道徐沉云是怎么想的。
徐沉云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
蓬外晚風蓋過均勻的呼吸聲,唐姣盯著鋪在地上的毯子發(fā)呆,數(shù)那些針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很短,總之,身旁的徐沉云終于動了,他伸過一只手臂過來,掌心撫上她被風吹得微涼的臉頰,盡管動作很輕柔,卻也很不容抗拒地將她的臉轉(zhuǎn)向自己,兩人目光相觸之際,她聽到徐沉云說:“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那張透著稚嫩的臉龐仍是凌厲,此時竟然沉淀出一種別樣的感覺。
“無論你做出哪一種選擇,都有道理,所以我不會責怪你。”他緩緩地說道,“只是,我偶爾也希望你能為自己著想,你我都很清楚這么做會面臨怎樣的風險,對嗎?”
“......”
唐姣被那雙眼睛所凝視,半晌,說道:“是的。”
“不過,這話無論是誰說都有道理,唯獨師兄你沒資格這么說。我雖然從來沒有聽過師兄的忠告,但師兄也從來沒有聽過我的忠告!彼龓еc怨氣,憤憤地說道,“師兄難道不記得了?在藥王谷的時候,我讓師兄注意休息,師兄讓我保重身體,結(jié)果呢?我們兩個誰都沒有做到,這便扯平了。所以,像是這樣的話,師兄就沒必要再說了。”
徐沉云一怔,“你這是在責備我?”
唐姣說:“對。”
她把徐沉云的手扒拉下來,認真地說道:“大師兄,連你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就別要求我也做到了。若你真的不想讓我冒這場風險,那就快些擺脫困境,結(jié)束這一切!
徐沉云失笑:“不是你在問我如何想的嗎?”
唐姣說:“不是師兄說的無論我做出哪種選擇,你都不會責怪我嗎?”
“我知道了!毙斐猎拼瓜乱暰,望見唐姣抓住他的手,倒也沒有掙開,輕輕地反握住她,“只是結(jié)束這一切的關(guān)鍵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他’的身上。我在閉關(guān)的這段時間里不斷地重復著過往的回憶,卻沒有辦法出手干預(yù),我能改變的東西太少了,可是你不一樣,直到你來到意識深處之后,打破了禁錮,我才能像這樣和你進行交流!
這個“他”指的是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的徐沉云。
唐姣點頭,“我需要做什么?”
徐沉云說:“你只要保持現(xiàn)狀就好!
唐姣又不明白了,“師兄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用做嗎?”
“對,他自己會告訴你的。”
“可是他現(xiàn)在對我還很警惕,我不認為他會主動告訴我!
“他會的!毙斐猎普f,“因為我就是他,所以我明白,你現(xiàn)在這樣就足夠了。”
唐姣雖然還不是很理解,但是既然徐沉云本人都這這么說了,她也就答應(yīng)了。
緊接著,她問道:“師兄是不是必須等他睡著之后才會出現(xiàn)?”
徐沉云想了想,回答:“必須滿足兩個條件,晚上、他睡著之后。不過我也不會停留太長時間,他總要一些時間來休息的,否則第二天早上起來他會感到異常的疲憊!
他說到這里時,遲疑了一下。
“我正想問,為什么這具身體如此疲軟?”
還是來了。
唐姣立刻繃緊了神經(jīng)。
見她不吭聲,挪開了視線,徐沉云將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小師妹,是你做了什么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