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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忽離開皇陵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

  他知道顧斐肯定是個有來歷的人,卻沒想到顧斐居然會是顧崢的兒子!

  顧崢這個名字,曾經是壓在文武百官頭上的一座大山,就連天子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里,隨便跺跺腳,整個朝廷都能隨之抖三抖。

  在他死后,整個顧家也都被滿門抄斬。

  慕容忽原本以為這世間再無顧家人,可徐一知說的那些話,卻徹底打破了他的認知。

  若顧斐是顧崢的兒子,那他當年是怎么逃過滿門抄斬的?

  這件事情慕容忽百思不得其解。

  剛才他拿這個問題問徐一知,徐一知也表示不清楚。

  原本慕容忽是想去向天子高密,將顧斐的身世告訴他,讓天子將顧斐繩之以法。

  可徐一知的警告卻打消了他的這個念頭。

  “我勸你最好別這么干,天子早就已經知道了顧斐的真實身份,你要是跑去向天子高密,天子不僅不會讓你如愿,反而還可能會袒護顧斐,而治你的罪!

  “你如果真想讓顧斐死的話,就把他的身份透露給另外一些人,比如說劉罡、岳成治、翟青平這幾個人,他們都跟顧崢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讓他們知道顧崢的兒子還活著,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將顧斐撕成碎片。”

  慕容忽在心里默念那三個名字——

  劉罡,岳成治,翟青平。

  ……

  今日是一月一次的大朝。

  文武百官身穿官服,手執(zhí)玉圭,按照順序進入昭華殿,向天子行跪拜大禮。

  司馬厭高坐在龍椅上,示意眾愛卿平身。

  一切如常。

  官員們開始匯報工作,司馬厭安靜聽著,偶爾點點頭,遇上難解的問題,就讓大家一起討論。

  一名御史忽然出列。

  “啟稟陛下,微臣有本參奏!”

  幾乎每次朝會的時候,御史們都要出來蹦跶幾下,大家對此見怪不怪了。

  司馬厭隨意道:“說!

  “微臣要彈劾秋陽郡主江微微,當眾逼死親生母親,如此不孝之人,不配為郡主,甚至是不配為人!請陛下下令,摘掉江微微的郡主頭銜,將其打入大牢,嚴厲處置,以儆效尤!”

  司馬厭皺眉。

  這要換成別人被彈劾,他興許還要讓人去查實一番,但江微微是他認識的人,以江微微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做出逼死親生母親這種行為。

  但他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御史爭論這些,遂淡淡道:“奏折呈上來,朕先看看再說!

  立刻有小黃門走上前去,雙手接過御史遞過來的奏折,轉手送到天子面前。

  司馬厭沒有去動那本奏折,平靜道:“還有什么事要上奏的?”

  文武百官們繼續(xù)按流程上奏。

  這場朝會持續(xù)了整整一個多時辰。

  退朝后,司馬厭前往御書房,五位內閣大臣跟在他身后,他們等下還得繼續(xù)商議朝政之事。

  一名御史急匆匆地追上來。

  “陛下請留步!”

  司馬厭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見到來人正是剛才在朝堂上彈劾江微微的那個御史。

  這個御史名叫盧鴻峰,他是文官,卻是朝中少數(shù)幾個并非通過科舉入仕的文官。

  他之所以能當場御史,是被人舉薦,而舉薦他的理由是此人極其孝順。

  盧鴻峰在他老家是個有名的大孝子,他為了奉養(yǎng)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每日衣不解帶地伺候在床邊,為母親端屎端尿,毫無怨言。

  據(jù)說他還有個故事,他家清貧,一年到頭都難得吃上一回肉,但是老母親卻很愛吃肉。有一回她老人家實在是饞得不行了,盧鴻峰身無分文買不起肉,便從自己大腿上割了一塊肉,下鍋煮熟了喂給老母親吃。

  這事流傳開來后,人人都稱贊盧鴻峰此人是個大孝子,他的名聲隨之水漲船高。

  后來老母親病逝,盧鴻峰放棄學業(yè),在母親墳邊搭了個草棚,獨自在草棚里面生活了整整三年。這三年里他穿著麻衣草鞋,哪怕是大冬天也如此,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亦不肯添加衣物,每日都是稀粥咸菜,一點葷腥都不沾,他做這些為的就是給母親守孝。

  這期間有不少人前來請他入朝為官,全都被他謝絕。

  直到他守完三年孝,他方才接受舉薦,正是進入朝廷,官拜五品御史。

  正因為此人是以孝順聞名天下,所以對于不孝之人是深惡痛絕。

  盧鴻峰上前見禮。

  “陛下,微臣想問問如何處置江微微?”

  司馬厭道:“你彈劾秋陽郡主逼死母親,可有真憑實據(jù)?”

  盧鴻峰道:“暫時還沒有找到證據(jù),但此事已經傳揚開來,很多人都表示親眼看到了江微微逼死母親,此事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既然你說有人看到了,那你就將那些目擊證人帶到朕的面前,來他們親口告訴朕實情。”

  盧鴻峰一噎。

  他知道那些目擊證人是誰?

  他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事兒傳來傳去,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耳朵和嘴巴,人海茫茫,讓他上哪兒去找那些目擊證人?

  “微臣只是區(qū)區(qū)一名御史,監(jiān)察百官是微臣的職責,但要論查案的話,應該交由大理寺!

  司馬厭說:“你無憑無證的,就憑幾句傳聞,便要讓大理寺出面調查秋陽郡主,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你以后讓秋陽郡主怎么做人?”

  盧鴻峰梗著脖子道:“清者自清,只要江微微是清白的,她就應該不怕別人說!

  “若最后查出她是清白的,你又當如何?”

  “若她是清白的,將她放回去便是。”

  司馬厭笑了下:“你把秋陽郡主當成什么了?可以任由你呼來喝去嗎?她是朕親自冊封的郡主,代表的是朕的顏面,你不把她當回事,就是不把朕當回事,怎么?你這是看朕不順眼,打算給朕一點顏色瞧瞧嗎?”

  盧鴻峰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慌忙跪下去,磕頭認罪。

  “陛下息怒,微臣知錯了,若最后查出江微微當真是清白無辜的,微臣會當眾向她道歉!

  司馬厭冷冷看著他:“你應該知道什么是誣告反坐吧?若秋陽郡主真是無辜的,你就犯了誣告罪,那可不是光憑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

  盧鴻峰硬著頭皮說道:“若她真是無辜的,微臣甘愿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