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脂虎自然也是了解北涼軍律的,是以她沒有直接對鳳字營將士下令,而是對為首的鄭吒道。
她雖遠嫁江南道,但與北涼的聯(lián)絡(luò)并未斷絕,且江南道的北涼情報網(wǎng),一直是她在掌握。
因此她對鄭吒夫婦的消息,自然不陌生,也見過他們的畫像。
鄭吒騎在馬上,對徐脂虎抱拳道:“此事在下不能答應,還請郡主見諒!
徐脂虎急道:“你們究竟想干什么?難道真要與天下讀書人為敵嗎?”
鄭吒正色道:“郡主弄錯了一個概念,江南不是天下,江南道士子也代表不了所有讀書人!
“在下與世子所做的一切,只為接郡主回家,接二郡主回家,接小王爺回家,好一家團聚!
“至于這江南道的一應謀劃,已經(jīng)沒有必要,沒有讀書人,咱們自己培養(yǎng)!
“沒有門閥世家子弟支持,天下還有許多被門閥世家,壓得出不了頭的寒門士子。”
“只要讓他們了解了北涼,我相信一定會有不少人,愿意去北涼謀一個出路。”
徐脂虎無言以對,望著周圍即將被屠戮殆盡的盧府之人,最終只余一聲長嘆。
她看了看委頓在地的盧白頡,對鄭吒道:“我可以不阻攔你們行事,但小叔這些年對我很好,放他一條生路吧。”
鄭吒望向目光復雜的盧白頡,頷首道:“可!
在鄭吒于湖亭郡馬踏盧府時,徐鳳年也在江心郡大開殺戒。
誠齋先生劉黎亭滿門上下,被徐鳳年殺了個干干凈凈,包括劉黎亭的夫人,也就是那個發(fā)明“兩腳香爐”的才女在內(nèi)。
而劉黎亭自己,則是被徐鳳年綁在馬后,生生從江心郡拖到湖亭郡。
到陽城時,早已是血肉模糊,氣絕多時。
便在徐鳳年和蘿麗兩人兩騎,到達陽城城門外時,蘿麗忽然叫道:“止步!
徐鳳年聽到她的話音,絲毫沒有遲疑,當即勒馬止步。
“唏律律”
由于停得太急,徐鳳年拉韁繩較猛,身下白馬停下腳步后,前蹄抬起,凌空踢踏幾下,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被拖在馬后的劉黎亭尸體,因慣性往前滑出一段距離才停止。
待白馬前蹄落地,徐鳳年側(cè)過身子對蘿麗問道:“怎么了?”
蘿麗抿嘴一笑,朝著光線昏暗的門洞上方手一揚,從李淳罡那要過來的神符匕首便飛射而出。
這匕首是蘿麗為冒充西楚亡國公主而借,目的自然是為了從劉黎亭口中,騙出事情真相。
徐鳳年凝目望去,卻聽見“!钡囊宦,神符倒飛而回,而從門洞上方,落下來一道纖細的身影。
看清那道身影的相貌后,徐鳳年瞪大眼睛,滿臉糾結(jié)的道:“呵呵姑娘,你隱伏在此,莫非又想刺殺我?”
呵呵姑娘此時卻笑不出來,她板著臉對徐鳳年道:“任務還沒完成,一千兩黃金還沒到手!
徐鳳年無語的道:“要不我給你兩千兩,你別刺殺了成嗎?”
呵呵姑娘面無表情的道:“我是殺手,殺手有殺手的規(guī)矩。”
徐鳳年失笑搖頭,心平氣和的道:“別逗了,還殺手呢,你上次刺殺的目的,已經(jīng)被高人分析出來。”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說吧,這次刺殺又是什么路子?”
一旁的蘿麗嬉笑道:“這還不明顯嗎?咱在江南道做得太過,整個江南道的讀書人都會針對咱們,尤其以盧家為首。”
“可如果這個時候你遭到刺殺,并在刺殺中受傷的話,盧家不僅不敢再為難你,還得小心伺候著!
“否則要是讓徐驍誤會,這刺殺是盧家安排的,莫說是盧家,整個江南道都要大禍臨頭。”
“所以呵呵姑娘的刺殺,最終目的就是想讓你平安過江南。”
說到這,她笑吟吟的看向呵呵姑娘道:“呵呵姑娘,我推測的可對?”
聽完蘿麗的分析,徐鳳年臉上笑意大盛,呵呵姑娘卻是垂下眼瞼,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
可她轉(zhuǎn)過身施展輕功時,卻發(fā)現(xiàn)一股沛莫能御的吸力自身后傳來,讓她的身形不可抑止的朝后飛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徐鳳年也會戀愛腦
北涼世子于江南道殘殺文人才子,血屠江心郡誠齋先生滿門,覆滅盧家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
當徐鳳年帶著被蘿麗說服的呵呵姑娘,與鄭吒一行匯合,知道他們滅了盧府,不僅沒有責備,反而來了一句“好活,當賞”,然后給鳳字營將士記下一功。
這記下一功可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而是實實在在的軍功,等回到北涼,是要論功行賞,可以變現(xiàn)的。
只是讓徐鳳年一行沒想到的是,盧家覆滅后,其他幾家同為江南讀書人領(lǐng)袖的世家門閥,并未聯(lián)合起來找他們麻煩。
盧家乃是江南世家門閥之首,如今一朝覆滅,其余幾家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
他們都忙著接收盧家留下的勢力,爭奪江南第一門閥的地位,哪有空閑來找徐鳳年的麻煩?
況且他們都不傻,真要招惹了北涼那幫子殺星,人家連盧家都說屠就屠了,他們這些還不如盧家的,又能強到哪去?
眼見既無江南士子上門聒噪,也無刺客義士前來刺殺,百無聊奈的徐鳳年只得下令繼續(xù)啟程。
至于徐脂虎,原本徐鳳年是想派鳳字營送她回北涼的,可她不愿意回去,非要跟著去武帝城。
徐鳳年無奈,只得將她和丫鬟二喬都帶上。
不過在他們啟程前夕,聽說了一個消息,明日湖亭郡士子會在城外報國寺,舉辦一場清談辯論。
這不又是一個惹事的好機會嗎?
徐鳳年自然不會錯過這種機會,次日一早就請徐脂虎帶路,前往報國寺湊熱鬧。
這一趟果然沒白來,因為一個小姑娘,徐鳳年又拔刀屠了一幫欺凌弱小的世家子弟。
此舉讓他收獲一名胸有經(jīng)緯,名喚陳錫亮的寒門士子。
這個陳錫亮可不是什么簡單角色,原劇情中他前往北涼后,坐鎮(zhèn)北涼四十年,涼地書聲朗朗,離陽涼黨漸漸崛起,“北涼蠻子”的稱呼銷聲匿跡。
陳錫亮本身起于微末,出身貧寒,他不僅具備超前思想,更是個實干家,絕不是江南道這些只會動嘴皮子的士子能比。
北涼在他的治理下,從貧瘠荒涼變得富庶繁華,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可謂功高蓋世。
便在這場清談辯論被徐鳳年一行破壞,眾江南士子灰溜溜離開時,卻有三道身影逆流而上,往寺內(nèi)走了進來。
三個人,三身青衣,兩男一女。
鄭吒見到三人時,眼底有笑意一閃而過,臉上卻是故意露出震驚之色,喃喃自語道:“是他們!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徐鳳年詫異的問道:“你認識他們?”
鄭吒神色凝重的看向徐鳳年,小聲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北冥神功’嗎?”
徐鳳年點頭道:“記得啊,你說過這門神功在西蜀一個叫楚軒的天人手中!
鄭吒對前面呶呶嘴,道:“左邊那位就是楚軒,右邊那個是他的夫人小青,同樣是個天人,中間那位,就是我們打算借的那把刀!
聽完他的話,徐鳳年也震驚不已,當場倒吸一口涼氣。
兩個天人,外加一個武評榜第四,實際第三的官子無敵曹長卿。
這場談判的主動權(quán),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中,這把刀怕是不好借啊。
兩人在那嘀嘀咕咕,卻沒注意到姜泥已然變了臉色。
原來徐驍?shù)闹\劃,并非應在盧府,而是應在這兒。
三人走到徐鳳年一眾面前兩丈之外,楚軒和小青停住了腳步,唯有曹長卿獨自一人再往前一丈。
走到姜泥面前一丈處,曹長卿雙腿一屈便跪倒在地,望著姜泥凄然淚下,一字一字咬牙道:“西楚罪臣曹長卿,參見公主殿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向姜泥,卻見她紅著眼偏開頭,顫聲道:“你認錯人了!
“殿下也許忘了,臣在宮中做棋詔的時候,見過殿下!辈荛L卿緩緩起身,淚眼望向那個記憶中,只是個活潑小女孩的公主。
他何止見過她,更曾牽過她的小手,哪怕認錯天下人,他也絕不可能認錯她。
萬重宮闈中,投子于枰,布陣列勢,與君王指點江山,曹長卿求的卻不是富貴,只是求一個君王身側(cè)的佳人笑罷了。
當年曹長卿最為意氣風發(fā)之時,曾攜琴行走于西楚皇宮,與她在御花園偶遇。
那時夕陽銜山,她哼著鄉(xiāng)音姍姍而來。
棋詔亭中,她慢慢挽起的衣袖,輕輕落下的一枚枚烏鷺棋子,不僅是落在棋盤上,也重重落在了他心頭。
后來,她成了皇后。
他與帝王爭勝于棋枰,她見陛下將敗,以懷中白貓亂去繁復棋局。
陛下出聲喝斥,她只是嬌憨一笑。
他只得低頭不去看,否則以曹青衣的才學,輕松復盤有何難?
只是已經(jīng)沒意義了!
那一日,曹長卿灑然起身,獨然離京,不曾想一去便再無相逢。
曹長卿記得她,自然記得她的女兒,那個與她一樣天真無邪的小女孩。
此時望去,真像她啊!
看著曹長卿的眼神,姜泥心下發(fā)顫,久遠的記憶漸漸復蘇。
她終究是無法再去逃避,那些她不愿回憶的一切。
她眼中含淚,終于叫出了那個獨屬于曹長卿的稱呼:“棋詔叔叔!
曹長卿臉上總算浮現(xiàn)出一抹欣慰之色,隨后他看了旁邊的徐鳳年一眼,目光逐漸沉下來。
“殿下千金之軀,徐鳳年卻當作侍女,此等羞辱,臣感同身受,五內(nèi)如焚。”
“殿下流落敵手至今,臣未曾得聞,視為重罪,有幸今日重逢,就用徐鳳年人頭替殿下解恨!
徐鳳年聞言一驚,這就要殺他?這也太剛了吧?
李淳罡走到徐鳳年身側(cè),挖了挖鼻孔,嗤笑道:“曹長卿,你大可以試試看。”
曹長卿此兩眼微瞇,別人不認識銷聲匿跡二十年的李淳罡,他又怎么會不認識。
他自然不是真的要殺徐鳳年,如果真的這樣做,別說西楚復國,怕是西楚殘存的這點同胞,都要被北涼鐵騎屠戮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