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吒兩眼微瞇,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徐鳳年沖著楚兵尸體的方向揚揚頭,道:“我就是他們的目標。”
鄭吒雙目猛睜,凝聲道:“你說你是北涼世子徐鳳年?”
徐鳳年道:“如假包換,這里距離陵州城不遠,要驗證很容易,如果我不是,可謂必死無疑。”
鄭吒凝視他片刻,忽然展顏一笑,道:“有道理,看來我一直以來的推測,絲毫沒有錯,北涼世子果然不是傳聞中的草包紈绔。”
徐鳳年愣了一愣,不解的問道:“大俠何意?”
鄭吒牽著蘿麗跳下大石,站到徐鳳年面前,道:“你問我何以認為大柱國是我之英雄,其實很簡單!
“當初九國割據(jù),諸國亂戰(zhàn),以致刀兵不絕,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大柱國率北涼鐵騎平滅六國,離陽才能破局而起,結(jié)束天下亂局,方有今日之太平,于我離陽來說,他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至于那所謂的人屠之名,哼,八百年前秦皇掃六合,結(jié)束天下戰(zhàn)亂,為表仁義放過六國余孽,沒有趕盡殺絕,結(jié)果又如何?”
“結(jié)果是二世而亡,然后又是數(shù)十年的戰(zhàn)亂,百姓飽受戰(zhàn)火之苦,這就是打蛇不死的惡果!
“大柱國為避免先秦的前車之鑒,甘愿背上人屠之名,受盡天下人唾罵,此等胸懷,難道不值得我輩敬仰?”
聽完鄭吒這番話,一種莫名的感動自徐鳳年心底涌起。
這世上,終究是有人理解徐驍?shù)模盗恕?br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吞天滅地七大限
“如果徐驍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樣一個懂他的人,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
鄭吒搖搖頭,嘆息道:“這世上懂大柱國的人其實不少,那些給他冠以人屠之名的人,更是比誰都懂!
“可北涼軍勢太盛,大柱國功高震主,他們都懼怕北涼,所以大柱國絕不能再有一個好名聲。”
說到這鄭吒看著徐鳳年笑道:“世子你不也是這樣,才會變成天下第一紈绔嗎?”
“所謂虎父無犬子,我從來不相信,北涼王和吳家劍冠養(yǎng)出來的兒子,會是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草包。”
徐鳳年凝視著鄭吒,一種名為“知己”的感受,涌現(xiàn)在心頭。
他神色一整,對鄭吒抱拳道:“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鄭吒抱拳還禮,道:“鄭吒,這是拙荊蘿麗!
互相抱拳見禮并通名后,便算是正式結(jié)交了。
徐鳳年放下抱拳的手,神色間對鄭吒有了幾分親近之意,“鄭兄和嫂夫人這是準備去陵州?”
鄭吒微笑頷首道:“是啊,這些年我們游歷天下,紅塵煉心,走到哪算哪!
“最近心血來潮,忽然想去陵州看看,如今看來,我這心血來潮,倒是跟世子有關(guān)!
徐鳳年笑道:“這就叫緣分,看來鄭兄注定與我有緣!
鄭吒聳聳肩,道:“也許吧,對了,那些西楚余孽究竟盤踞在哪?早點解決掉,也好早安心。”
徐鳳年略一沉吟,最終擺手道:“算了,徐驍滅了他們的國,他們恨徐驍也是理所當然!
“雖說立場不同,但他們也算是一群忠義之士,反正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就讓他們活著吧!
聽完他的話,蘿麗眨眨那清澈的大眼睛,用好奇的語氣對鄭吒問道:“世子這算是婦人之仁么?”
徐鳳年啞然,鄭吒卻是莞爾,抬手撫了撫她的秀發(fā),笑道:“不算,這是一種胸懷!
徐鳳年咧嘴笑了笑,道:“反正有鄭兄在,沒人能威脅到我的安全,既如此,不妨給他們一條生路。”
鄭吒點點頭,道:“那我們邊走邊聊?”
“好啊。”
幾人就此啟程,并肩往陵州方向前行,老黃牽著那匹老馬跟在三人身后。
“鄭兄,你之前使出的那一刀是什么名堂?瞧著可真嚇人!
鄭吒解釋道:“我所習(xí)刀法名喚‘吞天滅地七大限’,乃是前人觀天災(zāi)地禍衍生出的強大破壞力,創(chuàng)出的一門絕世刀法!
“此刀法分為吞天、滅地、烈火、冰雹、風(fēng)暴、山崩、破海七式!
“每一式各具大自然的無窮威力,一經(jīng)施展開來,直如天災(zāi)降臨。”
“方才那一刀,不過是‘風(fēng)暴式’的一種粗淺運用,沒別的特點,就得一個快字!
徐鳳年驚嘆道:“就這都還只是粗淺運用?”
鄭吒微笑道:“的確只是粗淺運用,畢竟僅僅只是快的話,可還不夠格被稱為天災(zāi)。”
聽著鄭吒的解釋,不通武功的徐鳳年只是不明覺厲,卻不是很了解其意義。
但走在三人身后的老黃卻是門清,暗自心驚不已。
具備大自然的無窮威力,直如天災(zāi)降臨,換一個說法就是,這門刀法一經(jīng)施展開來,就能引動天象變化。
這不就是天象境武力的體現(xiàn)嗎?
天象境的特點,便是天人感應(yīng),與天地共鳴,可以借法天地,以自然之威對敵。
鄭吒描述的這門刀法,分明是天象境才能駕馭的絕世武學(xué)。
那么這個他完全看不透的年輕人,又該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天象還是陸地神仙?
他如此年輕,哪怕只是天象也足夠嚇人了。
那么他出現(xiàn)在少爺身邊,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
這對北涼來說又是福是禍?
不提老黃在那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徐鳳年卻是跟鄭吒相談甚歡。
徐鳳年畢竟沒學(xué)過武,對武功的興趣也不大。
大致了解了一下鄭吒的武功后,便不再探討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天南海北的聊起了各地見聞。
有艾米亞的精神連接輔助,鄭吒對這個世界各地的風(fēng)土人情,自然也是信手拈來。
如此便完美的佐證了他和蘿麗,的確是游歷天下多年,走過許多地方,之前所說的話并非虛言。
境界臻入天象境后,可生天人感應(yīng),所以心血來潮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是以在靜聽了一會兒徐鳳年與鄭吒的交流后,老黃那有些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徐鳳年雖算不上生性多疑,卻也不可能如此輕信于人,在閑聊之中他同樣在旁敲側(cè)擊的探鄭吒口風(fēng)。
通過這一路上的閑聊,他也大概能感覺出,鄭吒對他和北涼沒有惡意,反而頗多贊賞。
這對徐鳳年來說,足矣。
正走著,幾人身后忽然響起雜亂的馬蹄聲,還伴隨著“站住”的呼喝聲。
幾人淡定的回頭看去,便見一行七騎正狂奔而來,明顯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為首者是一名身著羊毛裘,頭上戴著一個頭環(huán),手中提一把厚背大砍刀的昂藏大漢。
鄭吒云淡風(fēng)輕的問道:“就是他們?”
徐鳳年頷首道:“是他們!
鄭吒無奈的道:“你有心放他們生路,可備不住人家一心找死啊!
徐鳳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不過他倒也沒有過多糾結(jié)。
雖說他有仁心,但這些人本就是來殺他的,若能說得通,放他們一條生路也沒什么。
實在說不通,他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圣母。
七名騎士很快就將幾人圍起來,徐鳳年不動聲色,臉上陪著笑道:“大人,又見面了,徐鳳年找著了?”
為首大漢目光陰沉的看著他,怒喝道:“少給我裝瘋賣傻,你就是徐驍?shù)膬鹤!?br />
說完這句話,他目光投向鄭吒,瞥了一眼他腰間北涼刀,寒聲道:“我那八個兄弟,是你殺的吧?”
徐鳳年有些詫異,他不明白這楚兵首領(lǐng),是怎么確定他身份的。
是以他依舊陪著笑道:“大人真會開玩笑,徐驍?shù)膬鹤幽芑斐晌疫@樣?”
大漢探手入懷,掏出一根畫軸,手一抖將畫卷展開。
只見畫像上畫著一個俊朗青年,無論相貌還是氣質(zhì),都與徐鳳年有八九分相似。
能將畫像畫到這種程度,可見作畫的畫師手藝極其不凡,同時他還得對徐鳳年熟悉至極。
徐鳳年臉色終于變了,這副畫像的出現(xiàn),讓事情變得不再那么單純。
他神色沉肅的道:“這畫昨天還沒有!
那大漢冷哼一聲,隨手將畫像扔掉,隨后拔出厚背大砍刀,指著徐鳳年道:“剛送到,也是你命數(shù)該絕!
徐鳳年面無表情的道:“哪來的?”
大漢神色頗有些猙獰的道:“三十萬北涼鐵騎,想要你命的總會有幾個!
徐鳳年目光徹底陰沉了下去,寒聲道:“北涼軍中送來的!
如果今日之事,只是西楚老兵前來復(fù)仇,對他的心情幾乎不會有任何影響。
可想要他命的是北涼軍中之人,這就讓他有些無法釋懷了。
他知道北涼軍中有許多人瞧不上他,但他并不在乎這一點,因為他從未想過要接手北涼軍。
可如果是想要他死,這性質(zhì)已經(jīng)完全不是一回事。
“徐鳳年,亡國之恨,今日拿你人頭祭奠!
“呵……”鄭吒哂笑一聲,右手緩緩拔出腰間北涼刀,口中道:“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說完這句話,他倏地旋身而起,躍至與眾騎士騎在馬上等高位置,北涼刀隨手臂旋轉(zhuǎn)一周,隨后便落回原地。
這次他的動作既不快也不猛,無論徐鳳年還是那些楚兵,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鳳年只感覺到,在鄭吒旋身而起時,有一股清風(fēng)拂過,帶起了他腮邊亂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