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不領(lǐng)情,但也并非不知好歹。
可他沒辦法,這上洛是阻礙他打進(jìn)咸陽的最后一道關(guān)卡,他必須突破過去。
只要過了這一關(guān),后面就再無阻力,因為到咸陽后,高要會幫他開門,迎他入城,上洛之后再無障礙。
現(xiàn)在想這么多也沒用,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
如今任何人敢阻攔他去接玉漱,他都會毫不猶豫的a過去。
再一次堅定信念后,易小川對那傳信兵道:“帶他進(jìn)來!
“諾”
傳信兵來到轅門外,將秦軍使者帶到中軍大帳。
當(dāng)易小川看到來使,不由吃了一驚,愕然道:“老龐,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圖安嗎?”
來人正是當(dāng)初他去修長城時,負(fù)責(zé)他們這隊徭役的一名百將,名字叫龐貴。
后來圖安突襲了他們所在那段長城,跟易小川一起被圖安軍俘虜,押往圖安成為奴隸。
他與易小川共同經(jīng)歷了許多事,是過命的交情。
又因為易小川和玉漱的原因,與其他奴隸決定在圖安定居。
可讓易小川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在這里見到他,而且他還成了蒙家軍。
龐貴目光復(fù)雜的看著易小川,沉聲道:“為什么要造反?”
易小川聞言一怔,隨后指了指帳中文臣武將,道:“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你應(yīng)該問他們,問外面那些跟隨我起義的弟兄,問問他們?yōu)槭裁匆旆础!?br />
龐貴凝視著易小川,道:“我不問他們,我就問你,因為他們與我無關(guān),可你是我兄弟!
易小川臉皮顫了顫,轉(zhuǎn)回身來,閉上了眼睛。
這個問題他還真有些心虛,無論他對外的說辭多么冠冕堂皇,喊出的口號多么偉光正,可說到底,他造反的根本原因就是為了玉漱。
他沒那么偉大,也沒有那么高的覺悟,要去拯救萬民于水火。
他從來都只是一個,只想過好自己人生的小人物而已。
一名跟隨易小川從咸陽基地離開,如今已成為漢軍大將的夜幕成員開口道:“龐將軍是吧?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如今暴君當(dāng)政,民不聊生,但凡天下黔首百姓有一條活路,誰愿意干這掉腦袋的事?”
“你既是漢王的好兄弟,想必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當(dāng)與他共進(jìn)退才是,而非在此質(zhì)問漢王為何造反!
龐貴看都沒看那人一眼,依舊盯著易小川的背影,良久才道:“可以單獨談?wù)剢幔俊?br />
易小川轉(zhuǎn)回身來,對眾文臣武將道:“諸位,我與好兄弟多年未見,想私下里說說話。”
眾人見此紛紛起身抱拳道:“臣等(末將)告退!
他們都徑直退出了大帳,沒有人擔(dān)心易小川的安全問題,因為他們對易小川的武藝十分有信心。
待眾人都出去后,易小川對龐貴道:“坐,說說吧,你怎么會在這里!
龐貴默默坐下,緩緩道:“當(dāng)年你突然失蹤,我滿天下四處尋找,從圖安一直找到大秦,始終找不到你的蹤跡,只得無奈放棄!
“在上郡時,正好趕上蒙家軍招兵買馬,我久聞蒙家軍的忠義之名,就加入了蒙家軍!
聽完龐貴的話,易小川心下暗暗感動。
當(dāng)初玉漱被送往大秦和親,他私底下跟金將軍密謀,打算將她搶回來。
由于事關(guān)重大,他沒有知會任何人,而是秘密行動。
后來與蒙恬一場大戰(zhàn),跌落山崖,養(yǎng)了一個多月的傷。
之后又翻山越嶺,和蒙恬一起帶著玉漱前往咸陽,龐貴自然找不到他。
易小川心下一聲嘆息,沒再提當(dāng)年之事,只是道:“那你這次來見我,所為何來?”
龐貴道:“蒙將軍想單獨見你一面,在派人時我主動請纓做了這個使者。”
易小川苦笑道:“仗已經(jīng)打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好說的?”
龐貴目光一沉,道:“你不敢赴會?”
易小川搖搖頭,道:“老龐你不用激我,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是自己一個人,我得為手底下這幫兄弟負(fù)責(zé)。”
“蒙恬想單獨見我,可以,打開城門投降,我擺下酒席跟他私聊!
龐貴面無表情的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蒙家軍哪怕戰(zhàn)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絕不可能投降。”
“蒙將軍猜到你可能不會赴約,所以他還有第二個方案!
易小川道:“什么方案?”
龐貴道:“經(jīng)過兩日休整,想必漢軍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明日你們應(yīng)該就會攻城。”
“到時候蒙將軍會單人獨騎出城,在漢軍軍陣與城墻之間與你會面,這樣你可敢赴會?”
如今蒙恬是守城方,上洛亦非孤城,后勤保障沒有問題,在兵力差距過大的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出城擺開陣勢與漢軍硬剛。
等到雍丘的李由率大軍前來匯合,到時候便可與漢軍一決勝負(fù)。
易小川略一沉吟,頷首道:“這樣安排沒問題,你回去告訴他,我會赴會!
龐貴聞言點點頭,起身道:“那就沙場再見吧!”
易小川連忙站起身來,道:“老龐,如今的大秦根本不值得你盡忠,你何必為了那暴君跟我拼命?”
“我不要求你倒戈相向,我只求你保住性命,日后我得了天下,總有你一場富貴。”
龐貴怒視著易小川,凝聲道:“你是在侮辱我,侮辱蒙家軍嗎?”
易小川怒道:“我沒有侮辱任何人的意思,你對暴秦愚忠,卻置我們兄弟之義于何地?”
龐貴一滯,轉(zhuǎn)身面向帳門,背對著易小川,嘆道:“自古忠義難兩全,我既加入了蒙家軍,就只能選擇為國盡忠。”
易小川罵道:“我去你大爺?shù)闹伊x難兩全,狗屁的為國盡忠,你這蠢貨,蒙恬死腦筋你也跟著死腦筋!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今天也不用再回去了,來人!
他話音一落,立刻便有一隊穿著打扮特異,與尋常秦軍截然不同的軍士沖了進(jìn)來。
龐貴霍然回身,瞪著易小川怒喝道:“你想壞了規(guī)矩嗎?”
易小川冷笑道:“規(guī)矩?如果我講規(guī)矩就不會造反,況且戰(zhàn)場規(guī)矩是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可沒說不準(zhǔn)扣留來使。”
說完這句話,他手一揮道:“帶下去,安排個帳篷好吃好喝招待著,你們飛虎隊親自看著他!
“敢找事就給我揍,只要不傷他性命,不讓他出營,怎么樣都可以!
“另外派個人,去城下告訴秦軍,蒙恬的邀約我應(yīng)下了,老龐在我這盤桓幾日!
“諾!
龐貴又驚又怒,他入營時兵器已經(jīng)被收繳,此時兩手空空。
而那些飛虎隊隊員,也就是夜幕殺手聽到易小川的命令,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個個也沒拔劍,而是空手上來抓他。
龐貴撥開一名隊員的手臂,反手一拳就砸向?qū)Ψ矫骈T。
那隊員凜然不懼,敏捷無比的左臂一格,右手一拳揍在他腹間。
堅固厚實的甲胄,沒能對他起到任何防護(hù)作用,一股勁力透過甲胄轟在他腹間,頓時讓他躬下腰來。
兩名隊員趁機一左一右扣住他手臂別到背后,就此將他制住。
“易小川,你混蛋,放開我……”
……
次日一早,上洛城外。
漢軍旗幟飛揚,于城外兩里列陣,一眼望去無邊無沿。
易小川一身銀甲,腰懸長劍,手持長矛,單人獨騎往城墻方向奔去。
與此同時,上洛城城門大開,吊橋放下,蒙恬騎著黑風(fēng),踏過護(hù)城河,同樣向前奔去。
最終兩人兩騎,在漢軍陣列和城墻之間的中央碰面。
蒙恬凝視著易小川,沉聲道:“我蒙家世代忠義,想不到到了這一代,竟出了一個反賊!
易小川不耐的道:“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是蒙毅,跟蒙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這不是賭氣什么的,而是我非常確信這一點,因為我對自己的身份來歷很清楚!
蒙恬仰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這才重新看向易小川,道:“罷了,事到如今,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
“我定要見你一面,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造反……是不是為了麗妃?”
面對蒙恬這個同樣愛慕玉漱的男人,易小川沒有絲毫隱瞞之意,痛快的承認(rèn)道:“是!
蒙恬接著道:“如果沒有麗妃這個原因,你會不會造反?”
易小川長嘆道:“如果玉漱沒有來大秦和親,說不定現(xiàn)在我們的孩子都滿地跑了,誰有心思來造反?”
蒙恬聞言頓時滿臉悲哀,他自嘲的道:“所以追根究底,大秦竟是亡在了圖安這樣一個邊陲小國手上嗎?”
圖安雖然已經(jīng)被他所滅,但始皇和扶蘇都是死在圖安人手中,易小川這個席卷天下的反賊,更是因為圖安公主才造反。
說大秦是亡在圖安手上,還真有幾分道理。
蒙恬很清楚,他根本擋不住易小川,因為大秦確實已經(jīng)病入膏肓,易小川如今是民心所向。
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戰(zhàn)到底,能守多久便守多久,為大秦盡最后一份忠,也給蒙家軍一個圓滿的落幕。
“戰(zhàn)吧!”
蒙恬說完最后這兩個字,便即撥轉(zhuǎn)馬頭,往上洛城奔去。
易小川看著他的背影,一聲長嘆,也轉(zhuǎn)身回了大軍。
然而讓守城秦軍沒想到的是,漢軍之中竟然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回到城墻上的蒙恬,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漢軍,心里卻沒有絲毫輕松之意。
他早已打探清楚,漢軍這一路之所以攻無不克,進(jìn)軍迅速無比,皆是因為在戰(zhàn)前,有大量刺客于城中展開刺殺。
往往一晚上下來,守城將領(lǐng)都會死個七七八八,然后刺客再突襲城門,奪下城門后放漢軍入城。
蒙恬針對此事自然做出了應(yīng)對之法,只是究竟能不能防住那神出鬼沒的刺客,他心里也沒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