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師姐,你們也不用來……”
顧慎認真開口:“這一次,就讓我和銹骨先生北上。你們只需要保持通訊,然后記錄時間!
他才第一次重啟,銹骨先生也只是重啟了五次而已。
“我們……”
天瞳剛想開口,提出幫忙之意。
但周濟人的手掌輕輕壓在了她的肩頭。
老者搖了搖頭。
天瞳沉默數(shù)秒,小聲開口:“小師弟,你和銹骨先生要小心!
飛艇從苔原上空掠行,這一次主艇中只有兩人。
“顧慎,你的猜想是什么?”
銹骨忍不住問道。
“我猜測,這座世界的‘本源意志’,所能調(diào)動的力量,只有原定軌跡中發(fā)生過的事件……”
顧慎緩緩道:“換而言之,重啟的意義不是讓我們重新開始,而是這個世界無法推演更進一步的未來,所以被迫要進行關(guān)閉!
銹骨聽明白了。
他困惑問道:“所以……牯堡要塞之所以會有那場風(fēng)暴,是因為它在未來遭遇了這樣的一場風(fēng)暴?”
“沒錯!
“你為什么可以如此篤定?”
“因為這世上再強大的算力系統(tǒng),也沒有辦法模擬億萬生靈做出億萬選擇后衍生出的無數(shù)結(jié)局……那是不可計算的無窮大,無窮多。冰海的蝴蝶扇動一下翅膀,都可能會引發(fā)苔原的雪崩……雖然我們目前面對的敵人還沒有露面,但我已經(jīng)確定了它是存在的!
顧慎認真說道:“銹骨先生,相信我,沒有比我更了解ai!
……
……
苔原雪地之上。
天瞳攙扶著鐘帷,緩緩步行著。
“你現(xiàn)在好些了么?”
“如果我說我很好,你會相信么?”鐘帷擠出笑容,反問道。
羅洱的神色滿是擔(dān)憂。
鐘帷嘴唇烏青,雖然努力掩飾,但整個人都透露出無比疲憊的暮氣。
剛剛那場源質(zhì)風(fēng)暴對他造成了很嚴(yán)重的打擊。
重啟138次以來,這是他最痛苦的一次。
綠色的藤蔓攀附在鐘帷的肩頭,走在最前方的周濟人停下腳步,他撐開一片綠色結(jié)界,苔原雪地之中有十?dāng)?shù)根綠植破土而出,迅速搭成結(jié)界,結(jié)界之中散發(fā)著陣陣溫暖的暖意。
“就在這等等吧!
周濟人杵杖站立,輕聲道:“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又要重啟了!
這種時候,趕路也沒什么意義。
【圣木】散發(fā)著溫暖的輝光。
鐘帷感到自己狀態(tài)好轉(zhuǎn)了一些,他席地坐下,掬了一捧碎雪,用力在臉上抹了抹。
閉上眼,就又是那團雪白輝光沖擊而來的畫面。
“他娘的。”
鐘帷沙啞喃喃道:“牯堡要塞就是被這種東西砸了一下?”
有些東西,不是親身經(jīng)歷過,永遠也無法體會。
先前聽顧慎說其牯堡的慘狀……
他只是心中感到悲痛。
而如今,一閉上眼,便能夠切身實際地回想起那股冰涼徹骨的絕望。
這還是銹骨大將為自己撐開本源的結(jié)果……
“抓緊時間休息吧!
天瞳輕輕開口,安慰道:“下一次重啟,可能很快就要開始了!
顧慎和銹骨前赴牯堡要塞……有很大概率,會再一次遭遇源質(zhì)風(fēng)暴的襲擊。
“……”
鐘帷看著遠方一望無垠的雪白。
他忽然笑著開口喊了一聲:“老師!
“嗯?”周濟人挑了挑眉。
“我是不是很廢物,很沒用?”
鐘帷深吸一口氣,終于問出了自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問題。
跟周濟人和羅洱一同出塞……他永遠是走得最慢的那個。
老師是東洲大裁決官,封號【參天之樹】,羅洱是東洲聯(lián)邦最年輕的封號,授勛【天瞳】。而他只是四階,他引以為傲的領(lǐng)域只能在【舊世界】勉強自保。
在這一次次的重啟世界中,除了暴斃的顧慎。
就是他死的次數(shù)最多。
他知道自己嚴(yán)重拖累了隊伍的后腿……可是他沒有選擇,進入這里之后他連自殺的權(quán)力都沒有了,一旦他死了,老師和羅洱的努力就會白費,這個世界會再一次重啟。
他已經(jīng)很拼命很拼命的去嘗試活下來了。
可一次次的,還是失敗。
如今小師弟以“外來者”的身份來到這座世界。
他既欣慰,又心酸。
小師弟是熔煉火種的準(zhǔn)神座,是比銹骨大將更強大的至強者。
可自己什么都不是。
說來說去……他還是隊伍最大的那個累贅。
“蠢貨,你怎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鐘帷后腦勺,挨了很輕的一個巴掌。
他怔怔回頭看著老師。
周濟人面無表情道:“被源質(zhì)風(fēng)暴炸死很丟人嗎?還是想當(dāng)救世主,一直失敗很丟人?”
鐘帷無言以對,只覺得鼻尖一陣酸澀。
他低下頭來。
背后傳來沙啞的聲音。
“我問你……”
“當(dāng)初有機會離開,你選擇放棄。對于這個選擇,你曾后悔過么?”
鐘帷連忙道:“怎么會?弟子從來不曾后悔這個選擇!”
此言落定。
按在他腦袋上的那只手,只是默默發(fā)了發(fā)力。
“……”
鐘帷腦袋被按得很低。
他看不到,背后的老師,深吸一口氣之后,眼眶變得有些濕潤。
“我也不曾后悔!
羅洱輕輕開口,道:“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么選!
這世上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如果再來一次。
結(jié)局也一樣。
她的肩頭,也落下了一只蒼老的手掌。
“雖然你們是這么說的……”
此刻的周濟人,內(nèi)心在顫抖。
“但我還是很愧疚啊!
這些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砰的一聲。
這聲音來自很遠的遠方,仿佛是來自另外一片陸地。
地平線外好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整片大陸地殼震顫,風(fēng)雪轟鳴,以至于苔原的雪層都受到了影響。
幾片翻飛的雪屑在空中翻飛。
落在虛無之中。
這片雪原已恢復(fù)了平靜,空曠,原先的三道身影消失地杳無痕跡,連足跡都未曾留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