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聽不出夸贊,也聽不出諷刺。
顧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就這么走了么?”
光明神座的聲音將他叫住。
老人籠罩在輝光之中,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五指輕輕勾了勾。
整片紅湖自由溢散的那些輝光,都在這輕輕的一招之下,向著他所在的位置涌去。
“嗯?”
顧慎站住身子,回過頭望去。
光明神座伸出手掌,明顯是要找自己要某樣物件。
“還有什么事情么?”
顧慎神情沒有波動,他重新面對紅湖湖畔的老人。
那輪耀眼熾目的太陽,在這句話開口之后寂靜了好幾秒。
光明神座溫和地問道:“你難道沒有什么要交給我的東西么?”
“我……應(yīng)該有么?”
顧慎微笑道:“或許我應(yīng)該在路過紅湖前半段的時候,把賈唯的尸體拎起來,順帶再把【明光鎧】的碎片湊齊?”
“……”
得到了這個答復(fù),光明神座意味深長地注視著顧慎,然而后者絲毫沒有畏懼,也沒有露怯。
兩人就這么保持著對視。
紅湖再次陷入沉默。
許久之后,光明神座輕嘆了一聲。
“孟西洲剛剛替你和顧南風(fēng)求到了一次進(jìn)入【禁忌書樓】的機(jī)會,明日我會親自解開書樓禁制!
光明神座平靜道:“在那之前……是不是有東西要交給我,你再仔細(xì)想想。”
“那我可一定要好好想想!
顧慎緩緩揖禮,一步一退,離開紅湖。
……
……
顧慎走出霧氣。
一道精神傳訊,便飄了過來。
“你小子總算回來了?!光明神座跟你說了什么!”
宋慈按著膝蓋,強(qiáng)迫自己坐在湖水之上,可卻怎么也無法入靜。眼看著都快天亮了,湖那邊都沒什么動靜,等的那叫一個焦灼。
見顧慎出來,他連忙起身,滿臉期待。
顧慎只是面無表情地傳音:“回去再說!
于此同時,他看到了許多張期待的面孔。
“多謝神座大人邀請,顧慎受益匪淺!
當(dāng)著千萬人的面,顧慎對紅湖盡頭又施了一禮,朗聲開口。
這,便算是給這些人的等待一個答復(fù)。
結(jié)束之后。
顧慎又對孟西洲行了一禮,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開口,道:“也多謝神女掛念,還刻意為我請求一個‘禁忌書樓’的參悟名額。”
湖畔里有不少嘖嘖感慨和羨慕之音。
羨慕歸羨慕。
他們知道……如果真要選出誰,去參觀禁忌書樓,顧慎當(dāng)仁不讓。
“客氣了!
孟西洲微微蹙眉,她有些不太明白,禁忌書樓的事情,顧慎為何要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
“只可惜……”
顧慎話音未落,立刻轉(zhuǎn)了語氣,惋嘆道:“顧慎此行匆忙,身后還有一堆瑣事未曾處置。這禁忌書樓的參觀名額,若是浪費(fèi),實(shí)在可惜……試問神女大人,顧慎可否將這個名額,轉(zhuǎn)移給其他人?”
孟西洲沉默了。
她第一時間傳音道:“顧慎,你想做什么?”
這傳音沒有得到回復(fù)。
孟西洲只能輕嘆一聲,問道:“小顧先生想把這名額讓給誰?”
“我的摯友,亦是如今顧家少主,顧南風(fēng)!
顧慎微笑道:“還望神女成全!
顧南風(fēng)……本來就是禁忌書樓觀賞者的一員!
孟西洲怔住了,她沒想到顧慎還有這種操作,自己都沒辦法拒絕。
于是孟西洲只能緩緩應(yīng)道:“……好!
“既如此,就不叨擾了!
顧慎一路施施然離開紅湖,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拍了拍宋慈肩頭,這一切舉動,看似輕描淡寫。
但實(shí)際上顧慎拍著宋慈肩頭,精神傳遞的那一刻,他極其用力地吐出一個字。
“撤!”
兩人就這么離開了神殿。
無人敢攔,也無人能攔。
站在紅湖湖畔的那些人,此刻都有些沒緩過來。
“結(jié)束了?”
“就這么結(jié)束了?”
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顧慎就已經(jīng)沒影了!
今夜的紅湖大戲確實(shí)十分熱鬧,先是顧慎與圣裁長的生死決斗,再是神女踏湖見光明,最后是神殿內(nèi)部肅清余孽,清剿大長老一脈。
只是這么多人還等在湖畔,他們在等顧慎的歸來。
在他們印象之中。
顧慎見到了光明神座之后,總歸要說幾句。
如今……顧慎的確說了幾句。
可這也實(shí)在太少了!
“顧慎這就走了?怎么不多說幾句?”
站在顧家使團(tuán)最前方的羅鈺,也目瞪口呆,他也沒想到事情的最終發(fā)展竟是如此的“虎頭蛇尾”。
自己好歹也是顧慎多年的好友!
就算走得匆忙,也不至于連個招呼也不打吧?
“小顧先生走得也忒快了,我還在等著他來和顧家使團(tuán)相認(rèn)呢……”
鐘帆神情復(fù)雜。
他是這幾年古文會剛剛新攬的成員,陸南梔已經(jīng)把一部分的真相告知于他。
古文會能有今天,全都依靠【鑰匙】顧慎。
所以鐘帆心中最敬重的人,便是這位“英年早逝”的【鑰匙】先生。
后來,又多了一位惡鬼前輩。
在看到紅湖湖畔,顧慎揭曉身份之時,鐘帆激動地不能自已。
沒有什么事情,比這兩位敬重之人的身份合二為一更讓人欣喜的了。
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顧慎先生還活著的消息感到喜悅!
“我怎么覺得有些古怪。”
羅鈺冷靜下來,他小聲嘀咕道:“我太了解顧慎了,這家伙很重情誼,臨走之時連顧家使團(tuán)都沒看一眼,這算是走得十分匆忙了!
鐘帆聞言,皺起眉頭。
“而且——”
羅鈺繼續(xù)道:“以孟姑娘和咱家少主的關(guān)系,如果要求光明神座開放禁忌書樓,怎么著也不可能漏掉少主……”
這么一提醒,鐘帆也意識到了問題。
“所以剛剛的轉(zhuǎn)讓名額……是做戲?”
“做戲應(yīng)該不至于,你沒發(fā)現(xiàn)神女的臉色也很詫異么,她應(yīng)該也沒想到顧慎會說這一番話。”
此刻,紅湖湖畔的大戲徹底落幕。
圣裁者開始驅(qū)逐那些圍觀之人。
各大師團(tuán)陸續(xù)退場。
至于【天眼】,也在此刻被關(guān)閉,這意味著深水區(qū)的那些旁觀者,無法再看到此刻紅湖的畫面。
“這些話,是說給五洲所有人聽的!
羅鈺停頓一下,沉聲道:“顧慎是鐵了心要離開這里,他若不開口說這些話,光明城就很有可能會攔……是因?yàn)楹凸饷魃褡臅妫l(fā)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么?他這么著急離開光明城?”
他有些想不明白。
“賈唯”之事,已經(jīng)迎來了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