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而言,沒有“隔夜仇”這種東西。
他的仇家,往往活不過第二夜!
顧慎神色沒什么變化,揶揄笑道:“怎么,在白術(shù)先生神域里修行六年的成果,難道都還回去了?入靜二字,還記得怎么寫么?”
“……”
宋慈沉默下來。
這世上能用三言兩語,讓他恢復(fù)理智的人,也就那么幾個。
夫人,南槿,以及顧慎,在陵園進(jìn)修六年之后,白術(shù)先生也算是一個。
“他要殺你,即便你不殺他,我也會殺他!
顧慎緩緩道:“只是這里是光明城,他又是神殿大長老……什么時候殺,怎么殺,便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神殿大長老的年齡比我們加在一起還要大好幾輪,他晉入封號境界已不知多少年,即便如今很老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殺掉的!
宋慈冷靜之后想了想,自己如今一舉一動都被神殿所掌控。
那縷火種之夢的精神損失,大長老必定有所警覺。
自己動手,百害而無一利。
“你說,該怎么辦?”
宋慈沉聲開口:“我都聽你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終選
“光明神座還在嗎?”
“還在的意思是?”
“還活著嗎?”
這幾日風(fēng)平浪靜,光明城里一片安詳,游行圣典的信徒教眾沉浸在其樂融融的歡喜氛圍之中,顧慎也樂得清閑,他在小院里與宋慈一起入定,耐心等待最后一日紅湖終選的到來,這一日神殿會對所有超凡者開放權(quán)限,屆時每一位入城者都可以步行來到紅湖湖畔,觀摩這最終的火種試煉。
看熱鬧,看熱鬧。
這就是最大的熱鬧。
最后一夜,顧慎推門離開小院,獨自一人走在繁花似錦的街巷,看著不遠(yuǎn)處的盛景,并沒有加入其中。
褚靈與他同視同聽,這幾日還負(fù)責(zé)監(jiān)察“圣裁者”的情況。
光明城內(nèi),她能調(diào)動的【天眼】數(shù)量大大減少,只能了解一些大概情況。
兩人每日閑聊幾句,褚靈知道顧慎看似表面平靜,但其實心湖并不安寧。
來到光明城。
顧慎要做的事情……其實是殺賈唯。
他先前攔住宋慈說了那句話,褚靈非常贊同。
這里是西洲,殺賈唯和殺神殿大長老其實是一樣的,什么時候殺,怎么殺,不是隨便拍板就能決定的。
“也許,大概……還活著吧!
顧慎想了想,笑道:“我倒是希望他死了,但我知道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光明神座還活著,無論是劫牢,還是殺人,都不可能成功!
褚靈道:“沒有人能在長野殺死顧騎麟,不是因為顧騎麟夠強(qiáng),而是因為白術(shù)不允許。”
“是這個理!
顧慎道:“我之所以敢殺烏托,是因為他藏到了西海渡,如果他在光明城里……那么他便不會這么死去。”
當(dāng)然,如果烏托藏在光明城里,結(jié)局未必會比藏在西海渡更好。
顧家使團(tuán)西渡的目的之一,就是來找這位“長野叛徒”的,一旦烏托被顧家使團(tuán)找到,那么長野將通過臺面上的方法來進(jìn)行解決。
“我有些不太明白。”
褚靈道:“無論如何,光明城都是神域。”
神域……就意味著這片地界,沒有人是火種之主的對手。
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所謂的刺殺,劫牢,都是藏在地底下才能進(jìn)行的事情。
光明之下,哪有隱藏?
“劫牢這件事情,藏不住!
顧慎平靜道:“就算我們做出再多的布置,也沒有辦法繞開最后‘光明神座’的那一關(guān)……只不過有一件事情,比劫牢更重要!
“什么事?”
“之所以劫牢,是因為確定孟西洲在牢里!
“整座光明城,有資格關(guān)押神女的,除了光明神座,便只有神殿大長老……可如果關(guān)押孟西洲的命令是來自于光明神座,那么關(guān)押孟西洲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拷問某個信息,還是得到神女的配合?這光明城中當(dāng)真還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嗎?換而言之,服侍‘光明’是每一位信徒應(yīng)該做的,哪怕是神女也不例外,如果由光明神座下令,那么這神敕便應(yīng)當(dāng)?shù)玫剿腥说闹С郑绻衽恢С,那么她便不會再是神女。?br />
褚靈大概明白了。
這六年來,孟西洲只是失去了音訊。
光明神殿對外宣布她還侍奉著神座……這說明神殿并不敢取消她的神女之位。
“所以……你的意思是,關(guān)押孟西洲,并非是神座的意思!
“不錯,但這只是我的猜測!
顧慎道:“劫牢的目的,就是讓孟西洲站在光明之下,這一次‘神殿火種試煉’,對所有人都開放。那么按照這個規(guī)矩,對孟西洲……自然也應(yīng)該是開放的。只要讓孟西洲站在光明下,哪怕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阻止她前進(jìn)。”
“前進(jìn)?去哪?”
“去……”
顧慎想了想,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或許她想見見光明?”
……
……
顧家使團(tuán)的小院,一片靜謐。
顧南風(fēng)在榕樹下已經(jīng)連續(xù)坐了好幾日,無數(shù)微風(fēng)縈繞,陣陣刀鳴顫響。
羅鈺知道,眼前的靜謐只是假象。
那一日少主原本準(zhǔn)備“劫牢”,他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在看到秘牢巷口被無數(shù)圣裁者圍堵之時,他險些就要遣出守夜人。
幸好少主回來得早。
不過回來之后,少主便開始一個人默默靜修,閉關(guān)。
接連好幾日都是這個狀態(tài)。
羅鈺不知道少主遇到了誰,但他知道……這個狀態(tài)的少主,一旦醒來,一定是準(zhǔn)備做那件轟動光明城的“大事”了。
“羅鈺!
院落中,一道久違的熟悉聲音響起。
羅鈺循著聲音望去,盤膝而坐的顧南風(fēng)睜開了雙眼。
“少主大人,您醒了?”
羅鈺連忙沉聲道:“這段時間守夜人被盯得很死,蘇葉接掌秘牢之后,看守力度比姚謹(jǐn)要更大,先前那張圖紙,可能只有入口位置是真的……如果您準(zhǔn)備劫牢的話,我這里初步擬定了一些方案,您不妨看看!
這幾日,他也在推演計算。
顧南風(fēng)聞言,忍不住笑了。
“少主?”羅鈺不明白少主為何而笑,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這幾日入定之后,我的心湖平靜了許多!
顧南風(fēng)緩緩道:“回想這次西渡所遇到的事情,每想一次,心中便覺得實在對你有所虧欠!
“對我……有所虧欠?”羅鈺更茫然了。
“帶著這么多人來光明城‘鬧事’,實在是很魯莽的行為。”顧南風(fēng)道:“在你看來,‘劫牢’一定是無法理解的決策吧!
“……”
羅鈺沉默了。
這里是光明城,在光明城下劫牢……從理性上來說,這個決策,他的確無法支持。
但另外一個層面上,他是能夠理解顧南風(fēng)的。
“總有些人,重于自己的生命!
羅鈺輕嘆一聲,認(rèn)真說道:“少主大人要救孟姑娘,于情于理,羅鈺都能理解!
至于少主所說的魯莽二字……更是無稽之談。
八年前顧家合一之后,顧南風(fēng)便著手打理江北地區(qū)的大小事務(wù)。
羅鈺作為副手,太清楚少主的為人了。
少主性格縝密,做事滴水不漏,而且極其體貼善良。
即便此次來到光明城,救人心切,也沒有做出“連累顧家”的決策,調(diào)集守夜人是他所做出的的決定,那些顧家的獻(xiàn)命者,也是心甘情愿想要為顧南風(fēng)做出一些什么。
智者千慮尚有一失。
西渡之后,他從未見過少主有如此著急的一面。
可見那位孟姑娘,在少主的心中分量是極重極重的,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搭救。
他知道,南風(fēng)少主要做的事情,其他人勸不了。
于是他索性便與少主一同豁出去。
“那一日我準(zhǔn)備前去‘劫牢’,但卻見到了一個熟人。”
顧南風(fēng)的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他回想著那一日站在巷口陰翳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