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小姐遲早會知道�！�

  高天低頭，點燃香煙，輕輕吐出一口霧氣，“況且這種事情……我們都沒權(quán)力瞞她。如果等到來不及了，才告訴她，她會恨你一輩子�！�

  “……”

  顧慎神情靜默。

  褚靈告訴他，李青瓷的年歲無多……

  既然知道了，他就一定要做些什么。

  這幾日，他催促著冢鬼，完成了“長生術(shù)”的一部分拆解，準備帶著拆解之后的“長生真解”，直奔神祠山界。

  只是思前想后，他還是去了一趟李氏宗堂，聯(lián)系了高叔。

  凍湖任務(wù)結(jié)束之后，李青穗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他實在不忍心，把這么重要的秘密隱瞞下去。

  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這一幕，李青穗當(dāng)時正在處理長老會的內(nèi)務(wù)，得知消息之后，直接離場，然后怒氣沖沖拎著裙擺，沖上神祠山頂興師問罪。

  顧慎沒有急著登山。

  這對姐妹，一個站在光明中，一個浸在黑暗里……她們更像是一對雙生子，誰也離不開誰，彼此之間的宿命羈絆比血更濃。

  若沒有李青瓷的犧牲，青穗很難這么順利地登上家主的位置。

  李青瓷甘愿當(dāng)妹妹的影子，甘愿為宗族奉獻自己的生命。

  那一次次堆上命運天秤的祈愿術(shù)籌碼。

  不僅僅是她的陽壽。

  更是李氏的希望。

  只是……世上最無情的就是生離死別。

  歷代護道者，都注定短壽。

  站在山頂上的李青瓷，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妹妹，又看向遠方的顧慎。

  她知道。

  小顧先生多半是猜到了自己要說什么。

  然后……他將這一切，告訴了青穗。

  ……

  ……

  青穗登上山頂之后，柔和的“陣光”從四方花圃中升起。

  李青瓷撐開了陣紋。

  顧慎很識趣地坐在山下，先前他沒有急著登山，就是這個原因……

  他和高叔靠在魅影的前車車蓋左右兩邊。

  “小姐還是幫了你很多的。”

  高叔默默點燃了香煙，聲音沉悶地說道：“你不該這么對她……至少，該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在小姐身邊的時候，他是從不吸煙的。

  但今天……是個例外。

  顧慎只能無奈垂眸，他無言以對。

  高叔說得對。

  這個道理，他當(dāng)然也知道。

  只是……有些消息，沒法隱瞞，多瞞一天，就多錯一天。

  “其實好消息也有�！�

  顧慎雙手撐著車蓋，輕輕道：“我既然來神祠，就說明我有辦法……”

  “嗯？”

  高叔捏著煙頭的手指，稍微顫抖了一下。

  他皺起眉頭，詫異地看著顧慎。

  這小子……沒喝多吧？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顧慎轉(zhuǎn)過頭來，平靜問道：“等上面這兩位吵完我再上去吧……您要跟著一起來么？”

  “我……”

  高叔明顯想跟著一起上去，但瞥了眼山頂上的動靜，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去了。”

  “不過。”

  高天皺眉問道：“你小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你知道青瓷小姐現(xiàn)在的情況是陽壽耗盡吧？這是天命，是生死，是鐵律！”

  “是�！�

  顧慎淡淡道：“天命，生死，鐵律，不試一試怎么知道，這些東西……不能改寫？”

  “我手上握著傳說中的‘長生術(shù)’，雖然只是一部分，但也能做到‘逆天改命’。”

  顧慎認真說道：“之所以今天把青穗喊來，就是要讓你們李氏提前做好準備……此術(shù)雖然名為‘長生’，但著實是一門妖術(shù)。它的代價很現(xiàn)實很殘忍，需要獻祭活人生靈，施術(shù)者可以換取二十分之一的壽命�！�

  “？？？”

  高天怔住了，手上的煙頭和煙蒂也隨之灑落一地。

  火星零散。

  “長生真解，我只得到了殘缺的一部分�！鳖櫳髡J真說道：“或許隨著拆解進度的推進，它的代價會越來越小，轉(zhuǎn)化效率也會變高……但至少目前，它是這個樣子的。”

  長生術(shù)……

  作為長野最頂級的封號，高天對于古文，以及禁忌術(shù)法，還是略知一二的。

  無論是青瓷小姐修行的“祈愿術(shù)”，還是陵園內(nèi)千野大師的“占卜術(shù)”……本質(zhì)上都是通過古代文字蘊含的禁忌力量，對命運進行交換。

  看上去。

  這像是一種另類的超凡能力。

  可實際上……禁忌術(shù)法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要么血，要么肉，要么靈魂。

  命運天秤很公平。

  但公平就意味著殘忍。

  人類的渺小生命，永遠都無法承載起龐大的欲望。

  所以，傳說之中存在著一種突破禁忌交換規(guī)則的術(shù)法。

  長生。

  即便是熔煉火種的神座，都無法保證自己可以長生久視，“祂們”或許可以活得更久一點，或許可以永葆青春常駐容顏，但終究會死去。

  如果一個人……擁有了“長生”，那么還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擁有的？

  “這種事情……你不該跟我說的�！�

  高天蹲下身子。

  他穿著干凈的西裝，打著整潔的領(lǐng)帶，戴著雪白的手套……他出了名的有潔癖，但此刻竟然撿起了地上的煙頭，重新吸完了最后一口。

  “長生術(shù)……是神座都會覬覦的秘密啊……”

  “或許它沒傳說中的那么有用呢，”顧慎笑道：“如果長生術(shù)真的有那么好，以七神的力量，他們早就將其攫入掌心了。”

  是這個理。

  高叔拍了拍手掌，他神色復(fù)雜道：“這消息你應(yīng)該沒對其他人說吧？”

  “當(dāng)然�！�

  顧慎笑了，“您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您把您自己當(dāng)什么人了？”

  既然要救李青瓷。

  那么就肯定要讓李氏出手……

  那么李青穗會知道，高叔也會知道，顧慎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必要，這兩位都遲早是“計劃”中的一部分，早告訴了早省心。

  “呼……”

  高天學(xué)著顧慎的姿勢，雙手撐著車蓋，向后微仰，他喃喃道：“如果我是小姐，只要能夠讓青瓷姑娘活下去……付出再殘忍的代價，我都可以接受。以李氏的力量，還是能夠找到不少‘將死之人’的，如果我沒猜錯，施術(shù)者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吸納生命的同時，兼容這些人的靈魂吧？”

  “……是�！�

  不愧是精神系封號，猜得很準。

  顧慎點了點頭。

  其實這部分代價也不算難猜。

  獲取了生命，就注定要承擔(dān)對應(yīng)的“重量”，靈魂，就是這場交易最大的重量。

  “這很危險，即便是李氏拼命搜尋，能東洲范圍內(nèi)尋找那些年輕‘死囚’，按照二十比一的壽命兌換，犧牲一個，最多也就給青瓷小姐帶來三到四年的壽命�！备咛煊挠恼f道：“而代價是吸納一段‘二十年’的記憶，青瓷小姐的生命會得到延長，但她的靈魂會不再純粹�！�

  “這就是長生的代價�！�

  顧慎平靜說道：“中洲大學(xué)士伊恩，靠著‘長生術(shù)’，活到了一百二十一歲。”

  “這樣么？”

  高叔淡淡道：“原來你之前去中洲，是做這個事情去了啊……”

  他并沒有探尋更多秘密的意思。

  高天是長野之中最“自由”的封號，沒有之一。

  他不受任何勢力的意志支配。

  留在李氏，也全是自愿。

  一方面是報答前任家主李驅(qū)虎的恩情，另外一方面，他將李青穗視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留在李氏的意義，就是能夠親眼見證這個小姑娘，平平安安成長，最終成為新一任的李氏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