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垂下頭來，繼續(xù)猛烈咳嗽。
伊恩的笑聲，聽上去有三分自嘲：“你來得太晚了，我已沒有時間了……”
七分，是對生命的漠視，以及看淡。
是的。
他沒有撒謊。
顧慎看著老者，又看了看褚靈。
兩人心意相通……占卜術(shù)的結(jié)果，也十分明了。
輪椅上的這位，命數(shù)已經(jīng)到頭了。
“不過……我有兩個推薦的人選�！�
伊恩聲音嘶啞，道：“他們，比我更適合當所謂的‘樞紐’�！�
第十四章 林茨終點站
塵埃飛揚的閣樓里，老人坐在輪椅上。
伊恩如今一百二十一歲。
他見證了這片大陸一個多世紀的變化，被圣十字學院的學者尊稱為“活化石”，可如今蒼老地連話都說不出來，需要依靠精神鏈接設備，才能傳遞出自己的聲音。
胡珀站在輪椅后，雙手輕輕按著老人的肩頭。
老人咳地很厲害，精神鏈接設備一陣亂顫，不可避免的，傳出的聲音也變得粗糙混亂……
顧慎看著這一幕，心中暗嘆。
伊恩實在是太老了。
恐怕是連“精神鏈接”，都很難進行了。
胡珀滿臉擔憂，俯下身子，老者艱難仰起脖子，兩人輕輕耳語了幾句。
他認真道：“小顧先生，老師認為有兩個更合適的人選……”
“一位是上城的‘霍林’先生�！�
上城？
中洲的核心之城，占地面積相當之大，相當于北洲的“中央城”，西洲的“光明城”，由于源之塔的雙神輝光，這些年來“上城”正如其名，可以說是五片陸地之中的“第一城”。
“霍林先生是圣十字學院的教授，很有才華，很有聲望，他是在‘剿殺’事件之后才秘密加入古文會的�！焙昃従彽溃骸皟赡昵埃袅窒壬鴣磉^林茨拜訪老師。”
顧慎記住了這個名字。
只不過動身上城，并非良策，源之塔輝光籠罩，自己若去，必定會收到諸多目光注視。
據(jù)說上城高手如云，資源豐富，在雙神的福光庇蔭之下，那里誕生的超凡天才，不遜色于北洲……中洲地處五洲之央，這里的年輕天才，大多還沒有經(jīng)受過前線邊陲的生死磨礪。
可畢竟有兩位神座坐鎮(zhèn)！
這兩枚火種所能提供的幫助，實在太大了！
傳聞之中，源之塔有齊天之高——
世人抬頭，只能看見蒼云，卻看不見塔頂。
便是因為兩枚火種的神力交織，締造出了絕對完美的“夢境”。
踏入高塔，便等同于踏入“神夢”。
這里有無數(shù)神妙之處。
據(jù)說那位掌握占卜術(shù)的預言家，便在源之塔的某層夢幻之中，他的肉身早就已經(jīng)枯敗，精神卻能夠數(shù)十年維持不朽。
而中洲的天才們，也盡數(shù)涌往上城。
在完成了“深水區(qū)”的一部分試煉之后，他們的參悟境界止步不前，便可以踏入源之塔，去進行更深層次的磨礪……雙神來者不拒，對世人敞開了源之塔的大門，前十層的夢境，便是由火種編制而成，所有年輕超凡者，只要有膽量，有心氣，就可以嘗試來此進行精神試煉！
最前面的這十層夢境，便攔住了不知多少天才。
想要堪破，絕非易事。
而想成為源之塔的“使徒”，通關(guān)十層夢境，便是必經(jīng)之路的第一步。
“說來也巧，霍林先生的家鄉(xiāng)，其實就在小城林茨。”
胡珀笑了笑，道：“只不過他常年居住上城，偶爾才會歸鄉(xiāng)……他就住在街尾不遠處�！�
“還有一位呢？”
“還有一位，就在萊茵�！�
胡珀緩緩道：“二位可曾聽過，萊茵城的‘風之玫瑰’？”
“風之玫瑰？”
對于中洲訊息，顧慎了解的不多。
由于“平衡化”的信息處理，以及中洲向來低調(diào)的行事風格……這邊的強者有許多都未曾參與“議會”，不過褚靈的精神海鏈接著數(shù)據(jù)庫，下一刻就將檔案發(fā)了過來。
“葉卡洛琳，a級超凡者，能力【熾烈荊棘】，曾挑戰(zhàn)過源之塔的雙神幻境，止步于第九層……被賦予萊茵城的星使之任，故而離開上城，駐扎萊茵，由于能力強悍，性格暴烈，特點是行動速度奇快無比，所以被稱之為‘風之玫瑰’�！�
一張染著大紅波浪頭發(fā)的貌美女子圖片，映入眼簾。
這女子生得極美，非常嫵媚。
單看面容，倒是很難讓人把她和“性格暴烈”聯(lián)想到一起。
不過……風之玫瑰這個稱號，卻很是貼切，她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星使是什么？”
顧慎默默傳音詢問。
“上城作為中洲核心之都，也是源之塔駐扎之神城，會派遣大量的超凡者，對各大城市進行駐守……中洲沒有所謂的‘三所五大家’，只有一座源之塔，于是便是那些從源之塔內(nèi)走出的神職之官，來接過維護超凡秩序的重任�！�
“星使，便是‘星辰使者’的統(tǒng)稱�！�
褚靈解釋道：“在中洲，封號之下，無論實力強大還是弱小，只要源之塔賦予了‘神職’，便都可以稱之為‘星使’。他們會得到一件封印物法袍，類似光明賜福之子的那一件，只不過品質(zhì)各異，肩袖紋刻的星辰數(shù)量，便意味著地位的高低，某種意義上也映射著實力的強弱。”
顧慎恍然。
他的注意力在另外一點上，擔憂問道：“胡珀先生，葉卡洛琳挑戰(zhàn)過源之塔的雙神幻境，又接過了上城的‘神職’……這么說來，她已算是源之塔麾下的超凡者了？”
“是�！�
胡珀笑了笑，道：“小顧先生，這正是老師推薦她的原因啊。葉卡洛琳雖然在源之塔麾下領(lǐng)取‘神職’，實際上卻是古文會的心腹，她也曾跟隨老師學習進修過一段短暫的時間……如今她在中洲港口一帶，有極高的聲望，并且萊茵城是一座貿(mào)易城市，人流密集，如果以后要進行線下的見面，那么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星使……”
顧慎皺眉道：“既領(lǐng)神職，源之塔的雙神，不會留下一縷神念嗎？”
“您多慮了，中洲境內(nèi)的‘星使’很多�！�
胡珀搖頭道：“林茨小城，也有不止一位的‘星使’巡守，每一位踏入源之塔的超凡者，大多有資格獲得‘星使’這個神職，只看個人意愿……如果每個人都賜予一縷神念，那么就算是源之塔有兩位神座，也忙不過來�！�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想進源之塔也沒那么容易，這些神官再弱，也比一般的超凡者要強……他們有能力，也有資格維護秩序。雙神對世人敞開塔門，留下了‘珍貴’的夢境資源，可只是想要一直參悟，就需要成為神職之官，【深�！繒O(jiān)察著一切，等積攢夠了一定的功勛，便可以重回上城，登上更高處，換上更多星辰的神官法袍�！�
“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人，任何時刻都可以退出�！�
顧慎聽到這里，算是明白了。
源之塔用了一種相當自由的方式，來管理麾下的神職之官。
無數(shù)人對傳說之塔趨之若鶩。
進入源之塔，參悟夢境，可以變強……頂級天才，會得到神座青睞，而稍差一些的，想要更進一步，來獲得“源之塔”的認可，要么自己打拼，要么就加入上城。
有【深�！窟M行監(jiān)管，這些天才自然就會去往中洲各地歷練！
“如今……‘酒之火種’重新歸位�！�
胡珀壓低聲音，緩緩說道：“源之塔的上層，已經(jīng)爭搶瘋了，當年跟隨酒神的那些【使徒】，是最有希望繼承火種的候選人……不過好消息是，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完成‘酒火種之夢’的完整試煉。這位火種要擇良主，恐怕還需漫長時間�！�
聞言之后，顧慎略有詫異。
他意味深長望向這位伊恩愛徒。
源之塔內(nèi)部的消息，可不是隨便就能打聽到的。
這家伙……似乎不是簡簡單單的普通弟子啊。
胡珀重新退回輪椅之后，微微眨了眨眼，深藏功與名。
“大學士閣下，您更推薦哪一位呢？”
顧慎微蹲身子，正視著輪椅上的老者，伊恩似乎很疲倦了，雙眼微闔，呼吸也變得艱難，緩慢。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會見這二位推薦者的準備。
只不過自己畢竟算是初來乍到，對中洲極不熟悉，如果想要線下順利會面，僅僅是“會議室”約見，恐怕還不足以取得信任。
這二人，都與伊恩相熟。
若是大學士先生親自牽橋搭線，就不一樣了。
“霍林……正在返程的路上。”
精神鏈接的設備里，傳出了老者夢囈般的微弱聲音。
“他就快回來了�！�
……
……
上城是中洲的核心。
在這里，每一天都有無數(shù)電車，通過軌道，駛向中洲的四面八方。
哪怕是林茨這樣的小城，也有直抵車。
只不過……從上城返回“林茨”的，卻是很少，尤其是半夜三更，這個時間，便更少了，一般來說，在中洲的偏遠區(qū)域，只有【深�！抗陋毜伛{駛著列車，從一個無人站，駛向另外一個無人站。
但今夜是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