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一趟中洲!
陸南槿平靜道:“源之塔!
“你瘋了?”
饒是夫人氣度極好,也被這句話嗆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含怒問道:“五洲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你偏偏要選最危險的?”
南槿在長野風(fēng)來觀閉關(guān)修行的這段時間,是她最放心,也是最安寧的一年。
其實夫人也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
“……”
面對質(zhì)問,南槿眉眼低垂,繼續(xù)沉默,不再言語。
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一旦提出這個想法,姐姐必定是這個反應(yīng)。
上次返回大都,經(jīng)歷了秦夜鐵五之戰(zhàn)……姐妹二人多年的誤會終于解除,破碎的感情也得到了修補。
生離死別,破鏡重圓。
她答應(yīng)陸南梔,自己若想再提起刀,去追尋當年獅子巷舊案的幕后真兇……一定會告知姐姐。
一諾千金。
她想動身,所以她便來了。
場面便重新恢復(fù)了落針可聞的寂靜。
“你去源之塔,想做什么?”陸南梔無奈之下,只能再度開口:“就算你真想做些什么,至少也該等到封號之后吧……現(xiàn)在太早了些!
“沒什么!
南槿摟住木刀,有些困惑地喃喃道:“我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陸南梔怔住了。
“不知為何……這幾日,我總是夢到父親,夢到他在獅子巷前倒下的景象!标懩祥嚷曇羲粏。]有陸南梔預(yù)想中的倔強與尖銳,反倒透露出三分讓人有些憐惜的柔軟:“我夢見……一場大雨之后,老陸倒下了,而那個男人,轉(zhuǎn)身消失在了雨夜里,夢境的最后,出現(xiàn)了一座直抵云霧的縹緲之塔。”
“所以……我想去看一看!
陸南槿抬起頭來,問道:“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但難道連看一看,都不行么?”
陸南梔沉默下來。
許久之后。
她再次撥通了崔忠誠的通訊器,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昂椭兄蕖t葡集團’的談判是在什么時候?”
崔忠誠微微一怔,道:“明天柳祎就會帶著談判團出行!
“給咱們的談判團多加個人吧!
夫人長嘆一聲,說到一半,望向南槿:“有個家伙想看一眼源之塔,她不會影響談判的……對吧?”
后者抱刀乖巧坐著,小雞啄米般認真點頭。
“……明白了!贝拗艺\已經(jīng)猜到了這邊發(fā)生的事情,他頭疼地說道:“談判團的出行,會受到很多關(guān)注,我建議南槿小姐匿名出行!
“沒問題!标懩祥刃牡椎哪菈K石頭放了下來。
“另外……我想在八點之前,去小荒山一趟!狈蛉伺媳⊥馓,困惑問道:“這幾日鸚集是請假了么,為何沒有看見他?”
“宋慈的事,我不太清楚,他總是神出鬼沒!
崔忠誠皺眉道:“不過……平日里您有任何出行需求,他應(yīng)該都是最快響應(yīng)的。更何況,如今南槿小姐也回來了……”
“罷了,不必刻意喊他了!
陸南梔喃喃道:“總是如此,難免會累……興許鸚集正是在休息著呢!
……
……
黃昏斜陽。
小巷盡頭。
大都老城區(qū),?吭陔娋桿上的群鴉撲翅而起,掀起一片黑云。
穿著人字拖的青年,雙手插兜,抬頭望天,就這么漫無目的的,在這片“不受監(jiān)察”的破舊城區(qū)踱步,轉(zhuǎn)彎,直行,再轉(zhuǎn)彎,一條死胡同。
“差不多了……”
宋慈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子。
他平靜注視著前方,在停步之后,小巷拐角處,緩緩走出了七八位披著粗布麻袍的身影,這些人看到宋慈,俱是沉默。
“諸位,可是太閑了,想找人切磋切磋,打打架,順便再去醫(yī)院躺一躺!
宋慈靠在墻壁之上,面無表情道:“這些日子,一直跟著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總算是愿意出來一見了!
這些麻袍身影,并無言語,只是沉默。
他們像是黃昏投落的影子,是夕陽灑下的余暉。
而最讓宋慈覺得不安的是……
他對這些人,打心底生不出“怒意”。
換做尋常,他早就一拳頭砸出去了……可偏偏面對這些無言的跟隨者,他難以動怒,心中剛剛生出打一拳的念頭,便莫名其妙地?zé)熛粕ⅰ?br />
“有屁快放!彼未葲]好氣道:“再跟著我,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送你們?nèi)サ氐滓娳ね!?br />
“鸚集大人……”
麻袍身影之中,緩緩走出一位為首者,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富有磁性,“您是不會對我們動手的,不是么?”
“你是什么東西……也配喊我鸚集?”
宋慈瞇起雙眼,冷冷開口。
此言剛剛出口,他便覺得呼吸都隱約變得困難起來。
他怔了怔,低下頭來。
這道影子開口所說的話語,似乎與自己的心跳相連……那生出的怒意,似乎都被無數(shù)的柔光所籠罩。
怒意,似乎消失了?
宋慈悚然而驚,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這家伙的言語,竟然能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很快,第二道身影也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鸚集大人。”
他同樣聲音柔和地開口,滿面慈和地勸誡道:“在我們那里……冥王是一個不祥的詞匯,您以后還是盡量少提為妙。”
更恐怖的事情出現(xiàn)了——
“你特么管老子?!”
這樣的一句怒罵,竟然只在宋慈腦海之中出現(xiàn),他甚至沒法說出來。
余暉籠罩。
宋慈沉默地攥攏了拳頭。
他看著眼前分散開來的一道道黑袍身影,嘶啞著嗓子問道:“你們……是誰?”
回答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在小巷的風(fēng)聲中匯聚成浪。
帶著虔誠,靜謐……還有刻在骨子里的狂熱。
“我們是光,是熱,是日出,是希望!
“我們什么也不是,我們只是謹遵圣光意志前行的倒影!
“我們來自西洲,光明城!
“我們……來迎接您歸鄉(xiāng)!
……
……
第八章 不侍光明者
黃昏小巷,日落倒影。
圣裁者們站在小巷巷口,他們的麻袍隨風(fēng)翻飛,余暉在地上釘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
“歸鄉(xiāng)?”
宋慈神情陰沉,深深吐出一口郁氣:“開什么玩笑?老子是東洲人!”
大都神戰(zhàn)之后,他一直頂著“顧長志使徒”的頭銜行走。
可宋慈自己知道。
這枚信物,并非來自斗戰(zhàn)……而是來自于光明!
光明城的那位神座,是顧長志先生的老師,因為這一點,他對信物的力量,并不排斥……隨著身體與信物的融合,他的實力越來越強,這枚使徒紋章所散發(fā)出的光明氣息,便也越來越強。
這段時間,他總是會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
夢境之中,他會看到一座巍立在日落盡頭的高山,以及一面倒映酡光的紅湖。
整個世界,都一片安詳。
這是一場“美夢”,能撫平心中一切躁動!
但唯一讓宋慈感到不適的……便是這場夢境之中,隱約有聲音響起,那聲音聽起來十分溫和醇厚,但卻總是有意指引自己,向夢境中的紅湖走去。
紅湖的湖底,似乎有一座書樓。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缺心眼的人,把書樓建在湖底……
但宋慈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