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一部分,一大部分!
鑲塵微笑道:“只是人的腦子,沒法和【深海】相比,今天記得的,明日可能就忘得干干凈凈。所以我總要來書樓逛一逛,溫故而知新。”
“好吧。”
“希望您還記得,我剛剛說了什么……”
顧慎輕輕道:“越是狂熱,越容易做錯!
鑲塵皺了皺眉。
他困惑道:“我不理解……小顧先生,你在說什么?”
“作為北洲大公,您邀請我見面,是想為軍部要塞引召超凡者……這一點(diǎn),其實(shí)合情合理,可這種情況,以您的身份地位,當(dāng)著那一日晚宴如此多人的面來邀請,就顯得不太合理了!
顧慎緩緩轉(zhuǎn)身,他站在書樓之前,看著鑲塵。
“你知道,只要搬出‘千野’和‘古文’,我就無法拒絕這場邀約……”
“當(dāng)著眾人的面,無非就是讓所有人看到,我答應(yīng)你了!
鑲塵大公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
而顧慎的目光,則是越過了鑲塵。
他平靜直視著與自己同在東洲出身的那個年輕人。
厲兵。
剛剛后面的那兩句話,便是顧慎在對厲兵說,而不是對鑲塵說。
“顧兄。”
年輕的東寧城駐守者,輕輕嘆了口氣,問道:“聰明是一件好事,可太過聰明,未必是好……有些事情,你既然已經(jīng)看破了,又何必說穿?”
書樓中的【燈籠】,燃燒的光火,落在他的肩頭。
一線天光,籠罩而下。
這些光明,如瀑布般垂落——
厲兵,鑲塵,都在光明之中。
而顧慎站在書樓一整面巨壁盡頭,他的面前,恰好是書樓光明最微弱的地方。
“就當(dāng)做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厲兵伸出一只手,按在鑲塵大公的肩頭,他認(rèn)真地問道:“難道不好嗎?”
“不好!
顧慎淡淡道:“你這場戲,已經(jīng)演砸了,我為什么還要陪你演下去?”
“東寧城的駐守者,天賦異稟的東洲窮苦學(xué)生‘厲兵’。”
他平靜道:“不要以為,我真的對你一無所知……你和我一樣出生在青河,六歲那年離開東洲,在北洲進(jìn)修,然后沒過多久,便遇到鑲塵,得到了這位北洲大公的悉心栽培,此后進(jìn)入軍團(tuán),不斷晉升,在要塞之中經(jīng)驗(yàn)老道,屢立奇功……在很多中央城權(quán)貴的眼中,你的晉升歷程,簡直順利地不像話。”
如果沒有褚靈。
顧慎真的不會看“厲兵”的檔案。
可……沒有如果。
臨行之前,褚靈把厲兵的檔案發(fā)了一份,并且指出了一個很奇怪的點(diǎn)。
一個出身青河的窮苦孩子,怎么有機(jī)會能去往北洲?
他一定得到了某種援助。
可在【源代碼】的查詢中……卻無法找到相關(guān)結(jié)果,事實(shí)上厲兵的這份檔案,便說明了一件事情,在他順利的人生中,這無影無形的“援助”,其實(shí)一直存在。
來到北洲,遭遇鑲塵,進(jìn)入軍團(tuán),成為東寧城駐守者。
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淺淡的蹤跡可循。
而想要查明這些“援助”,其實(shí)也不算難,厲兵在軍團(tuán)內(nèi)擁有相當(dāng)多的“擁簇”,而最前期的這些“擁簇”則大多來自于……西洲。
“我想,在晚宴之日,鑲塵大公當(dāng)場發(fā)出邀約,恐怕也是你計劃當(dāng)中,迫不得已的一環(huán)!
顧慎平靜道:“畢竟,你是知道,圣裁者已經(jīng)抵達(dá)中央城的消息的。如果等我見到了賈唯,你再發(fā)出邀請,我大概率不會同意……”
“呵!
厲兵笑了一聲。
他幽幽道:“如果你真的足夠聰明,就應(yīng)該在最開始的談判中答應(yīng)……”
“答應(yīng)什么?成為傳奇,然后被你們所掌控把柄,最后推下深淵嗎?”
顧慎挑了挑眉,感興趣道:“這種低級的手段,恐怕很難操控我啊,我來想想……你們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來對付我嗎?或許你們想讓我為‘引召’付出代價,把東洲超凡者進(jìn)入要塞的大事件搞黃,但你們難道沒想過,我會假意答應(yīng),然后立刻反水嗎?”
“……【神殿】自有辦法!
厲兵不再順著顧慎的話意回應(yīng),而是冷冷道:“先前的那些事情,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進(jìn)入了這座書樓!
在這里,深海信號隔絕。
精神探測手段,也全都無效。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顧慎赴鑲塵大公之約。
但卻沒有人知道,這座書樓里……發(fā)生了什么。
“所以,你想怎么做呢?”
顧慎淡淡道:“保持你的精神操縱,讓鑲塵攻擊我,然后……讓我成為兇手!
“或許……更簡單。”
厲兵嘲諷地笑了笑。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虛空之中抹過。
書樓里,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在老師的脖前抹過。
“噗嗤——”
虛空中的無形絲線,猶如刀鋒一般鋒利,鑲塵的脖前頓時噴出一抹殷紅,整個人向前倒去。
然后,他將兩根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越是狂熱,越是做錯……”
厲兵站在原地,微笑地歪斜頭顱,認(rèn)真問道:“顧慎,你錯了,你真的見過‘狂熱’嗎?”
“讓我?guī)憧匆豢窗伞駸岬墓,只會燃盡一切錯誤和黑暗!
下一刻。
書樓的大紅燈樓,劇烈震顫了一下。
“嘶啦!
一抹滾燙,濺在了紅色的燈罩之上。
此刻灑落的光明,變得有些猩紅,昏暗。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猩紅幻夢
鑲塵倒下。
書樓的燈罩,就此染上一抹猩紅。
隨著燈罩搖曳,潑灑落下的光明,也變得幽冷。
鑲塵大公的書樓,此刻在潑灑的紅光映照之下,倒像是一座“煉獄”。
厲兵那兩根搭在脖頸上的手指,牽引出了千絲萬縷的光明——
他整個人,都綻放出了璀璨奪目的光芒。
這位出身青河的卑微年輕人,微笑道:“你是東洲的s級,是萬眾矚目的絕世天才,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
下一刻。
他帶著無盡光明,向著顧慎撞來。
顧慎輕嘆一聲。
這個狂熱信徒,已經(jīng)燃燒生命,奔著于自己同歸于盡的念頭來戰(zhàn)斗。
厲兵能被光明城看中,一路成為“東寧城駐守者”,自身的實(shí)力并不弱……
顧慎彈指輕輕叩出一縷寒光。
一枚鋼鐵柳葉,穿透厲兵的眉心。
后者心滿意足地倒在地上,無數(shù)光明在他的魂海之中綻放,不論顧慎出不出手,這些光明很快就會消散……而重要的是,光明消散之后,書樓之中,便只剩下顧慎的超凡氣息。
等北洲的超凡者趕來,這便是鐵證。
“……”
顧慎平靜注視著這一切。
狂熱的光,灑滿樓閣。
鑲塵大公的脖頸斷裂,這位北洲“赫赫有名”的大公爵,死寂無聲地躺在血泊之中,雙眼有困惑,也有悲傷。
他教書識字,為北洲培養(yǎng)出了無數(shù)人才和領(lǐng)袖,可偏偏這一次看走了眼。
把厲兵納入門中,便是引狼入室。
晚宴時的相遇,鑲塵大公應(yīng)該只是出于好心……那時候厲兵并沒有動用“精神控制”這種手段,只是以十多年來的師徒交情,說服老師出面,定下此次邀約。
只是今日,厲兵就沒有再“留情”了。
先前在正廳交談時……顧慎便感覺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