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這個地方,正值荒蕪破敗的大墾之年,漫山遍野,栽種著數(shù)之不清的種子。
這些都是植物。
與神座大人一同開荒的日子,雖然快樂,但時間長了難免有些孤獨……現(xiàn)在,不只有植物陪著自己,還多了一個植物人。
鐵五心生感慨唏噓,偶爾還會心想,這莫非是神座大人送給自己的“玩伴”?
最開始的時候,他害怕凈土世界來人,畢竟自己做的事情實在太簡單,來一個人,便很有可能搶了自己的“首席勞工”位置。
而一年之后,如今的鐵五,已不太有這種危機(jī)感。
他已經(jīng)確信,顧神座與酒神截然不同,他不是那種“不念舊情”之人。
畢竟自己最早跟著神座大人。
想必就算凈土再來人,自己也不會被替代,淘汰。
當(dāng)“洪衷”來了之后,鐵五的日常生活變得輕松愉快了很多,他發(fā)現(xiàn)這家伙除了不會說話,什么都好,只要下達(dá)命令,便會服從……自己偶爾懶了,刨坑澆水之類的技術(shù)活,都由洪衷搞定,而且只是腦袋瓜子笨了點,還是保留了一定的人類特征。
鐵五說笑話,洪衷會傻笑。
鐵五鋤地,洪衷會笑。
鐵五讓洪衷鋤地,洪衷也……
這家伙唯一保留的特質(zhì),似乎就是“傻笑”。
但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正在凹坑之中辛勤耕耘的二人,感受到了凈土上空爆裂炸開的閃光……那是與孟驍一同進(jìn)入此地的“光明賜福”,無數(shù)刺眼的,熾目的光明,在穹頂云層之上炸開。
鐵五神情凝重。
身為顧慎的使徒,對于某些奇異的特質(zhì),他擁有非常強(qiáng)烈的感覺……
此刻穹頂炸裂的光明,與神座大人點燃的光明不一樣。
太刺目。
太灼熱。
以至于他的靈魂,都要燃燒起來。
這是一種讓他十分不舒服的“光明特質(zhì)”……
他注意到,常年傻笑的洪衷,此刻竟然收斂了笑容,望向穹頂四射的流光,滿臉嚴(yán)肅,眼中竟是流露出了殺意。
雖然只是一縷幽魂。
但鐵五感到,自己胸腔之中,仿佛有熱血流淌,沸騰。
此刻的凈土,遭遇了“不干凈”的敵人。
……
……
顧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歸凈土了。
他拉著孟驍入夢,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有了極大的改變。
鐵五正在遙隔天幕,凝視自己。
洪衷也一樣……
自己凈土之中唯二的生靈,都發(fā)出了精神,詢問自己,是否需要幫助。
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什么上一任冥王,要耗費大量心血,不惜千辛萬苦,也要布下多魯河和迷宮那樣的大棋。
只要能締造出“凈土”,并且提取亡者的魂靈。
冥王便可以在這精神領(lǐng)域之中,擁有一只屬于自己的不死軍團(tuán)……只需要一念下達(dá),這只不死軍團(tuán)便會為主人奔赴戰(zhàn)場,討伐敵人。
鐵五和洪衷,在感應(yīng)到“光明賜!钡哪且豢,所迸發(fā)出的本能反應(yīng),便是最好的印證。
顧慎隱約感覺,只要自己點頭。
鐵五和洪衷,便會拼盡靈魂,耗盡精神,來嘗試斬殺孟驍。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做你們該做的事情!
一縷神念,被顧慎傳遞到鐵五和洪衷的腦海之中,同時他彈指掠出一縷規(guī)則,徹底隔絕了凈土天幕與大地之間的精神感應(yīng)。
做完這一切。
顧慎端坐王座,他平靜望著孟驍,輕聲問道。
“你似乎一直很好奇……我和冥王的關(guān)系?”
孟驍神情難看到了極點。
這場幻夢之中,無數(shù)草葉掠過天頂,劃出冰冷而猩紅的血色。
另外一邊的現(xiàn)實世界,冥河河底。
孟驍已經(jīng)入夢。
由于境界的巨大差距,這次強(qiáng)行催眠雖然成功,但總體的持續(xù)時間,最多只有數(shù)秒。
不過,已經(jīng)足夠了。
顧慎并不需要更多的時間。
只要催眠成功,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夠改變戰(zhàn)局了!
在將孟驍拉入凈土的那一刻,他便一心二用,交替左右手,換持龍鱗大弓。
無名鐵箭,搭在弓弦之上。
凈土天頂。
“雖然答案不重要。”
顧慎緩緩前傾,低聲問道:“但現(xiàn)在,你可以猜猜,我和冥王,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冥河河底。
顧慎松手,弦爆,箭出。
這一箭,從冥河射出,洞穿虛無與現(xiàn)實,撕破夢幻與黑暗,將凈土的天頂射穿,將漫天的流云射碎。
第九十八章 不死者與天選人
狂風(fēng)席卷。
河水破碎。
數(shù)之不清的陰祟與妖邪都隨著狂風(fēng)一同蔓延……
仿佛要延伸到虛無的極致,漆黑的極致。
慕晚秋睜開雙眼。
上一秒,她還在大雪壓枝頭的山嶺深處,下一秒,她來到了這里,一條隨時可能傾塌破碎的石質(zhì)甬道之中。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她踏出了一步。
慕晚秋回過神來,迅速打量著周身的場景,這個地方似乎封禁了精神力,她連引召【判官】都十分吃力,只能用肉眼視物。
而肉眼適應(yīng)黑暗需要一段時間。
數(shù)秒之后,慕晚秋終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景象,那竟然是一座涂滿晦澀古文的石壁,從雪嶺抵達(dá)此地的那扇【門】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環(huán)顧一圈,左右亦是石壁。
自己似乎抵達(dá)了某條死胡同的盡頭位置,幸好身后是一條狹長的退路,沒有把她唯一的路線封死……這處不知名之地,似乎并不在北洲軍方的情報掌控之中。
這不屬于多魯河分支中的任何一條。
或許……是黑雪山之后的“后半段”?
慕晚秋瞇起鳳眸,她還不知道自己究竟來到了哪里,但可以確定的是……【判官】已經(jīng)不再躁動,那令人無法抗拒的引召感,也緩緩消散。
自己來對地方了。
但似乎又沒來對……
慕晚秋本以為,在踏入【門】后,自己便會立即迎來噩夢之中的場景。
黑河翻涌,巨浪滔天。
驚濤駭浪拍擊之下,自己需要乘著【判官】的大幡,才能艱難橫渡。
而抵達(dá)盡頭,她便可以看到“冥河”的石碑,以及那尊高聳入云的漆黑王座。
“這里便是……災(zāi)境中生靈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
慕晚秋盯著石壁,隱約有所明悟。
北洲軍方對多魯河的探索,才剛剛開始,如今只是初級階段,有太多情報未知,譬如先前在山嶺之中發(fā)現(xiàn)的“骸骨”……奧斯蒙德推測災(zāi)境之中有超凡生靈棲息,可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一點點活物的氣息。
但這座破碎甬道,幾乎可以作為鐵證。
因為這三面石壁,都雕刻著意義不明的“古代文字”……
只有超凡生靈,才能完成這種舉動。
慕晚秋看不懂這些文字的含義。
她試圖將其記住,但很可惜,古代文字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沒有理解,便永遠(yuǎn)也無法記住。
睜開眼。
她將石壁上幾枚文字的形狀記入腦海。
閉上眼。
原先已經(jīng)記住形狀的文字,便緩緩羽化,消失不見,仿佛有一股奇異的魔力,在精神海里生效,使她無法記憶。
試了很多次。
屢屢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