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于外界發(fā)生的事情……守陵人卻是知曉地一清二楚。
占卜之術(shù)!
千野大師,與那位源之塔的“預(yù)言家”一樣,這其實有些諷刺……兩位將這整座世界看得最清楚的人,肉身卻被困鎖在封閉的方寸之地中。
“感覺……很奇妙!
顧慎看著那張花貓面具,生出了一種很古怪的感受。
他覺得這世上所有的秘密,都瞞不過眼前倒坐古樹的女子。
那面具下藏著一雙透徹塵世的無雙慧眼。
“我沒有遵循顧長志先生的‘指引’……”顧慎苦笑一聲,索性實話實說,道:“我選擇重新觸碰那卷羊皮卷……于是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四季曠野!
面具下的眼神微微閃爍。
守陵人笑道:“哦……那是怎樣的世界?”
“更荒涼,但也更有生機!
顧慎環(huán)顧一圈,想了想,道:“在那個世界里,我發(fā)現(xiàn)了種子。”
千野大師笑了,她指了指身下:“這棵樹,在很多年前……也只是一枚種子!
“不止是一枚。”
顧慎搖了搖頭,認(rèn)真道:“在那片荒涼的土壤里,還有很多枚種子,等待著我去耕種,澆灌。我想……如果有一天,這些種子能夠發(fā)芽,那里會成為一片茂密繁榮的凈土世界。”
他微微一頓,望著守陵人,帶著三分歉意道:“我非常感謝顧長志先生的‘贈禮’……但那樣的四季曠野,不是我想要的!
“你做得對。”
守陵人開口了,她沒有讓顧慎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給予了肯定:“這正是顧長志先生所希望看到的,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路。在大都的那份贈禮,其實只是為了……讓你有一個地方,可以收容飄蕩的‘亡魂’,你應(yīng)該也感覺到了吧?真正的大禮,不是那座遲早會被你開發(fā)出來的精神領(lǐng)域!
顧慎神情一凝。
“真正的大禮,是那位源之塔的那位使徒……”
守陵人笑道:“你沒有讓人失望,甚至遠比我想象中做得好,鐵五的靈魂正在四季曠野里酣睡,要不了多久,應(yīng)該就會蘇醒了!
還真是如自己所料啊。
顧長志先生用“神域”包裹了一位使徒,塞進了自己的腦海之中,為了讓鐵五的超凡源質(zhì)能夠不溢散,所以才留下了那片殘缺的四季曠野,用來作為臨時的暫居之地。
能夠留下將死之人的靈魂……有這種手段的人,真的會輕易死去嗎?
“我守護在這里,時常能夠捕捉到游蕩的‘超凡源質(zhì)’……”
“其實整座清冢的超凡源質(zhì),能夠平穩(wěn)運轉(zhuǎn),都是因為顧長志的那枚‘火種’太過強大,以一己之力壓制了所有超凡源質(zhì)的凝結(jié),于是無序現(xiàn)象不再發(fā)生。這里是五洲秩序最穩(wěn)定的地方。”
“可這些年來,火種的感應(yīng)越來越弱!
守陵人喃喃道:“我能從中感受到的精神波動,也越來越少!
“直到上一次……清冢內(nèi)傳來了異動,熟悉的精神波動傳出,而那股精神波動,向我傳出了求助……于是我通過夢境感應(yīng),找到了作為橋梁的你!
顧慎恍然大悟。
這就是上一次……在神臨之前,他與守陵人的見面緣由。
原來是顧長志先生火種的力量么?
顧慎問出了五洲聯(lián)邦所有人都想問的那個問題。
“那么,這是不是也證明了,顧長志先生……一直都活著?”
大都的使徒之戰(zhàn),宋慈覺醒“白鸚紋章”,以顧長志使徒的身份與源之塔兩位使徒死戰(zhàn),這一日后整個五洲都認(rèn)為……顧長志并沒有死,而且看起來很快就要蘇醒了!
但事實上,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這枚信物,根本就不是顧長志的!
這份內(nèi)情……只有寥寥數(shù)人知道。
拋開從西洲光明城討要信物的顧南風(fēng),那位贈予神物的光明神座,以及顧慎……就無人知曉了。
就連當(dāng)事人宋慈,也是在打完之后才被告知實情。
東洲聯(lián)邦大大松了口氣。
而顧慎心底卻是無法放松……即便在精神神域內(nèi)見了一面,他還是不能確定,以一己之力撐起東洲一片天頂?shù)哪莻男人,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
這對東洲而言,很重要。
“當(dāng)然……”
守陵人的回答連一秒的思考也沒有經(jīng)過。
千野大師緩緩回應(yīng)道:“他一直活著,從未死去……每一道游曳在清冢陵中的超凡源質(zhì),每一縷庇護長野的陽光,都是他的化身!
自從清冢修筑。
自從顧長志“搬”進陵內(nèi)。
長野大區(qū)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動蕩,災(zāi)害,這十?dāng)?shù)年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萬分太平。
“您知道我的意思……人們所在乎的活著,往往是能夠看得見的活!鳖櫳饕蛔忠痪涞溃骸叭绻仨氁了遐V畠(nèi),才能守護長野太平,那么顧長志先生的付出……是不會被認(rèn)可的。外面那些人們并不會認(rèn)為是神座的力量保護了自己。早晚有一天,他們會進來一探究竟!
而一旦他們真的看到了眼前的這副景象。
陵墓之內(nèi),空無一人。
四季曠野,唯有一株枯木,一位守陵人。
到那時候……世人對于“神座”的崇敬,仰慕,膜拜,還能剩下多少呢?
“……”
守陵人沉默了。
千野大師的沉默,其實就是一種答案。
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顧慎咬了咬牙,“在神臨之后……我與顧長志先生單獨進行了一場談話。”
此言一出,盤坐在枯木之上的守陵人眼神一亮。
在完成了火種搭建橋梁的愿望之后,她便斷開了精神鏈接。
對于后面發(fā)生的具體事情,因為涉及神座,所以她也無從得知……只是事后通過占卜術(shù),隱約窺探到了顧慎身上多了一座“憑空贈予”的精神領(lǐng)域,以及一縷本該死去的使徒魂魄。
千野大師嘴唇有些干枯,“他與你……說了什么?”
“神臨之后……我見到了顧長志先生的精神,在一片純粹的黃金神域之中!鳖櫳鳝h(huán)顧一圈,喃喃道:“不是四季曠野……那里有一輪高懸的熾日,除此以外,便是無邊無盡的輝光。”
“他……對你說了什么?”守陵人的聲音隱約有些顫抖。
顧慎怔了怔。
原來這世上,有些事情,是占卜術(shù)也無法計算的啊。
千野大師守在清冢陵內(nèi)這么多年,十年如一日,不曾離開半步……外面的世界,曾有許多人懷疑,許多人動搖,只是因為她的存在,所以那些人最終才愿意相信,顧長志神座仍然活著,只是因為“特殊”的原因,才選擇在清冢內(nèi)休養(yǎng),清眠。
可事實上,她也不知道真相。
“無所不知”的守陵人,也不知道自己所守護的那位,究竟是生,還是死……傳出去的話,恐怕許多人的信仰,會就此崩塌吧?
顧慎深吸一口氣,道:“那一次的‘神臨’……是顧長志先生埋在酒神座身上的種子!”
“在【舊世界】,酒神座曾偷偷窺伺過顧長志先生……而‘神臨’的種子,便是在那時候埋下!
守陵人不由發(fā)出一聲恍悟的感慨之音。
這是數(shù)十年前埋下的因果伏筆。
怪不得……怪不得最后的“神臨”能夠降臨。
她和源之塔的那位預(yù)言家,因為古老的傳承,以及超凡能力的特殊性,的確能夠做到某種程度上的“未卜先知”,即“先視未來”,但人力有時盡……他們再如何占卜,如何卦算,也很難窺伺那幾位持握火種的“神座”!
顧慎繼續(xù)道:“酒神座遭受了神罰……”
他將黃金神域內(nèi),顧長志的神諭,復(fù)述了一遍。
因為多視之罪……酒神座被剝?nèi)チ穗p目,成為了一個瞎子。
而一旦睜眸,違背諭罰,顧長志的神念就會再次降臨,酒神座將立即迎來更恐怖的責(zé)罰!
這絕對是一句誅心之語。
在經(jīng)歷了一次“巧合”之后……酒神座絕對產(chǎn)生了心理陰影。
這一戰(zhàn)后,他無論怎么復(fù)盤,都無法追溯出最終的神臨真相……而思前想后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答案,就是整場大都的使徒之戰(zhàn),都出自于顧長志的設(shè)計。
請君入甕。
他不信邪,于是跳了。
于是……瞎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敢再跳一次么?
雖未親身經(jīng)歷,但僅僅是聽顧慎的描述,守陵人也感受到了那場神戰(zhàn)的驚心動魄……
“短時間內(nèi),那位酒神座應(yīng)該是不會輕舉妄動了!鳖櫳鬣嵵氐溃骸邦欓L志先生在神臨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解答了我許多困惑!
“他似乎知道外界發(fā)生的一切……”
“顧南風(fēng)用最高席權(quán)限,修改身份代碼,去往北洲……”
“以及借走光明城使徒信物的事情,他似乎都知道!
守陵人聽到這里……面具下的神情有些奇妙。
她胸口忽然變得輕松。
那里懸了很久的一塊大石,似乎輕飄飄的放下了。
這些話已經(jīng)足夠證明,顧長志還活著。
他知道自己動用了“最高席權(quán)限”,幫助顧南風(fēng)逃離長野,去往北洲……也知道后來發(fā)生的一切。
“對了,沒記錯的話,他提到了你,稱呼是……”顧慎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短暫停頓了一下,認(rèn)真道:“小野!
小野……遙遠而又熟悉的稱呼啊。
一股酸澀感涌上心頭,守陵人用力吸了一口氣,她望向身后曠野漫卷的風(fēng)云,喃喃笑道:“果然,我就知道的……你一直都在……而且看著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