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觀。
這對石獅顧慎不陌生……在老城區(qū)獅子巷的宅院門前就見過一對,只不過論雕塑工藝,惟妙惟肖,這邊要更勝數(shù)倍,不怒自威。
老陸那套宅子置辦的很是隨意。
而這套……僅看門頭就能看出不凡。
潛龍……潛龍在淵。
亦或是……潛龍勿用?
顧南風(fēng)凝視門匾,沉思片刻后,輕聲道:“有心了。”
“哪里,時間匆忙,只能隨意備了一座住處!绷_胖子笑著開門,道:“少……你不嫌棄就好!
還真是沾了顧家少主的光啊。
顧慎做了一下心理準(zhǔn)備,但進門之后還是感到震撼……他很清楚,長野應(yīng)是和大都一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然而門開之后……竟然是一座流觴曲水的典雅莊園。
莊園。
莊園……
“若是不滿意,明兒我再去置辦?”羅胖子謹(jǐn)慎問道。
“不必了,這里已經(jīng)非常好了!
在北洲一切從簡,生活了八年,回到長野反而有些不太習(xí)慣。
顧南風(fēng)搖頭,認(rèn)真道:“其實隨便找一處住所就好……我沒那么講究,置辦這莊園,老爺子破費了!
羅胖子連忙笑道:“這叫什么話……自家的院子,空著也是空著……”
顧慎聽完陷入沉默。
上一次讓他這么沉默的,還是擁有一整條荔浦街的唐大法官。
果然。
一山更有一山高。
羅胖子又笑著開口,道:“其實相鄰的幾間小墅也都空著,陸小姐和小顧兄,若不嫌棄,可以選一處喜歡的住下……”
顧慎還想客氣一二,陸南槿已經(jīng)以長刀刀鞘,點指不遠(yuǎn)處,選了一座宅院。
“謝了……我選那座。”
陸南槿刀尖所指,匾牌上刻風(fēng)來。
山風(fēng)二字,是為嵐也。
風(fēng)來,也是隱含深意,這風(fēng)來觀的寓意也是極佳……這一連串修筑的古典林墅,都有相當(dāng)?shù)溲殴胖碌钠鹈?br />
南槿師姐倒是不客氣。
顧慎略一思考也明白了原因……因為出身卑微之故,到目前為止,他仍是不太習(xí)慣于別人的“感慨之舉”,但殊不知這已算不上是感慨,對于顧家而言,貴客來訪,自然要以禮相待。
這是最基本的理解。
而不是恩惠。
陸南槿連客套話都沒說……因為她不認(rèn)為這有什么好客套的,她父親是陸承,手里握著花幟股份,這些東西,都是俗物。
其實她沒有精挑細(xì)選,只是隨手一指,相鄰的那棟。
來到長野,便是為了和顧南風(fēng)修行刀術(shù)。
如果顧南風(fēng)要在這住下,就算羅胖子不開口,她也會在附近住下……大不了,就是買下這一套宅院。
能用俗物解決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羅胖子看到顧慎一閃而過的猶豫神色,心領(lǐng)神會,微笑道:“其實老爺子和尊師早就相識,一直想閑叨兩句,只是大裁決官久久不愿返回長野,所以常年未敘,不過交情頗深,一直叮囑我,有機會與門下弟子接觸,定要以禮相待。”
他太了解顧慎的心思了。
這位裁決所的新任s級,與自己一樣出身普通,應(yīng)該是剛剛接觸超凡世界沒多久……羅鈺仿佛看到了自己當(dāng)年的影子,再過一段時間,顧慎應(yīng)該就會意識到。
俗物。
這些都是俗物。
比起超凡者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而言……這些俗物的饋贈,連小恩小惠都算不上。
實在是沒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于是他頓了頓,又笑道:“這里是早年修筑的墅群,一直閑置,老爺子也埋怨,說這里實在冷清。不過冷清有冷清的好處,這些小墅雖然不在雪禁城內(nèi),地處偏僻,但景觀典雅,賞心悅目,修行修心皆是上佳,若是小顧兄想要潛心修行一段時間,那便選一座住下,我也算是能回去向老爺子交差了。”
這話說得實在漂亮,讓人無話可說。
就連褚靈也輕聲感慨:“這就是人類的說話藝術(shù)嗎?我似乎學(xué)不太會!
顧慎在心底表示贊成。
最終他在諸多小墅里選了一座最心儀的,距離陸南槿和顧南風(fēng)稍遠(yuǎn)一些。
春雨。
綿綿春雨,能生新芽。
自己目前正在修行“驚蟄卷”,來長野是為了一窺“谷雨卷”,兩者相合,便是完整的春季,這是四季曠野的第一季,春雨二字的寓意,正好也貼合自己心意。
第十二章 未來家主
接風(fēng)洗塵的“晚宴”,就在潛龍觀莊園之內(nèi)。
說是“晚宴”。其實就是羅胖子一人下廚,做了一些簡易的家常菜,沒什么隆重的場面,正如他所說……這是他個人的“接風(fēng)洗塵之宴”。
沒有外人。
宴后。
“胖子……有個東西,你看一下!
顧南風(fēng)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細(xì)小的零件,兩根手指緩緩捻住,用以展示。
這是一枚十分微小的零件,單看輪廓,不是常年鉆心于機械研究的人……根本無法看出用在哪里。
“地蚯上的部件!
而羅胖子則是一眼認(rèn)出,旋即皺起眉頭,“少主……你遇到了地蚯?”
“這是在來時路上遇到的,這枚地蚯試圖襲擊我,然后被我碾碎!鳖櫮巷L(fēng)平靜道:“雖然秘密動身,但還是沒有瞞過他們。這一路回來,上有‘風(fēng)瞳’,下有‘地蚯’……看來長野有許多人,都在留意我的動向!
“不……不對……”
羅鈺聞言之后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搖了搖頭,“如果是新派那些家伙們干的……他們怎會用‘地蚯’這種探測器來襲擊你?他們應(yīng)該巴不得地蚯越藏越深!
地蚯這種東西,可以深入地底數(shù)百米。
而探查地底,則是嵐切所不擅長的事情。
顧南風(fēng)瞇起雙眼:“你的意思是?”
羅胖子正色道:“少主,在我看來,這不像是襲擊……更像是一種提醒;蛟S是想提醒你,長野城有人一直關(guān)注著你,而且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更早,再早。”
動用地蚯冒頭,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人能阻止你回來!绷_胖子緩緩道:“所以……在正式出招之前,新派不會亮出自己的牌,一張也不會!
顧南風(fēng)沉思片刻,道:“胖子,我這趟回來……是為了法案的事情!
當(dāng)著顧慎和陸南槿的面,顧南風(fēng)沒有隱藏,開門見山。
“使徒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都已經(jīng)正式反對法案……我認(rèn)為長野也需要表態(tài)。在法案之事上,長野需要和大都談一談!
羅胖子怔了怔。
他訕訕夾了一筷子菜,道:“先吃飯……先吃飯……”
“是我說的太直接了么?”
顧南風(fēng)直視著羅鈺的雙眼,道:“但法案之事,乃是燃眉之火,容不得片刻拖沓。這趟回來老爺子沒有第一時間見我,而是派你來了這么一出……這是什么意思?”
“不是老爺子不想來,是實在有事,抽不開身……”
羅胖子無奈賠笑道:“而且少主,你也知道,離開長野八年,回來就要做主法案之事……雖然你是守陵人欽定的未來家主,但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顧南風(fēng)繼續(xù)凝視羅鈺躲閃的雙眼,沉聲道:“你剛剛不是還說……老爺子一直盼望著我回來么?”
“是……但是……”
羅胖子長嘆一聲,“他老人家希望你回來,是平平安安的,而不是攪弄風(fēng)雨的。八年前斗的厲害,如今大家各退一步,也算是相安無事。和平……不易!
話說到這……已經(jīng)十分明白。
顧南風(fēng)聽懂了。
顧慎和陸南槿對視一眼,也聽懂了。
依靠【清!恳约邦欓L志遺存的影響力,舊派仍然擁有著龐大的力量,但他們?nèi)缃袼坪跻呀?jīng)陷入頹態(tài),并不想要爭奪更多。
顧南風(fēng)的確是名義上的顧家未來家主。
可這名義,比起實權(quán),更像是一座架在空中樓閣之上的“虛無冠冕”。
舊派的人擁簇這枚冠冕,便等同于守護著自己信奉的道義……清冢里的守陵人是顧長志的傳話器,自然要遵循其欽定的意志,于是在斗爭最為激烈的時候,他們義無反顧送了顧南風(fēng)去往北洲,便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道義。
可如今……斗爭結(jié)束了。
不僅僅是新派不希望看到顧長志回長野。
曾擁簇冠冕的那些人,也并不希望看到這位“未來家主”的回歸。
這是一個很令人心寒的……事實。
“怪不得!
顧南風(fēng)的臉上沒有什么反應(yīng),依舊是一片平靜,“怪不得,只有你!
地蚯,風(fēng)瞳。
長野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自己……而自己真正回來,來迎接自己的,就只有羅胖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