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后。
兩位使徒一死一傷,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情順理成章。
唯獨他覺得不可思議,而且無法理解。
自己帶回來的那枚信物……可是光明神座的信物,如果戰(zhàn)斗上升到了“神臨”階段,出手迎戰(zhàn)酒神座的那位存在,難道是光明神座?
而守陵人卻說,清冢傳來異動。
是顧長志先生的神臨,拯救了東洲。
而源之塔放棄秦夜的選擇……更是印證了神戰(zhàn)的真實性!
無論如何……這險而又險的瞞天過海之計成功了,可顧南風自己卻想不明白,顧長志先生到底是怎么神臨的,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選擇誰來當做載體?!
第二百六十四章 別離歡(二)
崔忠誠站在層層疊疊的枯葉上,看著遠方幽長瘦狹的山道,伸手敲了敲一旁車窗。
車里還坐著一人。
“小崔先生……”
趙器如坐針氈,他不敢下車,隔著車窗玻璃望向陸南梔來的方向,這次談話意味著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要把自己在自由禮堂干的那件事,坦誠相告。
陸南梔手底下的那些人,可沒一個是善茬!
不過……似乎有一個好消息。
這次陸南梔前來,好像沒帶什么人。
至少目前為止,他沒看到自己最害怕的那個災星……
“烏鴉去哪了?他來了么?”趙器縮在后座,小心翼翼觀察了一圈,生怕自己被對面發(fā)現(xiàn),但看了許久,發(fā)覺陸南梔似乎只帶了兩人。
一個先前在自由舞會的時候見過面。
好像是裁決所的人?
另外一個……衣著倒是十分奇怪,披著圓肩斗篷,應該不是東洲這邊的超凡者,只不過看這身行頭,不太像是什么高手。
趙器目力有限,生怕自己看走了眼。
“宋慈沒來!贝拗艺\淡淡開口,道:“怎么,怕被他打?”
“不是……”
趙器咽了口口水,聲音很小,沒什么底氣地糾正道:“……是怕被他打死!
宋慈那家伙是出了名的瘋子。
自己在舞會先前被抓了個正著,差點就被扒了皮。
如果今天他在場,怎么說自己也不敢下這輛車。
崔忠誠扶了扶眼鏡,輕聲道:“不妨實話告訴你,宋慈在對抗【使徒】的戰(zhàn)斗中受了傷,目前正在療傷!
聽到這話,趙器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你逃得過一天,逃得過一年么?”小崔先生又道:“經(jīng)歷使徒一戰(zhàn),宋慈地位已是與先前截然不同。如今他是東洲議會的重要人物,絕對核心,承載著神座意志的【使徒】。他的傷好之后,要想捉你,你在大都,躲到哪都沒有用!
聽到這話,趙器怔了怔。
他有些恍惚,下意識道:“可是我爹……”
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陸南梔推著輪椅,碾過層層枯葉,進入暮晚荒山的那道背影,他在車里也看到了。
自己的父親,曾經(jīng)那個如高山一般巍峨不可仰視的父親……
如今只能寄身在一張椅上,衰老,凋零,像是一片枯敗的葉子。
“好好想想吧……你可以不服從老爺子先前的安排,但如果執(zhí)意還留在大都,沒有人能夠保證你的明天會是什么樣子,或許某一天,怒發(fā)沖冠的宋慈,一拳頭把你的腦袋打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贝拗艺\平靜道:“當然……這些是在夫人原諒你的前提下。如果今天她選擇不原諒,就連去北洲一事……都是奢望!
趙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想請小崔先生救救自己……可想到很久之前,這位替“趙氏”掌管鑰匙的議員助理,就拒絕了自己的請求。
他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當一灘爛泥也可以當?shù)煤芊趴v,很快樂。
誰能拒絕自己的要求?
誰敢拒絕自己的要求?
直到自己最討厭的那座大山即將垂倒之際……趙器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爛泥有墻可依,與泥無關,與墻有關。
墻倒之后……爛泥就只能活在土坑里。
……
……
趙器垂頭,看似在沉思……實際上他大腦空白一片,未來的選擇,遭逢,在此刻糊成了一團漿泥。
在備選議員儀式的那一天,陸南梔跳出來唱反票,站在父親的對立面,站在花幟的對立面……那時候他以為,這個女人會輸?shù)靡凰俊?br />
可如今來看,自己錯了。
父親今天選在這里與陸南梔談話,已經(jīng)是一種妥協(xié)。
父親什么時候妥協(xié)過?
大都的法案之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畫上句號了。
那么自己,該怎么選?
真的……要去北洲么?
“咚咚咚!
正在趙器胡思亂想之際,車窗外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音,趙大公子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龐。
這個少年……是自由舞會之時,負責檢查入場來賓的那個安保人員。
放到以前,這是自己根本就不會多看一眼的小角色。
如今則不同了……這是陸南梔帶在身邊的近侍,接下來或許還要打交道。
趙器搖下車窗,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裁決所,顧慎。”崔忠誠簡單地替顧慎介紹,道:“樹先生的關門弟子,新任s級!
“久仰久仰……”趙器坐在車里并不想動,準確地說,并不敢動。
自己縮在這犄角旮旯里,還找上門,能有什么好事?
“客氣……趙公子,都是老熟人了!鳖櫳魑⑿柕溃骸靶〈尴壬夷芎退麊为毩囊涣拿?”
什么時候……顧慎和趙器是老熟人了?
崔忠誠微微挑了挑眉。
他看到車子里趙器縮起來的姿勢,以及臉上寫滿抗拒的神情……那表情就差把我們不熟寫在臉上了。
趙器向崔忠誠投來求救的目光。
這是希望自己出面婉拒么?
小崔先生聲音很輕地說道:“既然是老熟人,我就不打擾二位敘舊了!
他沒有替趙器開口,而是選擇就此離開。
整個世界都好像安靜下來。
顧慎一只手輕輕按住搖下來的車窗玻璃,那枚手掌沒怎么發(fā)力,但整座車子鏈接深海的總控系統(tǒng)卻是就此失靈,任憑努力保持儀態(tài)端莊的趙器猛戳遙控按鈕,也無法再將窗戶搖上。
“趙公子?”
顧慎微微皺眉,笑道:“你似乎不歡迎我?”
“哪有……”趙器笑得很蒼白,“只是我們只見過一面,似乎算不上老熟人……應該,也沒什么可聊的……吧?”
“哦……是么?”
顧慎輕聲道:“仔細再想想,真的只見過一面嗎?”
趙器怔住了。
顧慎眉心掠出一縷火焰,帶著老城區(qū)某天深夜的一縷記憶,撞入趙器的腦海之中。
夜風。路燈。摩托。酒精。
以及……重重的一拳。
無數(shù)片段閃回,最終如撞針引燃,趙器瞬間從記憶中蘇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望向車窗外的少年。
“那天晚上,是你?!”
顧慎輕聲笑了笑,“所以說……是老熟人啊!
他指了指車內,問道:“我想和你聊一聊……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別離歡(三)
“你進來……”
“哦不……我出去!”
真是糟糕的臺詞啊……趙器腦海里一團亂麻,他剛剛開口就立馬后悔,于是連忙打開車門,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車子里空間狹窄……要是再動起手來,自己白白挨揍,根本就不會被人看到。
來到外面,說不定還能呼救。
小崔先生應該還沒走遠,而且那邊還有一個衣著古怪看起來不像壞人的家伙……下車之后,趙器第一時間望向那兩人原先站立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只剩一綹寒風卷著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