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是“啪”的一聲。
第二個耳光打得鐵五眼冒金星，他余光瞥見顧慎第三次抬起的巴掌，瞬間清醒過來，猛地把脖子縮了回去，雙手護(hù)住腦袋。
顧慎看到鐵五現(xiàn)在的模樣，點頭表示滿意。
他終于可以安靜地欣賞著這片浩袤曠野的景象，與自己驚蟄呼吸法觀想時候的景象一模一樣，這里仿佛是自己締造出的精神世界。
一草一木，風(fēng)吹草動，自己都在感應(yīng)之中。
換而言之……他就是這片世界的主人。
“給你介紹一下，這里是‘四季曠野’……”
顧慎收回手掌，攤開雙臂，站在浩瀚曠野的風(fēng)中，無數(shù)流風(fēng)呼嘯掠過，草葉翻飛，如迎新王。
他的聲音在風(fēng)中回蕩。
一字一句。
如天頂震響，如春雷浩蕩。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假如神欺騙了你
四季曠野的流風(fēng)，在顧慎雙臂之間，穿插著流淌而過，和煦溫柔。
而在抵達(dá)鐵五面門之時，卻已成驟然狂暴的疾風(fēng)，吹得他睜不開眼。
鐵五的身材本來就不高大。
他抬頭看著顧慎……竟覺得這道身影與當(dāng)年賜給自己信物的那位大人逐漸重合，這道念頭始一出現(xiàn)，鐵五就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該死。
他怎能生出如此大不敬的褻瀆之念！
但咬下舌尖之后，鐵五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痛覺。
“這里是……‘精神領(lǐng)域’？”
鐵五斷電般的意識在這一刻重連起來。
他驚恐失聲地開口。
雖然思緒在凍結(jié)恢復(fù)之后，經(jīng)歷了片刻的空白，凝滯，但他不是傻子……
“你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
顧慎微諷地長嘆一聲。
事實上四季曠野對自己產(chǎn)生的沖擊力并不比對鐵五小……作為這精神領(lǐng)域的主人，顧慎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
他還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在病房廊道感應(yīng)到鐵元素駕馭異樣的時候，顧慎還以為長野那位是將鐵五的能力贈給了自己……但現(xiàn)在來看顧長志先生所說的禮物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
精神領(lǐng)域……這是自己現(xiàn)在能夠擁有的東西么？
按深水區(qū)的實力劃分，精神系超凡者，大概要到深海第九層之后，才能逐漸開發(fā)屬于自己的“域”。
“你隱藏了實力？”
鐵五神情錯愕，緊接著陰沉下來。
顧慎沒有解釋。
他緩緩來到鐵五面前，凝視著這個并不高大的侏儒，越是喜歡俯視他人的人，越是想要掩蓋自己的“卑微”……鐵五就是很好的例子，在四季曠野里他無法再漂浮，于是只能抬頭仰望顧慎，這是一種很別扭的姿態(tài)，他的聲音也不由自主低了下來。
“我的肉身呢？”
“在這呢�！鳖櫳魈郑瑑筛种篙p輕劃過。
一副畫面在四季曠野上空浮現(xiàn)。
這是顧慎精神力捕捉到的記憶畫面，此刻在四季曠野上原封不動地映放而出——記憶畫面中，老城區(qū)的上空，那氣勢駭人的神臨輝光消散。
酒神座大敗，神光破碎。
而承載神力的那具矮小身軀……則是被撐得炸裂開來，隨著紫光的湮滅，而就此破滅。
鐵五怔怔看著這一幕。
自己的肉身……炸開了？
他無法接受。
不是無法接受自己的死。
而是無法接受，酒神座竟然真的輸了。
這世上能夠戰(zhàn)勝神的，只有神……這個少年的思維在神臨之時沒有被凍結(jié)，而且也姓顧，想到這里，鐵五望向顧慎的眼神忽然變得悚然起來。
這家伙跟長野的顧長志是什么關(guān)系？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救了你。”
顧慎無視了鐵五的目光，他平靜道：“如果不是四季曠野收留了你這縷亡魂，你已經(jīng)死去，徹徹底底的湮滅……”
肉身破碎，精神如何獨存？
抵達(dá)四季曠野之時，顧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長野的清�！瓊髀勚星遐＜{了大量的超凡源質(zhì)，而碰巧的是，自己的熾火也具備相同的特性。
鐵五本該在黃金神域，酒神座離開之時就死去。
但因為熾火吸納超凡源質(zhì)的緣故，他的超凡源質(zhì)被吸收到了這片曠野之上。
于是，就有了這次相見。
“我不需要你救，你可以殺了我�！辫F五深吸一口氣，冷笑道：“我本該光榮的死去……”
“光榮的死在神臨中？”顧慎悠悠問道：“哪怕是作為一枚被拋棄的棄子？”
鐵五一怔。
“我想你口中的那位神座，可不會在乎你的死活�！鳖櫳髌届o道：“如果任務(wù)失敗，他或許更希望你就這么死了……如果活著，反而是個累贅�！�
他再次揮手。
黃金神域中的記憶分享而出。
那是酒神座匍匐在顧長志面前的場景……無數(shù)大日光輝將酒神座釘在黃金神域之中，高高在上的神竟然也有卑微如蟻的時候？
鐵五的嘴唇在顫抖。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惘然……因為他認(rèn)出來了，這就是自己奉獻(xiàn)一切所追隨的神座大人。
他絕不會認(rèn)錯。
黃金神域中。
顧長志的質(zhì)問聲音，比雷霆還要響亮！
【“還記得馴化火種前你的宏愿么？如今又是什么模樣？”】
【“你得到了‘神’的力量，就應(yīng)該盡到‘神’的責(zé)任。那些使徒何其無辜，他們受神指引，自以為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卻不知自己的虔誠被你所利用�！薄�
面對這些質(zhì)問的鞭撻。
鐵五不敢置信，神座大人竟然只是低頭……這是默認(rèn)么？
看完了黃金神域內(nèi)酒神座伏罪全部的記憶。
他恍惚地抬起頭來。
腦海中有什么東西轟隆隆的崩塌了。
……
……
四季曠野的上空忽然飄起了雨。
驚蟄時節(jié)，常有小雨。
細(xì)碎而冷厲的雨珠落在身上……令人覺得異常寒冷，原來靈魂也是會感受到冰冷的。
鐵五的身軀似乎在溢散。
世人終有生死。
超凡源質(zhì)終有凝散。
這是神也無法改寫的永恒定律……但鐵五并不在乎，對他而言，生命只是一個倒計時，總有歸零的那一天。他情愿自己的精神就被炸散在神域崩塌的那一刻。
如果顧慎給自己看的那段記憶是所謂的“真相”。
那么他寧愿不知道真相。
很久之前，他就該死去……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不會有人記得他的長相，在犄角旮旯的骯臟小巷里，多了一具無人問津的枯骨。
他曾以為自己是幸運(yùn)的。
奄奄一息，即將死去的那一天，自己面前站了一道比天還高的身影，遞給了自己那枚信物，改寫了自己的人生。
那只手，撥動了自己生命的倒計時。
那不僅僅是中洲的神，源之塔的神……更是他生命里的神。
消除黑點，收集能源，清理反抗者，鏟除異黨……鐵五堅信自己這些年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聯(lián)邦政府，為了酒神座大人，也是為了五洲人民的共同命運(yùn)。
可如今，忽然有人告訴他。
自己所堅信的是虛假的。
假如神欺騙了你。
那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