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濟人雙手抬起，撐著下巴，他意味深長地望著陳沒。
實際上這場審訊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賭博。
梟是存在的。
梟是傳授陳沒體術(shù)的人。
這兩點都只是猜測……一個在檔案中從未記載的人物，如果陳沒咬死不開口，那么誰也無法將其對號入座。
“現(xiàn)在，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一聊了�！敝軡苏Z氣輕松，道：“你知道自己修行這門體術(shù)的代價么？”
“……”陳沒瞇起雙眼。
“你的骨骼正在一點一點被強大的外力侵蝕……現(xiàn)在是你的黃金年齡，副作用尚未完全體現(xiàn)，但我猜測沒錯的話，每隔一段時間，骨痛就會產(chǎn)生，邊緣遞減效應(yīng)，即便服用止疼藥效果也越來越差了。”
周濟人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幾根藤木條像是具有生命和意識的蟲子，在陳沒身上跳躍，傳遞著其身體內(nèi)的真實情況：“這門體術(shù)讓你擁有了無所匹敵的力量……也透支了你本來巨大的潛力，你擁有著‘時緩’的頂級能力，慢慢前行，本可以成為舉世敬仰的封號之人，可現(xiàn)在呢？你現(xiàn)在停下，還來得及，再修行下去，一輩子都只能止步于此。而且，你的一輩子會很短暫�！�
“我不在乎�！�
陳沒淡淡道：“結(jié)束就結(jié)束好了。”
已經(jīng)開始無視自己的性命了……
看到這個回應(yīng)，顧慎心中只覺得可怕，即便有梟的傳授，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修成深海十一層，也一件極難之事。
陳沒是個意志力和天賦都極其強大的天才。
而這樣的一個天才，正在逐漸向著“長久基金會”的狂熱分子轉(zhuǎn)化。
“你不在乎……很好……你不在乎……”
周濟人低聲笑了，“你覺得，他會在乎么？”
陳沒怔了怔。
“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們通緝追查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敝軡税岩豁匙影妇砣贾刂厮ぴ谧郎希@是近年來長久基金會所做的惡行。
藤木鐐銬解開。
陳沒猶豫了片刻，他沒有嘗試在審訊室內(nèi)逃脫，而是翻開了那些檔案……這些案卷抹去了長久基金會的組織之名，而是直接以損失，以及案件簡述來概括。
新歷629年，青岡大廈爆炸，67人遇難。
新歷630年，瀛海區(qū)地鐵環(huán)線遭遇超凡入侵，死亡183人。
……
……
如此種種。
都是長久基金會的暴行。
其中有一些著名的災(zāi)害事件，他之前就有所聽聞。
全部看完之后，陳沒依舊沒說一句話，他把檔案放回桌上，下一刻藤木鐐銬將他雙手重新箍起……
陳沒無動于衷，陷入了恍惚之中。
看得出來，這些案卷對他形成了不小的沖擊。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精神系超凡者，發(fā)展了很多的信徒�！敝軡嗽俅稳〕瞿菑埛狐S照片，道：“這是裁決所的天才裁決官……周馭，他死在了一場大火中。同樣是天才，我不希望你也成為犧牲品�！�
看到那張照片，陳沒恍惚的神情出現(xiàn)了變化。
他皺起眉頭，喃喃道：“你說……什么？”
周濟人瞇起雙眼。
他重復(fù)道：“天才裁決官周馭，死在了火災(zāi)中�！�
“這不可能�！�
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陳沒迅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狀態(tài)，他深吸一口氣，搖頭道：“從這一刻起，我不會相信這些檔案了，也拒絕和你們交流。”
顧慎將周馭的檔案翻開，遞出，陳沒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這個反應(yīng)……很奇怪�！�
顧慎有些不解。
反觀周濟人，卻是完全不著急。
“沒關(guān)系，你想要耗著……我們就陪你耗著�！彼溃骸拔也恢滥銈冎g建立了什么樣的聯(lián)系，你似乎很信任他�！�
“可是，他會信任你么？”
陳沒依舊是面無表情。
“監(jiān)控室的錄像，以及特別行動組的成員名單，都會被我放出，這是輕易可查的。”周濟人淡淡道：“我想他從你被拘捕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坐不住了吧……如果得知自己被背叛了，他會采取什么樣的措施呢？”
下一刻，陳沒的瞳孔微微收縮。
“或許把你殺掉，就是最安全，也最簡單的做法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爆炸
走出審訊室。
老狐貍合上門，向著涂抹紅銀的單側(cè)玻璃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陳沒被藤木銬住，坐在椅子上，依舊沉默地一言不發(fā)，但已經(jīng)能夠看出……他的神情不再如先前那般鎮(zhèn)定，如果觀察再細致一些，便能看到，卷發(fā)間隙的額首位置，有淺淺的汗珠凝結(jié)，順著面頰滑落。
“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
周濟人叼著煙斗，靠在審訊室門前。
這是一場賭博。
賭的就是梟會采取行動。
“如果與我們先前預(yù)料的一樣，梟有著某種據(jù)悉議會內(nèi)部傳聞的消息途徑……那么在陳沒被逮捕的那一刻，他就應(yīng)該坐不住了�！鳖櫳鞯溃骸敖瓰┠且灰沟膭屿o很大，陳沒被逮捕的消息已經(jīng)沸沸揚揚傳遍大都�！�
“不錯�！�
周濟人沉聲道：“但我所擔心的……就是他們之間所建立的‘信任關(guān)系’�！�
這是經(jīng)典的“囚徒困境”。
只要梟對陳沒保持著絕對信任，而陳沒的確堅守住了二人的秘密。
那么關(guān)押，審訊，所有的手段……最終都無法達成目的。
“我會把錄像上傳到議會……”陸南槿平靜道：“他們之間的信任關(guān)系有多牢固，很快就能見分曉。不過我認為，以梟動輒引爆精神引線的手段……他不會珍惜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性命，陳沒也不會是例外�！�
是的。
顧慎也暗暗點頭。
從長久基金會的一向行事風格來看，一旦事情敗露，身為棋子的基金會信徒，就只有自爆死去這一條路可選。
“還有就是……”
顧慎小心提醒道：“您先前提到了‘精神鏈接’。如果能夠進行‘精神鏈接’，那么他們或許能進行某種精神層面的交流�！�
“嗯……你倒是心細。這一點不用擔心�！�
周濟人淡淡道：“這間審訊室全面動用了紅銀涂抹，我還施加了一層‘木之本源結(jié)界’，如果有超凡者的精神侵入，我會第一時間感受到�！�
還有這種手段？
顧慎聽到這番話，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目前來看，紅銀應(yīng)該是無法阻止自己和褚靈精神交流的，但所謂的“木之本源結(jié)界”就不清楚了。
兩者實力相差懸殊。
他不知道自己的鏈接，能不能被感應(yīng)到……不過從剛剛開始，褚靈就沒有鏈接上線，很有可能是覺察到了危險。
“陳沒現(xiàn)在咬死不開口，我們沒有其他辦法，只有等待�！蹦祥缺е�，緩緩道：“不過他看到周馭照片的時候……那個反應(yīng)，很值得揣摩。”
在看到長久基金會曾經(jīng)犯下的惡行之時，陳沒有過一剎那的動搖。
原本被用作最后追擊的“周馭照片”，卻成為讓他堅定選擇沉默的原因——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認識周馭�！�
顧慎道：“但這不合理，周馭死亡時間，和他開始修行體術(shù)的時間是對不上的……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完全沒有渠道認識周馭�！�
“好了，不要過多糾結(jié)，也不要進行無謂的猜測。”
周濟人神色從容，“網(wǎng)已經(jīng)撒下了，現(xiàn)在就等陳沒回應(yīng)。不用擔心他會死守秘密，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顧慎有些好奇，“什么辦法？”
“我弄了一百斤高爆炸藥。”周濟人淡淡道：“就是上次在荔浦街炸你的那家伙用的東西，三硝基甲苯，古舊時代的老式炸藥。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威力巨大�！�
“……什么？！”
顧慎和南槿都嚇了一跳。
“一百斤？”
顧慎神情古怪看著淡定如常的周濟人，心想這老家伙輕描淡寫的開口，一張嘴就是一百斤。
不愧是裁決所大裁決官。
這手段的確高明。
一百斤高爆炸藥引爆，該是什么景象？審訊陳沒的地方很偏僻，在大都的郊區(qū)，一棟空無一人的老式樓屋，如果炸藥爆炸，想必整棟樓屋都會被炸到天上去。
這是要送……陳沒上天？
“如果有可能，我還想多弄一些……但真可惜啊，這玩意限購，正常渠道是買不到的，一口氣弄得太多反而會暴露。我走了熟人關(guān)系，才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些�！睒湎壬χ�?qū)徲嵤依锏年悰]，道：“一百斤，不知道他能不能頂?shù)米�？�?br />
顧慎和南槿對視一眼。
他們不約而同明白了老師這么做的原因——
如果陳沒和梟之間建立了信任關(guān)系……那么他們所要做的，就是摧毀這場信任關(guān)系。
把陳沒加入特別行動組的消息放出，就是在測驗“梟”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