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祭壇上,一縷黑紅色的火焰升騰而起。
盧仚在那黑紅色的火焰中,感受到了世界創(chuàng)造和毀滅的終焉之力。那是創(chuàng)世之火,也是滅世之因。有不可測的大能橫跨了時間和空間,穿梭于過去、現(xiàn)在、未來之境,在無數(shù)個世界的空間維度之上,向下方輕描淡寫的俯瞰了一眼。
盧仚甚至懷疑,這個不可測的大能,他或許已經(jīng)不是生物,只是某種‘存在的概念’。
他的一縷注意力垂落,祭壇上的無數(shù)佛門七寶頃刻間化為烏有……無上太初天的天地大道劇烈的震蕩起來,伴隨著一聲聲恐怖的金鐵撞擊巨響,虛空中,一條條天地大道顯化的巨龍法相憑空浮現(xiàn),一條條天規(guī)戒律凝成的鎖鏈被無形的力量震蕩,相互撞擊,濺起無邊雷光,發(fā)出恐怖的巨響轟鳴。
阿篤大士抬頭看向了無數(shù)大道巨龍法相纏繞的虛空,他怪笑了一聲。
從他體內(nèi),有一百零八條色澤怪異的大道之力悄然浮現(xiàn)……阿篤大士,并沒有參悟如今無上太初天的天地大道,他并沒有借助這些大道之力凝聚帝璽道果,而是將他自身體內(nèi)原本就擁有的大道法則氣息泄露了一部分。
這就好像,一片巨龍盤踞的深海中,有外來的放牧人,投入了幾顆小小的龍蛋。
道韻彌漫,道氣漫天。
阿篤大士身上流淌出來的大道氣機(jī)并不是很強(qiáng),但是祂們瘋狂的吞吐虛空中一條條大道法則散發(fā)出的道韻氣機(jī),這一百零八條大道之力開始急速的生長。
“吾,自愿獻(xiàn)祭天地,愿此方天地,更加完滿,達(dá)至真正的圓滿極樂!善哉,善哉!”阿篤大士口誦佛號,圍繞著祭壇開始手舞足蹈。
無上太初天,虛空中,多了一百零八條大道法則!
這一百零八條大道法則中,有殺戮之道,有祭祀之道,有劇毒之道,有地水火風(fēng)之道……其中一些大道,和無上太初天本身已有的大道屬性重復(fù),但是在內(nèi)核力量上卻是迥然不同!
虛空中滾動起無數(shù)條漆黑的雷霆,這是無上太初天當(dāng)初天地開辟時才有的太初創(chuàng)世之雷……這等雷光,蘊(yùn)藏了開天辟地之力,蘊(yùn)藏了至高的造化生機(jī),一道道漆黑的雷霆卷起了這一百零八條大道,完美的契合進(jìn)了無上太初天現(xiàn)有的大道體系中。
整個無上太初天都在歡呼,在雀躍,在歡迎這一百零八條嶄新大道的融入。
天地變得更加完整。
天地這一片大海,面積和深度,都被擴(kuò)張了。
或者說,更加擬人化的一點(diǎn)形容就是——原本無上太初天的天地,是一個近親結(jié)婚了無數(shù)年的小村子,大家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老面孔,早就膩味了。他們未來的繁衍生息,未來的大道變化,世界未來的消長存亡,早已被固定死。
但是,突然有人王這個封閉、閉塞的小村子里,塞了一百零八個活色生香的,嶄新的、新鮮的,從未見過的,水靈靈的大姑娘進(jìn)來!
于是,整個一盤棋,就盤活了。
天地變得更加鮮明,天地變得更加靈動……
對于無上太初天來說,這一百零八條嶄新大道的加入,更重要的意義是——這一百零八條大道,是自由的,是靈動的,天庭的天規(guī)枷鎖,并沒能禁錮他!
于是,一百零八條通體泛著黑光、紅光,靈動而兇狠的巨龍法相在虛空中浮現(xiàn)。一百零八條巨龍搖頭擺尾,狂野的摩擦沖撞,將身邊一條條被禁錮了無數(shù)年的巨龍法相身上,天庭天規(guī)戒律所化的天地枷鎖撞得‘咣當(dāng)’直響,撞得火星四濺。
有幾條比較弱小的天地法則身上,那些并不是很粗壯的天地枷鎖,硬生生被撞得裂開了一條條細(xì)細(xì)的裂痕。
由此對應(yīng)的就是,高懸在無上太初天天地核心處的天庭,厚重的云臺激蕩,監(jiān)天殿內(nèi)風(fēng)云變幻,無數(shù)條雷光瘋狂向四周噴濺,打得大方老君焦頭爛額,大口吐血飛出了老遠(yuǎn)!
虛空中,有絲絲縷縷七彩星光凝成的蓮花猶如暴雨一樣灑下,瘋狂的注入阿篤大士的身體。
阿篤大士的氣息頓時水漲船高,迅速膨脹到了讓盧仚都感到窒息的程度。
天地有感,不論阿篤大士的這一場詭異的獻(xiàn)祭是為了什么,他這一百零八條嶄新大道的融入,對于這一方天地,是有大功德的。于是,天降功德,阿篤大士從中得到了無法估量的巨大好處!
盧仚看得是瞠目結(jié)舌——這事情,還能這么干?
問題是,盧仚根本沒想過,這事情,居然可以這么做?
阿篤大士毫無疑問,是天地之外的外來之人……他以自身的大道,貢獻(xiàn)給了這一方天地,居然就得了這么大的好處?
這,這……
似乎也符合天地自身發(fā)展、自身進(jìn)化的至高法則!
問題是……這里面的問題,可就太多,太多了!
盧仚下意識的向后退了兩步。
他又看了看朗月大師和那婆羅門一眼,這兩位臉上,也帶著一絲驚容,卻又有一種‘不出意料’的自在和篤定。很顯然,他們知道阿篤大士可以做什么,只是,他們沒想到,今天阿篤大士居然被盧仚逼著,直接在今天這個日子,在此時此刻,直接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通體彌散著七彩功德之光的阿篤大士停下了手舞足蹈,停下了怪異的咒語吟唱聲。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那一百零八條在漫天雷光中亂竄的大道法相投影,淡然道:“大道之種已經(jīng)灑下,只待成熟。按照這一方天地的根本道理,吾將同時凝聚一百零八枚帝璽道果,呵呵!”
阿篤大士斜睨了盧仚一眼,輕聲道:“本不該是今天,也不該是這里……太粗陋了,太簡陋了,太……不敬了。應(yīng)該有更加盛大的祭祀,應(yīng)該有更加輝煌的祭品,吾應(yīng)該從中得到更大的好處。吾的體力,法力,吾的精神,一切都應(yīng)該得到更大的恩澤!
“自吾得道之后,就從未舉行過如此粗劣的祭祀。”
阿篤大士的面皮都在抽搐,那種感覺,就好像皇朝都城中的大富豪,平日里身邊都圍繞著各色‘花魁’、各種‘名角’,卻不小心跑到邊疆貧瘠旮旯小鎮(zhèn)子上,被逼無奈,和某個做半掩門生意的老寡婦逢場作戲的做了一場!
這種感覺,盧仚雖然沒經(jīng)歷過,但是能明白其中的那種——‘老子不干凈了’的屈辱感。
而這種屈辱感歸根結(jié)底,是因?yàn)楸R仚對阿篤大士的一通暴揍帶來的。所以,阿篤大士此刻對盧仚是何等態(tài)度,隨便抓一頭野豬,都能想清楚罷?
是以,盧仚向后退了兩步,就退出了極遠(yuǎn)的距離。
而盧仚后撤,無論是阿篤大士,朗月大師,還是那個在一旁裝深沉的婆羅門,乃至幾個生得枝枝丫丫的阿修羅等,都沒有出手,或者開口制止。
他們同時看向了膚色發(fā)青,整個人被婆蘇吉龍王劇毒弄得幾乎死掉的三葬和尚。
“普芥子,有好些年,沒見過了。”朗月大師笑吟吟的沖著三葬和尚行了一禮:“當(dāng)年,你于爛陀圣地眾多弟子中,堪稱功德第一,德行第一,功行第一……無論經(jīng)、藏、論、識,乃至神通、法術(shù),盡為眾弟子中第一人。吾,也不及你!”
三葬和尚只是看著朗月大師,不吭聲。
白尊無聲無息的湊到了三葬和尚身后,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貌,依舊是天香國色、傾國傾城的一個絕色,身穿殷紅如血的嫁衣,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許多的紅燈、香爐、龍鳳香燭等物載波載浮,雙手輕輕的按在了三葬和尚后心處。
一股滔天邪力涌入三葬和尚體內(nèi)。
婆蘇吉龍王發(fā)出低沉的嘶吼怒嘯,一股無形的震蕩沖開,三葬和尚身上的僧衣破碎,化為片片細(xì)碎的布蝴蝶向四周散開。三葬和尚袒露身軀,可見從他脖頸以下,一直到小腹部位,一顆猙獰扭曲,似龍非龍的碩大頭顱凸起來一寸多高。
這龍王頭顱揚(yáng)天怒嘯,張開嘴噴出大量粘稠的墨綠色光紋。一縷縷光紋碰觸到三葬和尚的精血,就當(dāng)即化為劇毒的毒液,瘋狂腐蝕他的身軀。這條大龍王噴出的劇毒的數(shù)量如此龐大,毒液宛如潮水在三葬和尚體內(nèi)洶涌滾蕩,甚至從他毛孔內(nèi)滿溢了出來。
墨綠色的毒液噴濺,腐蝕肉身,腐蝕生機(jī),所過之處,一切有形無形的物件,都好似遭遇了‘滅世末日之災(zāi)’,徑直被腐蝕一空。
毒液從三葬和尚體表流淌,滑落,落在下方那小小的星辰上。
‘噗嗤’聲中,一滴黃豆大小的毒液,居然就在下方大地上腐蝕出一個直徑百里的大窟窿。砂石,土壤,山峰,樹木,乃至飛禽走獸等等,悉數(shù)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方,前面說到,是一處戰(zhàn)場,雙方交戰(zhàn)的國度,投入了百萬大軍瘋狂鏖戰(zhàn)。
毒液滴下的時候,盧仚一揮手,一縷空間波動卷向了毒液,想要將其挪去天庭的方向——咳咳,沒錯,盧仚準(zhǔn)備將這看上去就歹毒無比的毒液,直接丟到太初大帝的腦門上去!
但是那毒液何等可怕,空間波動一卷,空間居然都被腐蝕出了一個小窟窿。
毒液將虛空腐蝕,落在了大地上。
百萬大軍,灰飛煙滅……盧仚則是瞪大眼睛,無比震駭?shù)目聪蛄藦娜岷蜕畜w內(nèi)顯出了碩大的腦袋,正揚(yáng)天怒吼的婆蘇吉龍王!
這廝……
這廝……
這廝……
不過,不奇怪,這廝被天神和魔神抓著充當(dāng)繩索,攪動乳海以提煉長生不死的‘甘露’時,乳海被攪和到最后,噴出的就是足以滅世的劇毒。
而滅世,自然是連空間和時間都一切湮滅的終焉之力!
所以,空間力量被婆蘇吉龍王的劇毒克制……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在無上太初天,不可能出現(xiàn)這等可怕的劇毒,無上太初天的‘毒’之大道,有著祂的極限。但是婆蘇吉龍王的毒,不屬于無上太初天,乃是天外來物。
是以,這等劇毒,是可以存在的,是合情合理的,盧仚調(diào)動無上太初天的空間之力,無法有效的隔絕這種劇毒……也是……也是……
盧仚無法接受!
三葬和尚面對婆蘇吉龍王噴出的這一口劇毒,他的皮肉在急速的融解,‘嗤嗤’聲中,墨綠色的道紋在瘋狂的侵蝕他的血肉、臟腑、骨髓、神魂……
好在,有白尊。
白尊的力量,‘非天’之力,那是超出一切天道約束,不屬于任何天地大道范疇的詭邪之力。一縷縷血色的煙霧融入三葬和尚體內(nèi),墨綠色的道紋一條接一條的黯淡了下去,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失,隨之而生的劇毒毒液也隨之化為烏有,三葬和尚的血肉又重新生長了出來。
‘咣’的一聲巨響。
三葬和尚頭頂有九重舍利子寶幢浮現(xiàn),腳下有十二品赤色蓮臺噴出,身后有內(nèi)外十八層寶光熠熠的金剛寶輪冉冉升起,十八重寶輪內(nèi)外嵌套,或緩或急的旋轉(zhuǎn)著,一圈圈透明的佛門道韻不斷向四周擴(kuò)散開來,一股極致沉重的降服外魔的沉重壓力油然而生。
婆蘇吉龍王發(fā)出低沉的怒吼聲。
“這鬼娘們,是什么來歷?爛陀圣地,怎么會教出這種弟子來?”一圈圈透明的佛韻沖刷著三葬和尚的身軀,婆蘇吉龍王在三葬和尚體內(nèi)無法立足,他嘶吼著,化為一條猙獰的巨蛇,一點(diǎn)點(diǎn)的從三葬和尚體內(nèi)掙扎而出,最終一個翻卷,化為一條青色大蛇,落在了琉璃山頂?shù)陌⒑V大士脖頸上,在他脖頸上纏繞了幾圈,不甘心的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盯著三葬和尚。
三葬和尚吐了一口毒血,向朗月大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朗月大師,多年不見了……普芥子,世間已無此人,如今,只有三葬。”
朗月大師想要說點(diǎn)什么,三葬和尚已然開口:“昔年論道,小僧沒有說錯……爾等,盡是邪魔外道,一個個包容禍心,爛陀圣地,須容不得爾等。奈何,那時小僧人微言輕,諸院上師以為,爾等乃爛陀圣地正朔,于天地有大功德,是以任憑爾等隨性而為。”
三葬和尚幽幽嘆了一口氣:“若是當(dāng)年,依了小僧之言,將耗費(fèi)在爾等身上那無量資源,無量信仰,悉數(shù)投入小僧諸多師兄弟身上……或許,爛陀圣地,依舊恒古長存,就沒有了當(dāng)年的禍?zhǔn)??br />
朗月大師雙手合十。
阿篤大士、婆羅門、阿修羅等,則是‘呵呵’冷笑不斷。
盧仚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在身邊急速布下了數(shù)萬重空間和速度相互嵌合的復(fù)雜陷阱防御,然后盤坐在了虛空中,靜靜的看著這邊。
這里面,似乎,有很多講究?
嘖,三葬和尚,居然是什么‘弟子第一’?那么多第一,第一,第一的……毫無疑問,這是個天才?嘖嘖,但是他似乎,和朗月大師為代表的這一脈爛陀圣地的密宗,不是一路人馬!
哎,哎,自己這輩子的親爹盧旵,顯然是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的,他怎么也不給盧仚說清楚呢?
三葬和尚,代表了誰?
朗月大師,又代表了誰?
還有,那青殺、瞐三七、冥九蛋為首的,靈山大雷音寺的那一脈人馬,他們又代表了誰?
呃,還有盧旵,他又代表了爛陀圣地的哪一脈呢?
盧仚是看出來了,現(xiàn)在爛陀圣地再現(xiàn)崢嶸,當(dāng)年那一戰(zhàn)中,爛陀圣地很有一些‘余孽’在慢悠悠的‘死灰復(fù)燃’,而這些復(fù)燃的死灰,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實(shí)力,著實(shí)讓人心驚!
盧仚甚至覺得,以太初大帝、太瞐大帝、太臰大帝的實(shí)力,如果當(dāng)年爛陀圣地能夠同心協(xié)力……就不說其他,就今日阿篤大士舉行的詭異祭祀大典,如果當(dāng)年,他們能夠全力出手的話……還有現(xiàn)今的天庭么?
還能有如今的無上太初天么?
這里面的彎彎繞啊,盧仚略有點(diǎn)心癢癢,嘖嘖!
朗月大師微笑。
她右手點(diǎn)出,一縷金光縈繞,縷縷天花綻放。天空有梵唱聲聲,地涌金蓮,虛空中有金龍玉鳳虛影生出,圍繞著朗月大師,圍繞著阿篤大士所在的琉璃山峰盤旋飛舞。端的是好一派神圣景象,好似傳說中的如來世尊降臨,正在那須彌山頂講經(jīng)說法則個。
“你有怨氣!崩试麓髱熚⑿Φ溃骸暗,這怨氣從何而來?須知道,你普芥子只是一介凡人,于那荒野中掙扎求生,在野獸空中,被吾爛陀圣地傳道師兄拯救,傳授佛法,一日悟道,證得菩薩果位,三日后得悟如來,得大解脫,證佛陀果!”
“你有怨氣!
“但是這是不應(yīng)該的……你固然是無上太初天開天辟地的初代生靈,你固然沾染了一縷開天辟地的先天功德,但是天地不全,你這先天生靈,也只是一介凡人!
“是我爛陀圣地,傳授佛法,才讓你超凡入圣!”
朗月大師笑呵呵的看著三葬和尚:“為何你有如此怨氣?為何你,還有你那一批師兄弟,于爛陀圣地中掌權(quán),得勢之后,屢次掀起佛法之爭,屢次的同門操戈?甚至,有好些上師,因?yàn)槟愕榷艤??br />
三葬和尚眼皮一挑,似乎很驚詫于,朗月大師能知道‘上師寂滅’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