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鐘鳴聲傳來,空中千里高下的巨鐘放出低沉的轟鳴聲。
數(shù)百條戰(zhàn)艦騰空而起,急速沖向了巨鐘。伴隨著高亢的呼喝聲,每一條戰(zhàn)艦上都有幾名身披長袍的文官念咒施法,船艙開啟,無法計量的帝錢化為數(shù)百條長虹,呼嘯著沒入了巨鐘。
巨鐘微微一振,數(shù)以億計的帝錢就在巨鐘中徹底碾磨成灰燼。
磅礴道韻,無量靈機,被那巨鐘頃刻間吞噬轉化,巨鐘通體放出熾烈的光芒,一縷縷柔和的光撒向了三千六百塊四四方方的黑石。
黑石的校場上,數(shù)以億計之前正在操演軍陣的甲士齊聲吶喊,他們紛紛盤坐在地,身上衣甲自行脫落在地,他們體表放出淡淡的光芒,透過他們隱隱透明的肌膚,可以看到他們體內一處處竅穴亮起了森森光芒。
這里最弱的一名甲士,其體內開辟的竅穴,都超過了九處!
他們的修為,都跨越了天兵境界,最弱也達到了天士層次。
就算放在天庭五軍府中,這也是一等一的悍卒水平……更不要說,以盧仚不怎么地道的煉器水平來看,這些黑石上盤坐修煉的甲士,他們身上的衣甲,也比五軍府的制式裝備要精良許多!
相同數(shù)量下,這一支私軍,足以擊敗天庭五軍府的天軍正兵!
“嘖!”盧仚看到了站在船舷邊,雙手搭在兩名‘精兵’的肩膀上,手指正輕輕揉捏的芍藥君。盧仚提起了聲音,贊嘆道:“好生威武的大軍……芍藥君果然是治軍有方啊……呃,不知道這支大軍的主將是誰?定然是君上身邊的心腹、能臣罷?”
原本一臉愜意笑容的芍藥君,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站在一旁,身邊簇擁著大隊重甲甲士的月季君,面皮抽了抽,很是深沉的朝著盧仚看了一眼。
得了!
盧仚心知肚明了!
芍藥君、月季君這兄弟兩,芍藥君煉出來的精兵,怕不是就是盧仚在要塞里見過的,那些胳膊腿白生生、脆嫩嫩的‘精兵強將’?
而這些修為強橫,一舉一動都有真正強軍之相的銳士,應該都被月季君這個名義上的‘副手’一手操持著吧?
嗯,這算什么?
在這兩兄弟之間玩平衡呢?
又或者,月季君和芍藥君的那位‘父王’,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信不過?
一塊小巧的,只有數(shù)百里方圓的圓形陸塊,恰恰懸浮在巨鐘的下方。陸塊上山清水秀,風景明麗,不多的一些殿堂樓閣點綴在山水之間,到處可見絢爛的花朵,空氣中縈繞著馥郁的花香。
盧仚所乘的大艦緩緩靠了過去,兩群涇渭分明的侍女徑直迎了上來。
一群侍女迎向了芍藥君。她們的衣飾裝束,也的確是芍藥君的風格——衣衫襤褸,頗為‘窮苦’,暴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膚,一個個生得千嬌百媚,身上象征性的點綴著幾片甲片、巴掌大小的護心鏡之類的玩意兒,行走時也是如弱風扶柳,水蛇腰扭得無比歡騰。
一群侍女則是身披黑色勁裝,著半身甲,扎著整齊劃一、干凈颯爽的大馬尾辮,背上背著幾乎和身高等長的雙手長柄直刀,一個個神色冷肅,不著脂粉,白凈的面皮上透著一股子冷冽的煞氣。
這些黑衣侍女迎上來的時候,盧仚注意到,她們行走之時悄然無聲,相互之間兩兩一組、三三一組,隨時保持著一種微型的戰(zhàn)陣隊列。尤其是,在她們身上,盧仚聞不到半點兒脂粉香氣,甚至連女孩兒應有的體香都被某種秘法徹底消除。
她們身上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氣味,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盧仚詫異的朝著這些黑衣少女看了一眼。
這是,當做刺客培養(yǎng)的么?
芍藥君大踏步的走下戰(zhàn)艦,一群鶯鶯燕燕迎了上來,頓時將他淹沒在了粉臂水袖中。芍藥君‘嘻嘻哈哈’的笑著,‘吧唧’聲中,他臉上已經(jīng)多了十幾個殷紅的嘴唇印。
月季君等到芍藥君下了船,這才緩步走下舷梯。
一眾黑衣少女無聲的向月季君抱拳行禮,月季君朝著盧仚指了指,冷然道:“收拾一間客房,讓幾位大師好生休息。嗯,他們若是敢走出客房一步,直接斬殺就是!
盧仚輕咳了一聲:“君上,小僧……”
芍藥君從一群鶯鶯燕燕中探出頭來,打斷了盧仚的話:“玄奘和尚,管他作甚?本君才是這里的主管,才是這里的地主……你只管跟著本君,絕對委屈不了你!”
“嚇,趕緊的,準備酒宴,準備歌舞,本君要和玄奘大師好生的痛快痛快……這地方,難得有客人登門,令狐氏可是父親的得力助力,咱不能讓人嘲笑咱家不懂待客之道!”
幾個鶯鶯燕燕就嬉笑著,朝著盧仚這邊走了過來。
幾名黑衣勁裝少女,無聲的一字兒橫開,擋在了幾個鶯鶯燕燕面前。
兩伙氣質迥然的少女面對面的湊在一起,一邊溫柔似水、熱情如火,一邊肅殺如冰、冷漠如刀。芍藥君麾下的幾個少女張牙舞爪的叫囂著,讓攔路的黑衣少女趕緊讓開去路,但是黑衣少女們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身形只是紋絲不動。
芍藥君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月季……你是有意和我這個做哥哥的為難?”
月季君淡然道:“不敢。只是,在令狐氏的確切信息傳回來之前,這個玄奘和尚,還是嚴加看管的好。或者,父王斷定他沒有問題……”
芍藥君雙手一分,甩開了身邊圍繞的少女,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月季君面前。
兄弟兩的胸膛幾乎杵到了一塊兒,芍藥君嘶聲道:“在要塞的時候,我已經(jīng)給你面子了……你讓你的狗腿子那般對我,我懶得和你計較……但是在這里,你要記住,我才是這里的主事之人!”
盧仚在一旁雙手合十,極其綠茶味的嘆了一口氣:“要不,君上,就不要為了小僧,壞了兩位公子的交情?不過是些許委屈,小僧之心,可照明月,些許委屈,算不得什么!
芍藥君的面色驟然陰沉,他舉起右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月季君臉上。
第954章 帝道(2)
‘嗆瑯’!
芍藥君耳光落下的一瞬間,在場的數(shù)百黑衣少女齊齊拔劍。
劍光凜冽,清澈如水,陰寒如月,劍芒吞吐,長達數(shù)丈,映照得天地一片青藍,就連盧仚都感受到了一絲絲鋒利之意切割肌膚,刺痛讓他皮肉都不自覺的抽搐著。
月季君沒動,任憑他麾下少女施為。
芍藥君身邊的數(shù)百‘精兵強將’齊齊色變,嬌軀微微戰(zhàn)栗,一個個極其忌憚的看著那些拔劍的少女,頗有幾個剛剛湊在芍藥君身邊上下其手,生得最為機靈、伶俐,甚至面相有幾分刻薄的少女,悄然無聲的向后退了幾步,將身形藏在了人群中。
芍藥君則是昂起了頭,朝著那些黑衣少女齜牙咧嘴的笑了起來:“唷,敢朝著本君拔劍?來,試試!試試!你們誰敢朝著本君胸膛這里狠狠的刺一劍?”
芍藥君扒拉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白生生的胸膛,他極其自戀的用手摩挲著自己光潔如玉的胸膛,朝著那些黑衣少女極其惡劣的笑著:“你們若是敢用劍捅本君一下,本君保證,一報還一報,錯,是滴水之恩,涌泉報之……你們捅我一下,我捅你們一萬下、十萬下……保證你們血如泉涌,哭天喊地!”
月季君的臉一陣陣的發(fā)黑。
盧仚、阿虎幾個則是面皮抽抽——這,人言否?
尖銳的唿哨聲從遠處響起,大片雜亂的遁光朝著這邊涌來。就看到一大群亂七八糟的人,穿著各色各樣稀奇古怪的甲胄、長袍、大氅、羽翼,身上裹著各色黑、紅、青、白等魔光、邪氣,或者踏云,或者騎著什么古里古怪的飛禽走獸的坐騎,猶如一群下山的惡匪,亂雜雜的嘶吼著朝著這邊涌來。
為首的一名身披僧袍,但是扎了道髻,脖頸上套著一串人頭骨佛珠,雙手卻握著一柄云煙縹緲、大有道意白玉如意的老人,身邊圍繞著幾個嬌艷的美婦,一馬當先的沖在了最前面。
“誰敢冒犯君上?嚇,摸摸你們的腦袋還在不在?”這似僧似道,打扮得不倫不類的老人厲聲喝道:“君上莫慌,我日月僧救駕來遲,還請君上恕罪!”
這總數(shù)過千,打扮得零零碎碎的修士亂雜雜的飛來,在芍藥君身后一字兒橫開,一個個趾高氣揚,帶著三分不服、七分挑釁、十二分癲狂的,斜著眼看著月季君,或者流著口水,看著月季君身邊的那些黑衣少女。
低沉的戰(zhàn)鼓聲轟鳴,遠處一塊四四方方的黑石上,大群甲士停止修煉,在幾名將領的帶領下,結陣、駕云,朝著這塊圓形小陸塊急速逼近。
總數(shù)過百萬的甲士列陣,方圓百里的云團浩浩蕩蕩襲來。
很快,這些甲士就來到了月季君身后,懸浮在離地百丈的高度,和那千多名亂七八糟的修士遙遙對峙。
很明顯,芍藥君身后的這些修士,雖然衣飾雜亂無章,看上去也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他們的修為很可怕……他們身上,全都涌動著星君,乃至天君級的氣息。雖然他們的氣機頗為虛浮,很多人都和芍藥君一樣,是用丹藥或者其他秘法強行提升的境界,但是他們的確很強。
而月季君身后的百萬大軍,一個個氣息森嚴,宛如千錘百煉的精鋼,百萬甲士氣息完美的融為一體,宛如一座金湯城池。
這些士卒雖然個體修為遠不如芍藥君身后的這批‘高手’,但是結陣之后,雙方總的氣機,居然落了個不相上下……
更多的戰(zhàn)鼓聲、號角聲從各處黑石陸塊上傳來。
有人在怒吼謾罵。
于是,更多的云陣從一塊塊黑石上騰空,更有大隊甲士發(fā)動了戰(zhàn)艦,結成艦陣朝著正中的圓形小陸沖鋒而至。
很快,以這個圓形小陸為核心,這一方巨大圓形空間中的私軍,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大陣營。
芍藥君身后的私軍,大概占了總數(shù)的六成不到點。
月季君身后的私軍,大概占了總數(shù)的四成多一點。
大軍集結,調動,沖鋒,結陣,耗費了超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這過程中,芍藥君和月季君都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對方。
等到雙方大軍徹底集結完成,芍藥君突然‘噗嗤’笑了一聲:“唷,月季,你,膽肥了,翅膀硬了,居然私蓄大軍,和做哥哥的我作對?你,憑什么?”
芍藥君右手指天,狠狠的嘶吼著:“我才是父王授命,掌控大黑山一應事務的總管……你們,膽敢向我亮刀?你們,想要造反?嗯?”
月季君白凈的面皮上,一縷異樣的血氣涌動,他面皮變得通紅,雙手緊緊握拳,嘴角抽抽的看著芍藥君。
同樣的甲胄,同樣的軍械,同樣的戰(zhàn)艦,享用的修煉資源也是一般無二……月季君身后的軍隊,在陣型陣列上,似乎比芍藥君身后的軍隊要更加嚴整,軍勢更強了幾分。
但是強得有限。
芍藥君身后的軍隊,總數(shù)上多出了將近兩成,而天將級別以上的將領數(shù),則是占了幾近七成。在將領數(shù)量上,芍藥君身后的大軍,占了絕對優(yōu)勢。
更不要說,芍藥君身后那千多名,他用極其優(yōu)渥的待遇,用酒色財氣諸般手段收攏的一群散修高手……這些家伙看似不成器,看似散兵游勇一般,但是他們都是在大黑山中聲名狼藉的惡棍、暴徒。
他們的手段很狠,很邪,很毒,更兼齷齪、下流、卑鄙、無恥……千多名星君、天君級的散修高手,若是放手施為,更會對月季君身后的軍隊造成巨大的損耗。
“君上,這就是正統(tǒng)啊!”盧仚又在一旁茶里茶氣的贊嘆道:“君上乃是正統(tǒng)、正朔,擁有大義。是以,某些人營私舞弊,私下結黨,卻不想,人心向背,依舊是在君上身上……嘖嘖,某些人,實在是不自量力,端的有點異想天開了!
盧仚這話……
月季君的面色越發(fā)難看。
芍藥君則是志得意滿的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躊躇滿志的看向了身后規(guī)模龐大的軍陣,以及這些年來他辛辛苦苦收羅的千多名高手。
“玄奘大師是個有見識的,這話,有理!鄙炙幘渲,朝著月季君身后,那些身穿重甲,氣息森嚴的大將斜了一眼:“呵呵,你們今日,一個個的,本君,記下了……”
月季君身后,眾多大將臉色驟變。
盧仚的話,簡直是擺明了在挑撥離間,在火上添油……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說的在理。
芍藥君才是他們的‘父王’授意,掌控大黑山這一攤子的主管……雖然月季君用自己的個人魅力,用自己的才干、天賦,用他的禮賢下士、同甘共苦之類的東西,讓四成以上的兵將成為了自己的心腹。
但是這一切,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
芍藥君若是追究起來,這些今日統(tǒng)轄大軍站在月季君身后的將領,從他們,到他們的妻兒老小,一個個的都會有麻煩!
除非……
一名身披重甲,身形極其魁梧,幾近兩丈四尺,雙臂纏著長長的鐵鏈,掛著兩顆尋常馬車大小金色流星錘的大將步伐隆隆,上前了一步,彎腰湊到了月季君的耳朵邊:“君上,這妖僧妖言惑眾,末將以為……”
月季君眸光閃爍。
芍藥君向人群中退去。
那日月僧微笑,手中玉如意閃爍著森森邪光,擋在了芍藥君面前。
場中氣氛驟然凝固,形式變得極其微妙。
微風吹過,風掃過眾人耳朵上的細小絨毛,發(fā)出‘簌簌’聲響……所有人都覺得皮膚有點點發(fā)癢,心臟莫名的跳動起來。
若是,某個妖僧并非令狐氏派來的密使,而是敵人派來的奸細……他被揭破了身份后,挾持芍藥君突圍,導致芍藥君身死,以及大量的兵將隕落!
這個借口,是說得過去的。
唯一的關鍵就是,月季君和他身后的這些心腹,必須全殲了盧仚、芍藥君,以及芍藥君身后的所有兵將……只要將芍藥君殺得魂飛魄散,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