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童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沒錯,我就是要將這條船拿去拍賣,所得款項,全部換成糧食、米面,拿去救濟天下的可憐人……善哉,善哉,我佛真的是慈悲啊,慈悲!”
四大童子眼珠子發(fā)綠的盯著那條巨艦,一副地皮小流氓看到了有趣玩具,不惜手段都要弄到手的嘴臉油然而出。
老人的面皮一陣扭曲,他東張西望了一陣,沒發(fā)現(xiàn)有佛主出現(xiàn)的異象,他的表情稍稍回復了些許正常。他咬著牙,怒極看著盧仚,沉聲道:“法海,休要胡說八道,老夫哪里敢對佛主不敬?呵,你的人,打殺了……”
盧仚淡然道:“四位前輩……”
盧仚朝著四大童子合十行禮。
積德童子急忙擺手:“別,我們這么年輕,這么青春活力,‘前輩’兩個字,是萬萬不能的……唔,叫我們大哥就是!”
盧仚笑了,從善如流的朝著四大童子行了一禮:“四位大哥,你們說,這老家伙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的模樣,坐著這么一條不值個三五銅錢的破爛木船,跑來法海面前耀武揚威……是不是沒把鎮(zhèn)獄一脈放在眼里?”
盧仚嘆道:“他看不起鎮(zhèn)獄一脈,就是看不起寶光一脈啊……前些日子,曾師祖為法海出面做主,這鎮(zhèn)魔嶺上上下下,無數(shù)道友親眼目睹,堪稱是天下皆知……”
“鎮(zhèn)獄源自寶光,這是天下人都應該知道的事情!”
“這老家伙卻要在法海面前裝腔作勢,可見,他對曾師祖,那是一點兒敬畏之心都沒有的!
四大童子同時咧嘴微笑。
他們手上的零碎吃食瞬間湮滅,手掌上的鹵水、糖漿之類的玩意也瞬間消失。他們四個擺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昂著頭,背著手,冷然朝著那老人笑著。
“老狗,滾下來,跪地上說話!”積德童子厲聲呵斥。
隨著他的呵斥聲,虛空中驟然有佛光一閃。
一聲巨響,那千丈巨艦‘轟’的一震,巨艦內(nèi)外所有的陣法禁制同時實效,龐大的艦體失去了所有的浮空動能,猶如隕石一樣從高空筆直墜落。
地面上,大片看熱鬧的修士狼狽的四處逃竄。
敢湊近了看熱鬧的修士,最少也有真仙境的修為,一個個跑得飛快,彈指間就竄出了數(shù)十里、數(shù)百里地。那巨艦也不過千多丈長,從頭到尾不到十里地的規(guī)模,從空中墜落也耗費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修士都跑的遠遠的,留給了它足夠的‘降落場地’。
一聲巨響,大地微微一晃,巨艦墜地,半截船體都陷進了地面。
船頭上,那老人在巨艦失去動力的一瞬間就想要騰空飛起,但是他和那巨艦一樣,體內(nèi)法力驟然消失,一切神通、秘術(shù)全都施展不得,猶如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一樣,狼狽無比的從高空墜落。
‘嘭’!
老人從船頭上摔了下來,大頭朝下摔在了地上,摔了個鼻青臉腫,鼻梁都摔斷了,鮮血順著面頰亂流,看上去好生狼狽。
這老人,也是真君級的修為……能夠?qū)⒁幻婢さ眠@等慘兮兮的,積德童子的手段,委實可怕,就連盧仚都沒看清,他究竟是怎樣將這條巨艦還有這老人炮制成這等模樣。
“老夫,絕無對佛主不敬之理!崩先水斨衼G臉,他哆哆嗦嗦站起身來,嘶聲道:“老夫,只是,只是……”
盧仚擺了擺手,瞇著眼冷聲道:“好吧,我相信,你也不敢對曾師祖有任何不敬……剛剛,算是對你的狂妄、跋扈,略作小懲。說吧,你來鎮(zhèn)字第九城,派門下走狗攔截小僧車駕,意欲何為?”
盧仚歪著頭,詫然叫嚷道:“難不成,你們姜氏一族勾結(jié)妖蠻、邪魔,妄圖里應外合,綁架我這個鎮(zhèn)字第九城的城主,打破鎮(zhèn)字第九城,攻破鎮(zhèn)魔嶺么?”
這罪名……嘖嘖!
盧仚剛到鎮(zhèn)字第九城的時候,可是給不少人扣少了這個罪名!
現(xiàn)在重新?lián)炱鹆诉@口黑鍋,倒是頗為順手,端的是扣得酣暢淋漓、得心順手!
第775章 圍獵
混元羅天教。
至高混元殿。
形如稚齡孩童的蜉蝣子靜靜的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俯瞰著大殿中那些富麗堂皇、仙氣升騰的陳設。巨大的殿堂中空無一人,只有淡淡的仙氣、靈云往來流動。
一個內(nèi)外一百零八層,造型極其復雜的羅盤懸浮在蜉蝣子面前。
羅盤上,一層層仙光緩緩旋轉(zhuǎn),無數(shù)信息在羅盤中滾動、推衍,去蕪存菁,一點點推衍出蜉蝣子想要得到的訊息。
“青囊……莽荒……法海!”
蜉蝣子低沉的嘟囔了一聲:“都是一群沒用的,原本還以為,來自下界的飛升弟子,會比這些被寵壞的兩儀天土著弟子中用一些,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羅盤上一抹閃爍不定的電芒跳動,巨大的反噬之力透過冥冥中的某些因果牽連,朝著蜉蝣子吞噬了過來。蜉蝣子身體表面,一層黯淡的仙光閃爍,他的存在感驟然消失,反噬之力驟然向四周擴散開去,大殿中一切陳設頃刻間化為烏有。
只是,蜉蝣子雖然坐在寶座上,卻好似完全消泯了一般,這股循著他的氣息追殺而來的反噬之力耗費了三個彈指的時間,沒能鎖定他的存在痕跡,最終不甘心的緩緩消散。
蜉蝣子的存在感一點點的浮現(xiàn),好似一頭龐然巨物,緩緩從深海中浮出,漸漸地他的存在感充斥整個大殿,內(nèi)部空間方圓數(shù)萬里的大殿好似被‘徹底塞滿’,給人一種再也無法容納任何‘外物’的窒息感。
“奇怪也哉,只是推衍了和法海稍有牽連的人和事,怎生有如此可怕的反噬之力?”蜉蝣子低聲笑道:“總不至于,那小賊禿幾年不見,居然晉升佛陀,和老夫修為相似了罷?”
輕輕搖頭,蜉蝣子喃喃道:“沒有這樣的道理,絕無這樣的道理……老夫修到道主境,耗費了多少年的苦功?經(jīng)歷了多少災劫?他區(qū)區(qū)一個剛飛升的小賊禿,哪里有這樣的……”
嘆了一口氣,蜉蝣子低聲嘟囔:“罷了,罷了,只求青囊不要真?zhèn)觸怒了他們,不要給老夫招惹麻煩就好。哎,哎,這都叫做什么事?”
一抹飄忽不定的仙氣冉冉在大殿中浮現(xiàn)。
蜉蝣子的存在感驟然凹陷,塌縮,被這一縷不起眼的仙氣壓制得瘋狂內(nèi)斂。他駭然看著那一縷看似‘柔弱’的仙氣,身體下意識的繃緊,猶如彈簧一樣一躍而起,肅然向那一縷仙氣稽首行禮。
“蜉蝣子,參見前輩……敢問……”
那一縷仙氣化為一團茫茫光芒冉冉擴散,一名身穿白色長衫,長發(fā)飄落,氣質(zhì)淡泊自然,手持一支青色玉簫的青年從仙光中顯出了身形。
他輕輕一擺手,淡然道:“毋庸多禮,來找你,有些事情!
蜉蝣子的面皮驟然一抽,他干笑道:“弟子法力低微,神通微小,門人弟子也不堪重用,不知……有何事情,是弟子能為前輩效勞的?”
青年淡然一笑:“果真和你名字一般,蜉蝣,蜉蝣,朝生暮死,所以極惜命,極膽小……只是,我既然找上門來,無論我要你去做什么,你能拒絕?你敢拒絕?嗯?”
蜉蝣子額頭一滴冷汗緩緩垂落,他低下頭,畢恭畢敬的說道:“晚輩……能為前輩效力,是晚輩的榮幸……前輩但有所命,晚輩莫敢不從!”
青年緩緩點頭:“罷了,也不是什么太艱難的事情。你去鎮(zhèn)魔嶺,鎮(zhèn)字第九城,去找那法海的麻煩。引出他鎮(zhèn)獄一脈的幾個小賊禿,引入我指定的地點,將他們坑殺……這事情,不難罷?”
蜉蝣子一臉扭曲的抬頭,雙眼凸起,猶如見鬼一樣看著青年。
“一炁……前輩……這……”
蜉蝣子好似被無數(shù)天雷屁翻來覆去的劈了三五百年,整個人僵直當場,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盧仚得罪過蜉蝣子!
這事情,要從盧仚還在下界的時候說起。
蜉蝣子……他修的‘混元大道’。所謂‘混元’,在兩儀天的道門中,是一個極其寬泛的概念,世間一切‘天地正道’,都可稱之為‘混元’。是以,很多自詡為道門正宗的修士,建立宗門的時候,都喜歡在自家宗門的前面,扣上‘混元’二字!
在包容天地玄機、囊括宇宙大道的‘混元妙理’中,蜉蝣子主修‘時光’和‘生命’之道。
一如他的道號‘蜉蝣子’。
蜉蝣這等生物,朝生暮死,繁衍極快,卻又死得極快。在那生死之間,經(jīng)歷短短的時光,將生命在極短時間內(nèi)推演到宛如煙花一樣絢爛的巔峰極致——可有人見過,無數(shù)蜉蝣在河面上起舞,在極短時間內(nèi)‘交配’、‘繁衍’、‘狂舞’,最終‘凋零’的盛大場面?
蜉蝣子的修行,就如他的道號,截取時光,感悟時光,在極短的時光中截取生命玄機,參悟生命妙理,竊取天地生機妙理,竊天地以成全自身。
只是,蜉蝣子的天資稟賦有限。
他的天資,他的稟賦,支撐著他成就了道主境后,就耗盡了所有潛力。他是道主,在道門的地位等同佛門的佛陀,但是因為他的天資、稟賦,他只是道主中最弱的那一等!
僥幸的是,前文已有贅述,兩儀天的道門修士修煉,當自身天賦、稟賦不夠的時候,可以獻祭、燃燒和自己修煉的大道屬性相當?shù)奶觳诺貙,以此抽取其中道韻玄妙,不斷的提升自身道行,提升自身法力?br />
蜉蝣子在自家山門中,就是如此操作。
他耗費了天大的代價,從眼前的這位‘一炁道君’手中,求取了一門奇奧絕倫的太古大陣,將其布置在了自家山門中。他又根據(jù)這門大陣的需求,從下界飛升的森羅教弟子中,選中了一個擁有神奇血脈的飛升弟子重點培養(yǎng),讓他主持那座大陣!
依靠那飛升弟子的奇異血脈之力,那門大陣可以源源不絕的凝練出奇異的‘玉液瓊漿’!
這一點玉液瓊漿,就蘊藏了無窮的時光奧義,無盡的生命氣機。
蜉蝣子對外宣稱,這大陣凝煉的玉液瓊漿,只是一種‘滋味非凡的美酒仙釀’,只是他‘漫長的生命中聊以解憂的小癖好’。
唯有一炁道君和蜉蝣子心知肚明,在蜉蝣子的天資稟賦無法支撐他繼續(xù)前進,無法讓他感悟更高的天地大道,無法繼續(xù)提升道行、修為的情況下,這山門大陣凝聚的玉液瓊漿,就是唯一能夠支撐他繼續(xù)前進的修煉資糧!
讓蜉蝣子惱怒的是,如此重要的門人弟子,因為某個意外,連同在兩儀天的所有血脈后裔,被人做掉了。
僥幸的是,那被做掉的門人弟子,在下界,在極圣天,還有一支血脈留存!
只要將那下界弟子接引上來,用一點普通資糧將他培養(yǎng)成真仙,繼續(xù)主持這座大陣,就能源源不斷的凝練出新的玉液瓊漿!
結(jié)果可好,盧仚在元靈天和森羅教起了沖突,干脆利落的將那一支血脈給滅了門……蜉蝣子這下,可就徹底斷了修煉糧草!
這才是蜉蝣子將盧仚掛上了大羅血榜,讓混元羅天教的弟子滿天下算計盧仚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盧仚和蜉蝣子是有仇的。
而且,和混元羅天教的普通弟子以為的,‘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小小仇怨’不同,盧仚對蜉蝣子,簡直是‘斷絕道途’的‘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嘛,盧仚飛升后,他居然成了元覺和尚的佛脈真?zhèn)餍〉茏,礙于鎮(zhèn)獄玄光佛在佛門的赫赫兇名,蜉蝣子這個‘惜命’、‘膽小’、‘過于謹慎’的家伙,不敢堂而皇之的親自對盧仚出手,就是害怕鎮(zhèn)獄玄光佛找上門來,將自己毆打致死。
是以,他將盧仚掛上了大羅血榜——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出手,而是混元羅天教的門人弟子坑殺了盧仚,那么按照兩儀天修煉界的潛規(guī)則,鎮(zhèn)獄玄光佛是沒有道理上門尋釁的!
只是,混元羅天教的門人弟子多廢物。
尤其是那下界飛升的萬象,更是廢物中的廢物……耗費了這么長時間,浪費了這么多心思,居然連一個小小的盧仚都沒能弄死,蜉蝣子已經(jīng)暗地里發(fā)了好幾次雷霆震怒。
可是……前幾個月消息傳來,鎮(zhèn)獄一脈,三位大和尚突然晉升佛陀妙境,而寶光功德佛,居然和鎮(zhèn)獄玄光佛有前生師徒的緣分。
聽到這消息,蜉蝣子頓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他已經(jīng)絕了去找盧仚麻煩的念頭。
實在是,現(xiàn)在的鎮(zhèn)獄一脈,他招惹不起。
只有一個鎮(zhèn)獄玄光佛坐鎮(zhèn)的鎮(zhèn)獄一脈,他蜉蝣子還敢讓自家門人弟子去伸伸爪子,稍稍的招惹一二,想來鎮(zhèn)獄玄光佛不會因為門人弟子的一點小沖突,掀起兩個教門之間的大爭斗。
但是當對方有了四尊佛陀級的大能……一點小沖突,就有可能引爆混元羅天教和鎮(zhèn)獄一脈的全面戰(zhàn)爭。
不用懷疑,那群擅長倚強凌弱、打順風仗的佛門賊禿,他們做得出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礙于顏面,他甚至早就將盧仚的名字從大羅血榜上取下來了。
他甚至都開始秘密物色新的人選,從兩儀天茫茫人海中挑選適合的,擁有奇異血脈的修士,準備將其招入門下,主持山門大陣,繼續(xù)為自己凝煉玉液瓊漿!
鎮(zhèn)獄一脈,他是惹不起了。
既然惹不起,那就不惹唄!
他蜉蝣子茍了一輩子,繼續(xù)茍下去,誰能把他怎么樣?
精通‘生命’之道的蜉蝣子,可是將自己的一條老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是一炁道君今日找上門來,居然讓他親自出手,主動去對付盧仚,以此為借口,引誘鎮(zhèn)獄一脈的那幾尊大佛動手,準備坑殺他們?
蜉蝣子嚇得渾身毛孔發(fā)炸,差點沒爆出粗口來!
如果不偶是當年他在一炁道君座下聽過道,算是一炁道君的外門弟子……如果不是他深知一炁道君的可怖威能以及可怕手段,根本不敢違逆、觸怒一炁道君的話,他真的已經(jīng)開口罵娘了!
好好的活著,茍在自家山門中歲月靜好,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