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四人就帶著一隊護衛(wèi),后面跟著一架或者兩架馬車,走街過巷,專門鉆那些古董鋪子、藥材鋪子、奇物鋪子等。
其中,也夾雜一些點心鋪子、胭脂鋪子等。
乍一看去,就是幾個不知世間憂慮的公子小姐,嘻嘻哈哈的花費重金,采買了各色莫名的小玩意兒,裝滿了一架又一架馬車。
間或,盧仚和青柚三女路過太學、國子監(jiān),又或者某些讀書人聚集的酒樓、茶館的時候,他會背著手,聆聽一會兒各路讀書人對詩詞文章的討論,然后很淡定的,裝作有感而發(fā)的,隨手指著一株菊花、一樹紅葉,甚至是一個茶盞、一個酒杯,隨口吟誦出一篇絕妙好辭。
在無數讀書人的驚嘆聲和膜拜的目光中,做出了絕妙好辭的盧仚會很淡定的,帶著面孔微紅的青柚,以及激動得雙頰通紅的青檸、青檬,施施然背著手離開。
于是,和鎬京城的滿城風雨迥異的,是盧仚的‘詩圣’之名越發(fā)的熾熱。
終于,這一日。
嘉佑十九年的九月一日,一份天子詔令從九曲苑送去了皇城,請求太后用印。
太后拒絕了這份詔書,著身邊的太監(jiān)大總管余三斗,親自將詔令封回九曲苑。
隨之的事情,讓鎬京城的風風雨雨、各方討論戛然而止。
天子在沒有求得太后在詔令上施用太后印璽以及天子印璽的情況下——前面說過了,胤垣的天子印璽,還有大胤的傳國印璽等整整一套璽、印等,全都保存在太后手中。
太后拒絕用印,天子居然在詔令上加蓋了自己的私人印璽——這印璽,平日里是天子用來讀書、品畫、品鑒各種收藏品時,加蓋在這些收藏品上的私章,只能代表天子私人身份,并無任何公務權力。
總之,天子在詔令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璽,將詔令明發(fā)天下。
詔令大意就是,因盧旲、盧仚、盧峻、盧屹等人于國有卓勛,特行封賞:
盧旲,加封‘天恩君’,一應儀仗、用度,等同宗室親王。
盧仚,加封‘天陽君’,一應儀仗、用度,等同宗室親王。
盧峻、盧屹,都得了‘侯’的封爵,同時都領了羽林中郎的軍銜。
盧旲強征的,幾乎是用鐐銬鎖著,一并趕去平亂的,胡夫人的三個弟弟,也就是盧峻、盧屹的三個舅舅,同樣因為‘功勛卓越’,經盧旲、盧仚上表述功,三人分別得了鄔州牧、鄔州安撫使、鄔州征討使的職銜。
三人莫名其妙的,就從一介白身,突然就成了國朝二品、從二品的高官!
除開這三位莫名得了高官的‘舅舅’,盧旲、盧仚的一應心腹,包括沒有踏入鄔州一步的阿虎,還有百虎堂的一眾核心虎爺,也都因為‘履歷軍功’,紛紛得了高低不等的勛位和軍職。
一如阿虎,就從一個街頭斗毆的混混頭目,搖身一變,變成了國朝男爵、羽林校尉。
而詔令的最后一條,則是大肆夸獎盧仚‘性情高潔’、‘文采驚世’,以官方名義,以天子之名,封盧仚為‘詩圣’、‘文宗’,授國子監(jiān)‘副山長’、太學‘副學正’之實職。
詔令一出,鎬京嘩然。
對于盧旲、盧仚等人的軍功封賞也就罷了,大胤的官職,天子愿意怎么給,就怎么給。
但是詔令上沒有正兒八經的天子印,這事情的后果……
無數人的目光,已經投向了皇城。
而天子對盧仚的最后一道封賞,什么‘詩圣’啊、‘文宗’啊,國子監(jiān)、太學的實權職司啊,則是將鎬京城內的文教弟子們炸了個暈頭轉向,當即讓無數文教弟子內部,產生了巨大的分裂和對立。
一部分被盧仚之前丟出去的詩詞文章驚艷的文教弟子,鼓掌吶喊,齊聲歡呼,說盧仚是名至實歸,為這份詔令搖旗吶喊。
而反對盧仚的那些文教弟子,尤其是白長空的那些嫡系門人,則是不顧體面的破口大罵,更有人私下串聯,準備去皇城、九曲苑伏闕‘死諫’。
據說,就連朱崇等文教大佬,都被天子這份詔令氣得七竅生煙。
‘詩圣’可容,‘文宗’難忍!
何謂‘文宗’?
當今之世,文教魁首,才是‘文宗’!
如果盧仚是‘文教魁首’,那么朱崇他們這些出身文教圣人世家的大賢,他們又成了什么?
尤其是,天子親自冊封、宣告天下的‘文宗’,自文教建立以來,唯有‘朱圣’一人!
天子這詔令,等于是給朱崇等人又找了個‘活祖宗’!
鎬京城內的文教大佬們,一下子就炸鍋了。
詔令發(fā)出的當天晚上,皇城,扶搖殿內,昏暗的燭光下,垂簾聽政的帷幕后方,太后面無表情的坐在寶座上,透過珍珠垂簾,看著匍匐在地上的樂武。
“那詔令,天子真就這么發(fā)出去了?”太后的聲音很冷淡:“他,怎么就敢呢?”
樂武低沉的說道:“可是阿姊,他就真這么做了!”
太后沉默許久,嘆了一口氣:“這事體,讓我好生難辦!
樂武猛地抬起頭來,急聲道:“阿姊,他只是你的一個兒子……而我,可是你的親弟弟!”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俯瞰著跪在地上的樂武,沉聲道:“你這些日子,調動兵馬頻繁……可有幾分把握?”
樂武咧嘴一笑,嘴唇慘白如紙,雙眸微微泛紅。
“阿姊放心,十成十的把握。”樂武微笑:“天子或許請了幾個異人襄助,但是,大勢在我,在您手上。
第255章 迎回
嘉佑十九年,九月二日。
太后于皇城設宴,天子攜幾名心愛妃子赴宴。
皇城御花園,天高氣爽,滿目美景,天子于宴席上吹奏玉簫,引來高空路過的大雁輕鳴相和。
太后當眾拭淚,指責天子‘不務正業(yè)’,以天子之尊,卻‘如伶人,以聲色侍人’!
天子悚然,跪地自辯,太后拂袖,摔杯,痛斥天子。
天子攜愛妃數人,灰溜溜返回九曲苑。
皇城就是一個大篩子,什么消息都瞞不住的。太后在宴席上痛斥天子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鎬京,自然也傳到了正和青柚三女逛街的盧仚這邊。
拎著一個竹皮編織的小籠子,聆聽著里面的綠頭蟈蟈清脆的鳴叫聲,盧仚嘆了一口氣。
“天子是有孝心的,他……一直等著太后和大將軍主動發(fā)動呢!
“話說回來,我現在是真相信,世上真有‘扶弟魔’這種生物!”
‘扶弟魔’?
青柚三女愕然看著盧仚。
“嗯,就是一種,把自家弟弟當做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什么丈夫、兒子之類,全都可以為了自己的弟弟而徹底放棄的恐怖生靈!
“這種生靈啊,嘖嘖……”
青柚三女不能理解‘扶弟魔’這個梗兒,但是她們大致知道了盧仚話里話外充斥的對太后和大將軍的不滿之意。
盧仚帶著數萬戰(zhàn)力恐怖的精騎返回鎬京。
更有神醉等十名大能修士,如今正住在九曲苑里。
以大將軍樂武和血河教修士勾勾搭搭的事實,讓神醉他們以‘除魔衛(wèi)道’的名義,直接出手降服了大將軍,以雷霆萬鈞之勢血洗整個太后母族,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這些天,任憑鎬京鬧得滿城風雨,組織了盧仚、盧旲、神醉等人放手清洗的,赫然就是胤垣這個天子。
這個名聲臭大街的天子呵。
賣官鬻爵。
敲詐朝臣。
驕奢淫逸。
信寵奸臣。
各種狼藉的罪名,頂風臭十八里的天子。
他內心最深處,居然還有這么一抹雪白的柔軟……他,悍然無法主動對自己的母親和舅舅下狠手。
哪怕他已經聞出了不對勁的味道。
哪怕這些年,他兢兢業(yè)業(yè)的斂財,小心翼翼的組建心腹軍隊,對大將軍樂氏一族布置了無數防范的手段……但是他居然,心軟得不愿意主動出手。
“不過,一個有孝心的天子,總歸比一個殺伐果斷,連親媽和親舅舅都能下死手的天子來的可愛!北R仚搖晃著蟈蟈籠子,低聲的嘟囔著。
然后,盧仚突然一陣心悸。
他抬起頭來,看向了北方。
在極遠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絲絲血脈的牽扯,一種淡淡的危機感隱隱襲來。
盧仚瞪大了眼睛。
腦海中,三眼神人圖亮起,大片光芒閃爍,在他腦海中凝成了一篇篇古樸的金色文字。
這些天,神醉讓人從大金剛寺的藏經閣中,取了好些佛門的神通秘術出來,一一交給了盧仚。盧仚將這些神通秘術銘記心頭,有空的時候,就花費點心思參悟一二。
如今,很莫名的,這些還沒入門的佛門神通在三眼神人圖的催動下,自然而然的加快了感悟速度,一道道佛門神通精義憑空衍生,迅速和盧仚幾乎凝成實質的神魂靈光相合。
一道道淡淡的因果、命運氣息,在盧仚腦海中浮現。
盧仚的眸子驟然變成了一片淡淡的金色,他看著北邊方向,沉聲道:“我去去就來……那邊,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拎著蟈蟈籠子,盧仚向北面一步邁出。
方寸禪林,一念遁法。
神魂靈光微微搖晃,伴隨著巨量的神魂之力的消耗,盧仚心念到處,他一步就邁出了三萬里。這是佛門至高的心念遁法,意念到處,只要神魂之力足夠,就能破空瞬移,遠比尋常遁光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微微喘了一口氣,盧仚遠比尋常修士強大千萬倍的神魂迅速恢復,喘息間就已經恢復到滿值狀態(tài)。
無量歸墟體運轉開來,體內歸墟仙元以五大金剛法相的運轉脈絡,開始全速運轉。
盧仚通體變成了淡金色,身邊有金色火焰噴出,皮膚下大片蓮花和萬字佛印浮現,腦后更隱隱有一輪明光繚繞,整個人都變得和真正的金剛羅漢降世一般。
體內歸墟仙元,迅速轉化為精純龐大的佛力。
盧仚發(fā)動的一念遁法,頓時更加契合他此刻的身體和身體內充斥的佛力。
又一步邁出,這一步,盧仚一步踏出了六萬里。
如此他輕輕幾步邁出,就已經走出了大胤的直轄領地,踏入了北冥州的領地。他再次幾步邁出,就跨過了大半個北冥州,來到了白蟒江南邊數萬里的大草原中。
喊殺聲沖天,無數黑衣黑甲的精銳騎兵唿哨著往來奔走,死死圍住了一個小小的小山包。
小山包上,百多人將一具具尸體壘成了護墻,死死抵擋著四周無數精銳騎兵的沖殺。箭矢如雨一樣落下,扎在那些尸體上發(fā)出‘噗噗’的密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