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如何能忍?
萬一盧仚攻入了安平州,知曉了里面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后果太嚴重,不敢想!
天子訓斥王璞平亂不力,要追加處罰。
朱崇等文教官員則用鎬京遍地鬧鬼的事情,隱隱以‘天子失德’作為威脅,逼迫胤垣讓步。他們一邊和天子爭吵,一邊用最快的效率,組建了第二支平亂軍團,準備開赴安平關。
又有數(shù)百號損失慘重的官宦人家,穿插在內(nèi)哭天喊地。
鬧騰了好幾天,好容易才爭吵出了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結(jié)果。
扶搖殿上,只有太后、胤垣、大將軍樂武等寥寥幾人留下,其他朝臣早已告退。
“這些君子啊。呵,呵呵,呵呵呵!必吩N著腿兒,抽著嘴角,恣意的冷笑著。
“我還以為,王璞是多么能征善戰(zhàn)的良將,這才主動請纓,統(tǒng)轄大軍去安平州平亂!必吩I誚道:“沒想到,還沒進安平州,就在安平關被干掉了。嘖嘖,幸好有天陽公力挽狂瀾,不然的話,那些亂民一旦沖出安平州!”
樂武在一旁冷笑:“如果亂民沖出安平州,王璞他們再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冷笑幾聲,胤垣站起身來,大聲道:“給天陽公記大功,調(diào)回鎬京聽用。嘖,既然大丞相他們堅持,要由他們的人去平亂,那就讓他們?nèi)フ垓v吧!
“不過,天恩公說得有道理。那些文教君子,耍嘴皮子是一把好手,真?zhèn)打仗么……不行!”
“大將軍,下調(diào)令,北界城八十萬蒼狼騎,悉數(shù)調(diào)來鎬京備用!
第156章 有緣
嘉佑十九年,三月三十日。
熊泰斗統(tǒng)軍,向西方撤退。
無數(shù)亂民,在通往安平州的谷道中,已經(jīng)修建了一條頗有規(guī)模的城墻。熊泰斗帶著大軍,撤到了這條城墻后,重整糧草輜重。
熊泰斗撤軍后,不到一個時辰,號角聲聲,戰(zhàn)鼓陣陣,安平關東側(cè)煙塵沖天,一支規(guī)模比王璞的平亂軍團大了數(shù)倍的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到了安平關外。
王璞死了。
新增援來的平亂大軍的統(tǒng)帥,是他的堂弟王(王卜)。
奉天子和大將軍諭令,盧仚和王(王卜)完成了交接。
交接時,王(王卜)對盧仚的態(tài)度極其冷淡,甚至,他看向盧仚的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敵意。
“王大人,我們似乎是第一次見面?”盧仚不明白王(王卜)的敵意從何而來。難不成,他知道王璞的死和自己有關?沒這個道理!
王(王卜)沒吭聲,而是上上下下,認真的打量盧仚。
王璞戰(zhàn)歿,盧仚居然強勢接管了安平關的平亂大軍,而且接連打退了安平州亂民的攻擊。
這讓朱崇以下的所有文教世家的重臣們,都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他們深深的懷疑,王璞的死,是否和盧仚有關。
他們更加擔憂,盧仚是否在執(zhí)掌平亂軍團的這段時間內(nèi),知曉了安平州的一部分真相。
“王璞是怎么死的?”沉默了許久,王(王卜)很不客氣的問盧仚。
“被亂民高手刺殺!北R仚給出了完美的標準答案。
“為何你沒有被殺?”王(王卜)直勾勾的盯著盧仚,徑直詢問他為何王璞死了,而盧仚在接管平亂大軍后,居然毫發(fā)無傷。
“或許我比他能干?”盧仚毫不示弱的看著王(王卜):“有些人坐享高位,實則是個廢物。王大人憑什么以為,王璞被人刺殺了,本公就一定也要重蹈覆轍?”
王(王卜)面無表情的看著盧仚,過了許久,他才燦然一笑:“說得是,天陽公的確是年少有為,難怪天子都這么惦記著你,忙不迭的調(diào)你回鎬京陪王伴駕呢。”
搖搖頭,王(王卜)嘆息道:“鎬京,又有鬼祟出沒,鬧得很大,所以陛下惦記著天陽公呢。天陽公回去了,一定要勤勉用心,說不得,就能‘封君’、‘封王’呢?”
盧仚笑看著王(王卜)。
王(王卜)這話,真是罵人不吐臟字。
他分明是說,盧仚就是靠著諂媚天子,依靠幫天子抓鬼驅(qū)邪,立下功勞,才得封了天陽公。這一次盧仚被調(diào)回鎬京,搞不好還能再多抓幾個鬼祟,爵位就能再升一等了。
“王大人也要小心?刹灰疫@里剛回鎬京,就收到您的訃告,這就不好了。”盧仚說話同樣陰損:“您看看,您的名字王(王卜)的(王卜),和訃告的訃,實在是長得太像了!”
王(王卜)的臉驟然一黑。
盧仚這話,實在是太不吉利,王(王卜)很想朝著盧仚的臉噴上一口吐沫。
看到王(王卜)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盧仚莫名的心情愉悅,他大聲笑道:“王大人,您可要當心了。我們的敵人,可不僅僅是安平關西面的那些亂民主力!
“在安平關東面,也有亂民出沒。他們數(shù)量不多,但是極其難纏。您可一定要,小心了!”
盧仚朝王(王卜)抱了抱拳,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一聲令下,盧仚、盧峻、盧屹,帶著監(jiān)軍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安平關,徑直朝著鎬京方向奔馳而去。
王(王卜)連同他帶來的將領們,站在安平關東城墻上,神色復雜的看著盧仚的大軍遠去。
“擂鼓,聚將,大家好好計議計議,這安平州,要如何盡快的平定了去!蓖酰ㄍ醪罚┐舐曄铝睿骸傲硗猓组L空白山長的幾位公子何在?恭敬些,請他們以軍師將軍的身份,參與軍議!
王(王卜)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低聲嘟囔:“在世圣人?白長空這老鬼……便宜了他九個龜孫子!”
想到白長空如今在鎬京城內(nèi)的赫赫聲名。
再想想白長空的遠房侄女,居然直接被天子冊封為貴妃!
尤其是宮里傳來的消息,循慣例,白長空這種外戚是要封爵的,據(jù)說白貴妃生得傾國傾城,妖嬈無比,哄得天子,要給白長空家加封‘公’的爵位?
原本對白長空懷恨在心,恨不得整死白長空和他九個兒子的朱嵩,也被朱崇訓斥了一通。
眼下,白長空儼然是文教最熾手可熱的金字招牌,多少人忙著抱大腿去攀附呢?
就連王(王卜),也收到了王氏本家的授意,要他好好的栽培白閬九個,在確保他們安全的前提下,讓他們多分潤一些軍功,以此交好白長空!
“軍功,軍功,軍功就這么些,給了他們九個,咱們自己還剩多少?”王(王卜)身邊,一名王氏將領低聲抱怨著。
王(王卜)斜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們是有多蠢,這軍功,還不是我們往上報么?多報些就是了,一戰(zhàn)斬殺亂民十萬,你們不會報一百萬上去么?一群蠢東西,哪里像是我們王氏的種?”
盧仚的大軍順著馳道奔馳許久。
等到離開安平關有數(shù)百里了,盧仚策騎上了一個小山包,回頭眺望安平關的方向。
“嘖,兩位兄長,你們領大軍回鎬京。”盧仚冷著臉,朝盧峻、盧屹吩咐道:“緩緩行之,多拖延些時間。我在安平關多留幾天,一定不能讓熊泰斗這么輕松得逞了!
盧峻、盧屹聞之心動,同時點頭道:“仚哥兒放心,決不能讓他獨吞了所有功勞。只是,你孤身一人,怕是……”
盧仚笑著搖頭,他可不是孤身一人:“無妨,我一人在外,反而還便利些,我……”
話音未落,盧仚就猛地抬頭朝著正南方向望了過去。
正南方,一名身高一丈開外,滿臉橫肉,掃帚眉大環(huán)眼,袒露的胸膛上,古銅色的肌肉塊宛如鋼鐵澆鑄的大漢,正騎著一頭生得模樣精奇的坐騎,拎著一個極大的獸皮包裹,一溜煙的順著馳道朝著這邊飛馳而來。
那坐騎通體漆黑,形如馬鹿,額頭上不是珊瑚開衩般的鹿角,而是兩根筆直的三尺尖角,黑漆漆、亮晶晶,宛如兩柄短矛長在頭上。
比起盧仚的坐騎血蹄烏騅,這長得怪里怪氣的坐騎,身形更要龐大了兩圈。
尤其是它奔跑的速度快得驚人,站在小山包上,盧仚剛看到這大漢的時候,距離還有近百里,但是只是幾個呼吸間,這坐騎就已經(jīng)狂奔到了數(shù)里外。
盧仚、盧峻、盧屹只覺一陣神魂激蕩——這廝的速度,怕不是一天能輕松跑出十幾萬里去?
這絕對是異種血脈沒有消散的異獸坐騎,完全不是大胤如今的血蹄烏騅、青云騮、蒼狼等坐騎能比的。
大漢來得太快,殿后的羽林軍輕騎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大漢就騎著坐騎,一路穿過大軍隊伍,來到了小山包下。
“什么人!”
直到這時候,盧峻、盧屹麾下的蒼狼騎才齊聲大喝,紛紛抓起長弓,搭上箭矢,從四面八方圍住了這大漢。
“我佛慈悲,和尚我并無惡意!贝鬂h摸了摸光溜溜的頭皮,徑直從坐騎上跳下。
‘咚’的一聲,也不知道是大漢體重,還是他手中獸皮包裹里的東西太過于沉重,他落地的時候,發(fā)出了極大的悶響聲,地面微微一顫,四周的數(shù)百頭蒼狼極其不安的低聲咆哮著。
盧仚眉頭一挑。
‘我佛慈悲’?
這光頭漢子,是佛門中人?
這么魁梧的塊頭,是大金剛寺弟子?
“不許對大師無禮,放下兵器!北R仚揮了揮手,朝和尚拱手笑道:“敢問大師?”
“和尚空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和尚!笨湛蘸蜕辛嘀F皮包裹,大踏步走上小山包,那站在地上,比空空和尚還要高出三尺多的精奇坐騎‘嘀嗒嘀嗒’的,慢悠悠跟在了他身后。
“和尚本在山中打坐,突然心血來潮,感覺施主你與和尚我有緣。所以,特意給施主送些物件來,以助施主成功!”
空空和尚大聲嚷嚷著,他的中氣格外充足,遠近數(shù)萬士卒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盧仚麾下,眾多將校,尤其是那些守宮監(jiān)所屬,一個個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盧仚——世外高人,中途贈寶,助英雄建功立業(yè),這不是市井間那些演義小說中的橋段么?
感情,還真有這種事情啊?
空空和尚走到盧仚面前,將獸皮包裹解開,露出了一套通體烏黑的全身甲,一桿同樣黑漆漆的丈八長槍,以及一張弓臂極粗,弓弦都有小手指粗細,通體長達七尺的長弓。
“我是空空,按輩分,你們?nèi)齻得叫我?guī)煵。”空空和尚壓低了聲音:“奉主持法旨,給盧仚送來這一套甲兵,方便你行事,為本門奔走!
“唔,主持有言,讓釋惡那小賊禿直接收你進內(nèi)門!
空空和尚摸了摸光腦袋,繼續(xù)說道:“四顆紅蓮渡厄丹,主持許給你了,只要煉出來,就直接有人送到你手中。主持說,你就不要為難熊泰斗那廝了。”
“哦,對了,釋字輩下面,是法字輩!笨湛蘸蜕行粗R仚:“主持和幾位長老想了許久,給了你一個極好的法號!
盧仚心臟驟然一跳,莫名的有一種不安的悸動襲上心頭。
“敢問空空師伯祖,法號是?”
空空笑得很燦爛:“法!o邊,浩瀚如海,可見主持對你的殷切希望。”
盧仚的笑容徹底凍僵,雙眼發(fā)直的盯著空空。
袖子里,翠蛇輕輕動了動,盧仚突然有一種將翠蛇丟出去十萬八千里的沖動。
‘法!!
‘法!。
‘法!。。
盧仚很想罵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