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轟鳴,化為紅色波紋,綿綿泊泊向四周翻卷而去。
紅色聲紋沖出了兩百多里地,虛空突然扭曲,原本毫無異狀的虛空中,憑空出現(xiàn)了黑漆漆密布無數(shù)裂痕的屏障。
虛空屏障和紅色波紋劇烈的撞擊在一起,發(fā)出‘嗤啦’巨響,濺起無數(shù)的電光火花。
一座座巨大的禪房內(nèi),成群結(jié)隊身穿紅色僧衣的光頭和尚,或者身穿紅色長袍的蓄發(fā)女修魚貫而出,他們或者去各處殿堂打掃,點燃香蠟,又或者聚集在一處處巨大的廣場上,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哼哧有聲的演武修煉。
鐘聲響起時,天空中如絲如縷不斷垂落的氤氳之氣驟然暴漲百倍。
盤坐在蓮臺上的少女微微睜開眼睛,燦爛一笑:“真是辛苦了在外的行走弟子。”
她一笑,下方沸騰的巖漿就驟然平定。
巖漿變得光潔如明鏡,隨后一支支紅色蓮花從巖漿中冉冉升起,醉人的濃香四溢,宛如陳年佳釀的花香化為肉眼可見的紅色霧氣在火山口中盤繞。
數(shù)以千計的紅蓮花冉冉綻放,隨后‘噗’的一聲響,數(shù)萬顆蓮子從蓮蓬中噴出,在紅色霧氣的托舉下纏繞飛蕩,不斷閃爍著奇異的幽光。
一隊數(shù)百名紅袍女修背著巨大的藥囊快步奔了上來,她們站在火山口邊緣,將藥囊打開,雙掌一揮,一道狂飆卷起,無數(shù)藥草紛紛飛出。
蓮臺上少女雙手結(jié)印,口誦真言。
她七竅中噴出紅色火焰,迅速將數(shù)萬蓮子連同無數(shù)靈藥卷成了一團。
天空一片亮晶晶的雨云飄過,在火山口上灑下了大片甘霖。
火光卷起甘霖,和那些蓮子、靈藥混成了一團,隨之就是一通瘋狂的旋轉(zhuǎn)。
一刻鐘后,上千萬粒只有芝麻粒大小,通體赤紅,散發(fā)出濃郁奇香的藥丸宛如暴雨從空中灑落。
數(shù)百女修同時舉起手中藥囊,齊聲高呼‘收’!
千萬藥丸化為數(shù)百條赤紅色小溪,迅速沒入了藥囊中。
一名身高丈二,身形魁梧,氣息森嚴的青年僧人憑空在火山口旁出現(xiàn),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盤坐在蓮臺上的少女,隨后喝道:“速速出發(fā),將這些‘紅蓮固體丹’送去安平州,供金剛寺按計使用。”
數(shù)百女修齊齊合十行禮,然后一個個宛如火云天降,一步下降數(shù)十丈,冉冉向火山下的禪院迅速降落。
青年僧人雙手合十,朝蓮臺上少女行了一禮:“師妹,你如今修為,到了何等境界?”
少女微微睜開眼睛,淡然一笑。
她沒說話,但是頭頂大片火焰翻滾,迅速化為方圓數(shù)畝大小的火云。
一聲高亢的長嘯響起,火云中,一尊身高百丈,三頭八臂,手持各色兵器的神佛虛影冉冉而起,浩浩蕩蕩不可阻擋的靈壓朝著四周擴散,青年僧人一個措手不及,被靈壓打了個趔趄,差點一頭栽進了下方沸騰的巖漿里。
“我已種下烈火金蓮,只待花開,佛現(xiàn)!”少女冉冉起身,看向了遠處正在緩緩消失的空間屏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才能離開山門,去外面大世界走走,看看!
青年僧人有點狼狽的站起身,干笑道:“遲早的事情。當今之世,我們是深藏的蛟龍,山門中,勉強還算一個小池塘,但是外面大世界,卻是一片沙漠戈壁,我們?nèi)チ,根本呼吸不得!?br />
“遲早的事情!鼻嗄晟艘矡o比神往的喃喃自語:“只希望,大金剛寺的效率,能再快一些。”
連續(xù)幾日,諸葛鸝的大軍都在慢吞吞的通過安平關(guān)。
盧仚的隊伍,就被堵在安平關(guān)外動彈不得。
王璞的軍令也傳了過來。
盧仚也懶得和諸葛鸝、王璞他們計較,既然人家費盡心思讓盧仚留在原地,盧仚就留在原地吧。難不成,盧仚還要搶過安平關(guān),然后去和熊泰斗帶領(lǐng)的亂軍大干一場?
如果單純是熊泰斗,盧仚還真有心情這么干。
但是那些亂軍么,他可沒這個興趣。
就在這幾天里,四面八方不斷有消息傳回,安平州周邊的郡縣,似乎也變得躁動不安。
盧仚的消息來自各地郡縣的禁軍駐軍,但是禁軍的消息,顯然沒有那些地方官員靈通。
那些文教官員,似乎有意封鎖了消息。
但是根據(jù)各地禁軍傳來的情報——附近的郡縣損兵折將,城防軍的損失很大,尤其是有幾處郡縣,城防軍的駐軍營地已經(jīng)徹底一空,城外卻有成群結(jié)隊,身披城防軍甲胄的亂民出現(xiàn)。
很可能,那幾個郡縣的城防軍已經(jīng)全軍覆沒。
外面?zhèn)鱽砹诵鷩W聲,有幾名壯漢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百姓,在南方山林中出現(xiàn)。
這幾天,盧仚麾下的軍隊中,禁軍、羽林軍、守宮監(jiān)的人是一個都沒調(diào)動,派出去巡邏哨探的,盡是盧峻、盧屹麾下的蒼狼騎。
那幾名壯漢看到蒼狼騎,當即帶著那一隊千多名百姓轉(zhuǎn)向了西面,朝著諸葛鸝的營地去了。
蒼狼騎們也不追趕,他們緩緩向后收縮,徑直回到了營地中,將情報傳了回來。
盧仚就帶上了人,登上了營地后方的小土包,朝著諸葛鸝大軍營地的方向眺望。
諸葛鸝大營東南側(cè),一陣嘶吼殺伐聲傳來,兩支共百人的游騎哨探被擊殺,那幾名大漢帶著千多名頂盔束甲的百姓從山林中沖出,拉開長弓,‘唰唰’就是一通箭矢射出。
諸葛鸝的營地里,數(shù)百名士卒閃避不及,應(yīng)聲倒地。
高亢的號角聲響起,一支三千人規(guī)模的騎兵沖出營地,朝著那一支百姓亂軍沖殺了過去。
那一支亂軍也不戀戰(zhàn),見到騎兵出營,他們立刻轉(zhuǎn)身進了山林。
三千騎兵湊到山林前,正在猶豫是否要追殺進去,山林中一片箭矢射了出來,將數(shù)十名騎兵從馬背上射了下來。
喧嘩聲中,就看到那些騎兵點起了火把,將火把扔進了山林。
盧仚看得眼角直跳。
不敢進山林追擊,就干脆放火燒山?
真是人才!
還好時近三月,雨水見多,不怕山火綿延不受控制。
如果是秋天,你在山林中放這么一把火,盧仚都有心思將那一隊騎兵的主將拉過來,直接扣個罪名將他斬首示眾了。
高空中,一聲鷹啼響起。
一支鷹隼落下,盧峻舉起右手,接住了鷹隼,順手取下了它爪子上綁著的小銅管。
看了一眼鷹隼帶來的情報,盧峻朝盧仚使了個眼色,沉聲道:“仚哥兒,離我們這里,向東五百里,有一‘椓郡’,郡守是咱家公府舉孝廉上去的本家叔父盧臾(yu)!
盧仚見到盧峻眼色,急忙配合道:“可是盧臾叔父遇到麻煩了?”
盧峻緩緩點頭:“有七八萬亂民,在郡城旁出沒。椓郡的兵馬大權(quán),都在郡尉手上,叔父說,知道我們領(lǐng)軍在此,向我們求一支援兵!
說著說著,盧峻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盧仚瞪大眼睛,大聲喝道:“如此說來,是自家正經(jīng)的叔父,不可不救。我持天子節(jié)杖,有臨機獨斷之權(quán),來人,拔營,我們?nèi)ゾ仍畻量。?br />
盧仚一聲令下,麾下數(shù)萬兵馬當即拔營而起,短短小半個時辰后,大隊人馬就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安平關(guān)外的谷道,全速向著東邊的椓郡行去。
盧仚帶著麾下軍隊離開,諸葛鸝雖然滿頭霧水,但是卻莫名松了一口氣。
心情變得莫名愉快的他,當即找了白奚抄錄公文不仔細,在公文上留下了一點墨漬的罪過,又下令,將白奚拖出去,痛打了三十軍棍。
盧仚帶著大軍在上午離開,下午申時(15:0017:00)不到,一片人頭組成的汪洋席卷而來,王璞統(tǒng)轄的平亂大軍的主力,終于趕到。
第133章 戰(zhàn)魔
椓郡,無戰(zhàn)事。
盧仚統(tǒng)轄數(shù)萬大軍,順著馳道,只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椓郡。
方圓有數(shù)十里大小的椓郡城外,果然有近十萬扯旗子造反的亂民聚集,而且一個個頂盔束甲,裝備頗為精良。
盧仚就不由得看了盧峻一眼。
大金剛寺,以及大金剛寺后面的佛門,為了今日計劃,究竟籌備了多久?
發(fā)動普通百姓造反,這種事情不難。
以宗教的催眠能力,加上文教君子們的橫征暴斂,百姓是極容易煽動的。
但是這些軍械么,就算是他們消滅了椓郡的城防軍,椓郡城的城防軍駐軍也不過萬把人,哪里來的近十萬精良軍械甲胄?
大軍奔襲而來,那些亂民當中,一名身穿黑色甲胄,騎著一頭高高壯壯大野豬的魁梧漢子,當即領(lǐng)著千多名騎兵,揮動著大刀‘哇呀呀’的沖了上來。
盧仚駭然,這廝居然騎野豬?
而且,這野豬奔行如風,比血蹄烏騅也慢不了多少!
盧峻已經(jīng)領(lǐng)著一千蒼狼騎迎了上去。
他騎著蒼狼,和那魁梧漢子只是一個交錯,手中馬槊猶如毒蛇,閃電般穿過那魁梧漢子胡亂揮舞的大刀,一擊命中對方喉嚨,馬槊左右一劃,一顆大好人頭就高高飛起。
一千蒼狼騎也是放平了馬槊,朝著那一千多陣型散亂的亂民一個沖鋒,當即就有七八百亂民被馬槊捅了下來。
亂民一陣唿哨喧嘩,然后撥轉(zhuǎn)馬頭轉(zhuǎn)身就走。
有人在大吼‘將軍死了,將軍被官兵殺了’!
圍著椓郡城的亂民大營‘嘩啦’一下炸了窩,隨后就看到一支支旗幡揮舞,一隊隊亂民倉皇朝著東面撤退,迅速遠離椓郡城。
盧峻、盧屹帶著蒼狼騎追擊了一番,追出去了三十幾里地,斬了兩三千顆頭顱,也就慢悠悠的收兵退回。
椓郡城城門開啟,郡守盧臾笑容滿面的,帶著一隊屬官迎了出來。
盧仚勒住坐騎,朝著返回的盧峻、盧屹皺眉道:“畢竟是百姓,跑了就跑了,兩位哥哥還追殺上去做什么?”
盧峻見到盧仚這般,急忙搖頭,低聲道:“我們只殺那些頂盔束甲的……他們發(fā)放軍械甲胄,都是有規(guī)矩的——從郡縣牢里劫出來的罪囚,地方上的青皮無賴,還有打家劫舍的馬賊山匪,盡是這些人。”
他用力的拍了拍盧仚的肩膀,笑道:“佛門,究竟還是講一個‘慈悲’的。如果換成魔道的那些家伙,嘿嘿!
盧仚這才微微一笑。
他回頭看向了西邊,一輪大日正劃過中天,慢悠悠向西邊移動。
大日軌跡不可阻擋,一如三教的籌劃,盧仚微薄之力,也只能在這大爭之世中順勢而為。
一根根長長的竹竿豎起,被斬殺的亂民人頭,戳在了旗桿上,頸血流淌下來,將綠油油的竹竿染成了墨紅色。
大軍在城外扎營,盧臾讓人送了糧食酒肉過來勞軍。
盧仚、盧峻、盧屹等將校,則是帶了全套儀仗跟盧臾進城,盧仚的節(jié)杖、大纛、青羅傘所到之處,椓郡城內(nèi)好些官員一個個面色驟變,忙不迭的低下頭,唯恐被盧臾抓了典型。
當天夜里,盧仚幾人悄然出城,直奔安平關(guān)。
他們身穿普通城防軍甲胄,用長巾裹住了面部,只露出一雙眼睛。
半路上,盧峻還找了根細竹竿兒,挑起了一面紅蓮旗。
安平關(guān)內(nèi),王璞、諸葛鸝等平亂軍團的將領(lǐng)聚集一堂,一個個臉色無比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