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供奉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熊泰斗身上,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闖入大丞相府的殺手中,居然還有修為如此可怕的高手存在。
這十幾條沖上假山山頂?shù)拇鬂h,單純他們出手的力道來看,他們的實力就不弱于剛剛開經(jīng)的大高手。
這些供奉也僅僅是這樣的修為,面對十幾個大漢的突兀襲擊,他們只能全力自保。
密集的飛刀席卷而來,幾名供奉手忙腳亂的閃避。
熊泰斗大笑著從幾名供奉身邊闖了過去,飛起一腳,大腳丫子直踏朱崇的腦袋。
“管你是誰,給我死來!”熊泰斗狂笑。
沉悶的波濤聲突然響起,而且一下子就在所有人的耳朵邊炸開,一時間,就好像有數(shù)十條巨龍在耳朵邊嘶吼,在興風(fēng)作浪,所有人都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騰空而起,大腳丫子向前踩踏的熊泰斗身邊,三條幽藍色的水龍急速迫近,帶著恐怖的力道,帶著凌厲的鋒芒,搖頭擺尾的絞殺了上來。
熊泰斗咒罵了一聲,他雙手向下一拍,掌心上噴出一團氣爆,硬生生將龐大的身體強行騰空三尺,三條水龍緊貼著他的身體擦了過去,血水四濺,熊泰斗就連床弩都無法破開的身體,硬生生被撕開了三條淺淺的血口子。
“暗箭傷人,無恥!”熊泰斗人還在半空,就已經(jīng)破口大罵。
“軍陣廝殺,哪里有什么無恥不無恥?當本侯是爾等江湖歹人,講究什么江湖規(guī)矩么?”
盧旲猶如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熊泰斗身邊,他每說一個字,就在熊泰斗身上轟上三拳,每一拳都幽藍色的水波繚繞,蘊藏了無比強橫的潛勁。
一句話說完,盧旲已經(jīng)在熊泰斗身上連轟了數(shù)十拳,滄海勁蓄力的特性轟然爆發(fā),數(shù)十拳的力道一拳接一拳、一拳疊加一拳,頃刻間疊加到了極其可怕的程度。
一聲巨響,熊泰斗龐大的身軀被轟飛數(shù)十丈,大口吐血的他直接從假山頂上飛出,手腳亂舞的從百丈高的假山上墜落地面。
熊泰斗人還在半空中,他凄厲的吼聲已經(jīng)響徹四野:“風(fēng)緊,扯呼,這廝爪子硬的很!”
剛剛沖上假山山頂,朝著幾位供奉投擲了一批飛刀的大漢們打了個激靈,一個個轉(zhuǎn)身就走。
唯有那些殺手一個個高呼著‘清君側(cè)’的口號,悍不畏死的繼續(xù)向著假山?jīng)_鋒。
但是四下里,蒼狼騎已經(jīng)完成了合圍,他們連同三千蒼狼坐騎一起,有序不亂的,以極高的效率絞殺這些侵入大丞相府的殺手。
私下里慘嗥聲不絕于耳。
朱崇雙手麻利的為自己的寶貝兒子接骨,百忙中,他抬起頭來,死死的盯了一眼盧旲:“天恩侯?殺了那廝,本相欠你一個人情!”
堂堂大胤朝大丞相,就連‘欠一個人情’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可見朱(王卜)挨揍,讓他有多么的憤怒,對熊泰斗又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盧旲頷首微笑:“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深吸一口氣,盧旲騰空而起,猶如一塊大石頭,直接跳下了假山。
‘叮!瘞茁,那是盧旲用佩劍劈砍假山,不斷的借力削減下落的沖擊力,如此十幾次借力后,盧旲落地,朝著剛剛站起身來的熊泰斗殺了過去。
熊泰斗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他被盧旲重拳從假山頂上砸下來,百忙中也伸手在假山上借力削減了墜落的速度。
但是,他依舊是摔了一下狠的。
四周的殺手、蒼狼騎、大丞相府的護衛(wèi)們,都聽到了熊泰斗從高處砸落的那一聲悶響。
所以,熊泰斗眼下這模樣,傷勢很重,很重,不僅是口吐鮮血,鼻子、耳朵里,也不斷有血水滲出。
“朝廷鷹犬!毙芴┒烦R旲怒罵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撒開大長腿就逃。
熊泰斗的身法不怎么樣,但是他畢竟力量極大,單純的直線速度快得嚇人。
就聽‘唰’的一聲,熊泰斗撞碎了攔路的數(shù)十名大丞相府護衛(wèi),三兩下就沖出了府邸,沒入了外面的黑暗中。
盧旲冷笑一聲,循著熊泰斗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假山頂上,還能聽到朱崇的怒吼聲:“誰能殺了那廝,記大功……若是能生擒活捉,本相保你富貴前程!”
第80章 師兄弟
鯤鵬坊一片混亂。
火光,濃煙,搖曳的救火的人影,到處亂跑的民眾、軍士。
黑暗中,熊泰斗落地無聲的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急速奔跑。他沖出大丞相府的時候,他就不再吐血,而且神態(tài)無比的輕松,步伐輕快猶如郊游漫步一般。
鯤鵬坊的最東側(cè),比鄰運河的軍用馳道旁,熊泰斗停下腳步,側(cè)耳向四周聆聽了一陣,笑著站定了身形。
盧旲悄無聲息的從黑暗中竄出,鎮(zhèn)定的站在了熊泰斗身前三丈處。
兩人對視了一陣,熊泰斗咧了咧嘴,帶著一絲不情愿,朝著盧旲拱了拱手:“師兄!”
盧旲等到熊泰斗行禮過了,他才微笑點頭,還了一禮:“不敢,您比我入門早這么多年,應(yīng)該我稱您一句師兄才是!
熊泰斗一臉郁悶的看著盧旲:“可不敢,宗門戒律森嚴,你是內(nèi)門真?zhèn),我是外門護法,誰敢亂了規(guī)矩,嘖嘖……”
搖搖頭,熊泰斗摸了摸身上剛才被盧旲重拳轟擊的部位,咧嘴笑道:“不錯,涇陽盧氏鎮(zhèn)族滄海勁,嘿嘿,倒還有幾分力道,居然打疼了我!”
盧旲將手中佩劍歸鞘,看著熊泰斗悠然道:“我只用了三成勁,您呢?”
熊泰斗大眼珠一翻,怪笑道:“你猜?”
兩人沉默,對視了一眼,盧旲朝熊泰斗揮了揮手:“那么,就此別過,后續(xù)安平州那邊,就有勞了。那可要打幾場硬仗,才能將事情決定下來!
熊泰斗輕輕拍了拍胸膛,滿不在乎的說道:“放心吧,不會出錯。在鎬京,除了那些沒鳥用的所謂死士,我們真正的實力,連半分都沒使出。”
“你等著看熱鬧吧,安平州……呵呵,以大胤朝堂如今的德行,誰敢領(lǐng)軍過去,我不把他們的蛋黃打出來,我就是他孫子。嘿嘿……對了!”
熊泰斗突然深吸一口氣,向前逼近了兩步,一對大眼虎視眈眈盯著盧旲。
盧旲握緊雙拳,警惕的看著突然繃緊了身體的熊泰斗:“怎的?有甚變故?”
熊泰斗伸手指了指盧旲,沉聲道:“這件事情,兩天前我就想親自處置,但是,今夜大事在即,宗門戒律森嚴,我不敢造次,所以放縱了兩天!
“你有個侄兒,叫做盧仚的!
盧旲瞇了瞇眼睛,他沉聲道:“盧仚,沒錯,那是我的侄兒……他不可能和你結(jié)怨吧?”
熊泰斗一臉古怪的看著盧旲:“你那侄兒,十六歲,拓脈境,這樣的天資……你如果要保他,我們就要做過一場了。我唯一的侄孫,鎬京熊氏武館的當代館主,熊頂天,應(yīng)該是死在他手上了!
“除了熊頂天,還有我的幾個外門弟子,也都死得干干凈凈!”
“我盤算了許久,這件事情,只可能是盧仚做下的!
盧旲目光深沉的盯著熊泰斗:“你要殺他?”
熊泰斗將腦袋左右晃了晃,頸椎骨發(fā)出一連串沉悶的響聲:“你要不要保他?唔,你不會真以為,我在宗門一甲子的苦功,都是喂了狗吧?你應(yīng)該,不是我對手!
盧旲手指輕輕扣動佩劍的劍柄。
他皺著眉頭,很認真的思忖了好一陣子,這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論起來,他雖然是我侄兒,但是往年并不親近!
“他雖然掛在我天恩侯府這一脈的族譜上,但是當年天恩侯府從萊國公府分出來的時候,其實按照血脈疏近,他應(yīng)該留在萊國公府才對。”
“但是呢,萊國公府長房,某位老爺?shù)拇笾秲,頂了他祖父留下的羽林中郎的世職。恰恰我立功封侯,按照國朝?guī)矩,我不能繼續(xù)和萊國公府廝混在一塊,所以兩家分家,就將盧仚分給到了我天恩侯府一脈!
“如此一來,盧仚他既然是我天恩侯府的人,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去萊國公府,要回他祖父的那羽林中郎的世職了!
“嚇,天子近臣,統(tǒng)兵三萬余,在羽林軍中,那也是絕對的高級將領(lǐng),而且常年陪伴天子身邊,隨時都有可能一步登天的,鎬京城內(nèi)一等一的好職位。
盧旲輕蔑的一笑,搖頭道:“堂堂國公府,這么欺負一個小娃娃,嘖!”
熊泰斗一腦殼霧水的看著盧旲:“你到底想要說啥?我是個粗人,不習(xí)慣這么彎彎繞的!
盧旲雙手抱在胸前。
熊泰斗看到盧旲這般模樣,他頓時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微微放松了一下——盧旲的這姿勢,很不好發(fā)力突襲,應(yīng)該是代表了他對熊泰斗的善意。
“我之所以說這么多,是要說服我自己,放縱你去殺死盧仚。”
盧旲冷然道:“畢竟,無論他本來應(yīng)該是在哪里,他姓盧,他在血脈上,是我的侄兒輩,他如今的名字,更是在我天恩侯府盧氏族人的族譜上!
“你要殺他,就是打我的臉。”
熊泰斗目光有點散亂,他盯著盧旲,嘶聲道:“那么,你到底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盧旲抬頭看天,天空烏云密布。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我說過,他本來,不該是我天恩侯府的人……唔,我想起來了,當年,我還被他爹盧旵揍過。”
“我還在族學(xué)讀書習(xí)武的時候,大家放學(xué)后賭錢耍子,我想要賴一個同族兄弟兩吊錢,區(qū)區(qū)兩百個銅錢的賬……結(jié)果,盧旵將我暴揍了一頓。”
“又后來,我讀書不進,早早的進了羽林軍!
“因為年少無知,觸犯了軍紀,他祖父盧貅,令人將我重責二十軍棍!
“一點親戚的情面都沒有。所以……”
盧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用力的晃了晃腦袋。
他放開雙臂,目光深沉的看著熊泰斗,語氣幽幽的說道:“我想要說服自己,說盧仚并不是我親兒子,也不是我太過親近的侄兒。他爹,打過我,他祖父,打過我!
“但是呢,我年輕時,家境不好,非常不好。我這一房人,在涇陽盧氏,算是墊底的那種破落戶!
“我重病了,盧旵掏錢給我買過藥!
“在羽林軍,盧貅親自傳我槍法,更從他薪金中,拿了錢,為我采購練功的藥物。”
“我記得很清楚,貅伯父那時候說過——萊國公府一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難得有我這么一個還愿意流血流汗苦修武道的種子!
“其實我沒想過什么狗屁的盧氏的基業(yè),盧氏的榮光之類。”
“我只是窮困極了,拼命想要博一個前程而已!
“可是我讀書不進,不會經(jīng)商,更不可能有舉孝廉當官的機會。我除了一條爛命,投身軍伍拼一個前程,我還能怎樣呢?”
“雖然有我自己的造化在,但是必須要承認,是貅伯父幫我在羽林軍中站穩(wěn)了腳跟!
“甚至,你知道么?我娶我現(xiàn)今的夫人,那份彩禮錢,都是盧旵掏空了私房錢借給我的!
熊泰斗的臉色又變得兇狠無比,他惡狠狠的盯著盧旲:“所以,你不答應(yīng)?”
盧旲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一聲恐怖的海濤拍岸聲從他體內(nèi)響起,他的皮膚變成了淡淡的暗金色,眉心一枚金剛印浮現(xiàn),身體驟然拔高了一尺有余。
他朝著熊泰斗冷笑:“丟你老母,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來謀算我盧旲的族人?”
“我是內(nèi)門真?zhèn)!?br />
“你是外門護法!”
“老子親傳師尊比你師尊身份高出百倍,老子身份比你身份尊貴百倍,老子是大胤天恩侯,統(tǒng)轄北界城數(shù)百萬精兵強將,你就是一個荒野散人!”
“你和我談條件?”
不容熊泰斗回過神來,盧旲伸出長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猶如大人摔嬰兒一般,將他舉過頭頂,一把拍在了用三尺厚巨石板鋪成的軍用馳道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通重拳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