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個老兵,剛攔下來一輛牛車,沖著趕車的老翁喊道:“你特么聾了?老子讓你停車,你特么聽不見?你給我從車上滾下來,連人帶車,一共五文錢!”
老翁想爭辯一句:“軍爺,以前進城都是三文……”
“還特么話多!”老兵上前抽了老翁一鞭子,老翁不敢說話,趕緊掏了五文錢。
新兵有樣學樣,上前攔住通判的馬車,喊一聲道:“停車!從車上滾下來!車上有多少人,給我按人頭……”
話沒說完,只見車夫掄起馬鞭,直接抽在了這新兵的臉上。
新兵含著眼淚道:“你怎么打人?”
老兵一回頭,看是通判的馬車,趕緊吩咐放行。
新兵還在那流淚,老兵回頭又是一鞭子:“瞎了你狗眼,不認識官車么?”
車夫趕著馬車,一路向南走了二十多里,天已經(jīng)黑了,車夫問了一聲:“大人,咱們這到底是去哪?”
車廂里沒回應。
車夫停了車,回過身,又問了幾遍。
車廂里還是沒動靜。
他小心翼翼挑開了門簾,往里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的他頭皮發(fā)麻。
車廂里沒有人,通判大人不知去了何處。
……
酒肆里,包懷洛、章世鋒、陳征明還在鬧事,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個圖奴。
他們沒膽量承認自己是千乘人,但在公輸姑娘面前,打架的膽量還是有的。
魯?shù)聞賻е鴰资镉,只能在一旁無奈的看著。
如果是本地人來鬧事,魯?shù)聞僭缇鸵怂麄兊拿?br />
可無論宣人還是圖努人,他們都是外邦的大人,魯?shù)聞僬l也不敢傷了,這事他不敢插手。
“去請孫通判了么?”魯?shù)聞俚闪唆敆钜谎邸?br />
魯楊連連點頭道:“老爺,早就去請了,通判大人應該到了才對!
魯?shù)聞僖欢迥_:“去請同知大人吧,快!”
陳征明抓住一個圖奴人,正摁在地上爆錘,忽覺胸前拍畫一陣顫動。
他拿出拍畫一看,畫上的娃娃笑了,這證明馬長史已經(jīng)得手了。
他沖著包懷洛和章世鋒遞了眼色,三人帶上公輸晏,回了罰惡司。
公輸晏這個委屈:“我還想帶兩壇子酒和一只豬肘子回來的,你們著什么急?”
他們四個回了罰惡司,但徐志穹回不去。
洪振康若是去了罰惡司,眨眼之間就會被陰氣嗆死。
這位孫通判不認識洪振康,也不認識徐志穹,他也不知道這兩個人要做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和官帽,沖著徐志穹喝道:“本官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你們饒本官一命,本官給你們銀子,你們開個價錢就是,我勸你們千萬不要執(zhí)迷不悟!”
徐志穹笑道:“你確實該給銀子,要你十萬兩都不算多!
“十萬兩!”孫通判咬咬牙,還真有那么一點心疼。
徐志穹拍了拍孫通判的臉頰:“你可別心疼,你立了大功了!”
第747章 手足重逢
深夜,徐志穹一行在民舍投宿,孫通判嫌飯食糙劣,發(fā)了一通牢騷。
“這簡直不是人吃的,我說去驛館住,你偏不肯,這米飯里都不知道摻了什么東西!
孫通判吐出兩片糠皮,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徐志穹敲了敲孫通判的腦殼:“有飯吃就不錯了,等到了神臨城,弄不好還得餓你幾天。”
孫通判放下飯碗道:“你不是說替神君辦差來了么?你不是說這位是個緊要人物么?你不是說咱們立大功去了么?怎么到了神臨城還得挨餓?”
徐志穹指著洪振康道:“把他平安護送到神臨城,咱們就算立了大功,若是他有半點閃失,不僅要挨餓,還可能要掉腦袋。”
孫通判名叫孫孝杰,舉人出身,一輩子就去過一次神臨城。
他沒見過錄王洪振康,也不知道眼前這兩個人到底什么來歷,若不是被徐志穹挾持,他早就逃回黑鹿城了。
但這一路上,孫通判確實幫了不少忙,千乘國對平民流動把控的很嚴,沒有傳告文書,徐志穹走到哪都屬于重點關(guān)注的對象。
有了孫通判,情況大不相同。
官員出門,正常也得有傳告文書,可沿途州縣沒人查問孫孝杰,遇到官階低的,三兩句話就能打發(fā),遇到知府或同知之類的大官,客氣幾句,只說有要務在身,對方也不會追問。
徐志穹一路用法陣穿插,三天走了兩千多里,平時都住驛館,各縣衙門好生招待。
而今離神臨城近了,徐志穹必須謹慎起來,今夜且在民宅之中留宿。
袁成鋒肯定已經(jīng)收到了洪振康出逃的消息,以他的性情和當前的處境來判斷,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洪振康找回來,再驚動州縣官員,便是送人頭去了。
孫通判睡了,徐志穹往洪振康的經(jīng)脈之中灌注一些意象之力,慢慢化解他身上的封竅之術(shù)。
封竅之術(shù)并不完整,化解起來難度也不大,徐志穹并沒有把技法徹底化解,他留了些許混沌氣機,讓洪振康依舊不能說、不能寫,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余下的這點氣機,就跟窗戶紙一樣,一捅就破。
在農(nóng)戶家里住了一晚,翌日不等天亮,徐志穹帶著兩人來到神臨城外,沒走城門,用法陣穿墻進了城。
進城之后,徐志穹徑直去了束王府。
束王洪振基帶著滿臉繃帶正在用膳,今日的主菜還是良心。
聞聽運侯來了,洪振基讓一眾侍女退去,把徐志穹請了進來。
看到徐志穹身邊還跟著兩個人,洪振基問起了來歷。
徐志穹逐一引薦:“這位是黑鹿城通判,孫孝杰!
黑鹿城?
洪振基咂了咂嘴唇。
邊陲之城的一個通判,怎么突然到了神臨城。
再說了,這人算什么身份?一個六品小吏而已,把他帶來見我作甚?
洪振基剛被洪振康打個半死,鼻青臉腫,口眼歪斜,本來就不適合見客。
而今被一個六品小吏看見了,洪振基心里很不痛快。
他極力掩飾著對孫通判的輕視,但孫通判卻十分激動。
他看見了束王,這是他一輩子都攀附不上的親王。
孫通判跪在地上磕了十幾個響頭,磕的砰砰作響,洪振基趕緊讓他起身,看著徐志穹的面子,說了兩句客套話:“孫通判,不必拘禮,既是被運侯看重,便是寡人的朋友!
一聽朋友兩個字,孫通判眼淚當即流了下來。
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
束王說我是他的朋友,我一個區(qū)區(qū)六品的通判……
孫孝杰哪里還肯起身,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一聲比一聲響亮。
洪振基勸了好久,孫通判才敢起身,帶著紅腫的額頭,小心翼翼站在了一旁。
洪振基請他落座,孫通判不敢坐,洪振基也不再理會孫孝杰,轉(zhuǎn)而問徐志穹道:“不知這位是……”
洪振康的頭上一直帶著面紗,這讓洪振基很是不滿。
既然來見我,為何又藏得這么深?可在徐志穹面前,他也不敢多說。
徐志穹解開了洪振康的面紗,洪振基盯著這男子看了許久。
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是個陌生人。
看到第二眼,洪振基不淡定了。
雖說須發(fā)花白,雖說身體瘦削,雖說形容憔悴,但有些東西不會被忘卻。
忽略掉一些差異,洪振基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張讓他毛骨悚然的臉。
“運侯,你此舉何意?”
洪振基從座椅上摔了下來。
他不明白一件事,徐志穹為什么要把洪振康帶來!
就在幾天前,洪振康差點把洪振基活活打死!
徐志穹反水了?
轉(zhuǎn)投洪振康了?
他這是來殺我的?
洪振康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
徐志穹指著洪振康道:“束王,認識他么?”
“寡,寡人怎會不認得,他是……”
徐志穹提示洪振康不要說出來,孫通判還在場。
洪振基一愣,從徐志穹的態(tài)度來看,肯定不是來殺自己的。
如果徐志穹想殺我,他根本不需要帶上洪振康和這個孫通判,我對徐志穹毫無防備,徐志穹一個人足以得手。
想到此,洪振基心下稍安,對孫孝杰道:“孫通判,且先去客房,稍作歇息!
孫孝杰自然有這眼力,束王這是要和運侯說大事了,他自然不能在旁聽著。
等仆人把孫孝杰帶走,洪振基屏退旁人,對徐志穹道:“此人,是我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