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一個喊冤的?”
“誰要是喊冤,誰就要受重罰,陰司就是這個規(guī)矩,若是真有冤情,哪怕受罰他也會喊,若是怕受罰不敢喊,就證明是他心虛。”
施程把短刀舉了起來,笑道:“我現(xiàn)在殺了你,你覺得冤不冤?”
“冤!”都官脫口而出。
施程砍了都官一只耳朵:“若是喊冤,要叫你千刀萬剮,你還冤么?”
都官哀嚎道:“我,我……”
“怎么,你心虛了?”施程又砍了都官另一只耳朵。
都官沒法回答,他若是說不冤,施程會一刀殺了他。
他若說冤,施程真會把千刀萬剮。
施程擦了擦刀上的血跡:“你們是都官,都有技法,為什么不用?”
一眾都官低頭不語。
施程又笑了:“你們舌頭都金貴,不愿說話,我且把你們舌頭都割了,以后也省了不少麻煩!
“我們知錯,當真知錯,饒我們一命!”
一群都官連喊知錯。
知錯是假的,怕死是真的,施程笑得那么親切,可這人卻和馬尚峰同樣可怕。
“帶上亡魂,去奈何橋,我教你們規(guī)矩!”施程帶著眾人來到奈何橋頭。
施程清清喉嚨道:“咱們不是判官,善惡功罪不用區(qū)分的那么繁瑣,只要最起碼的是非沒看錯,橋頭上自然會掉下功勛。”
“功勛?”白無常于延彩搖搖頭,“奈何橋上從來沒見過功勛!
施程壓低聲音對徐志穹道:“千乘罰惡司當真修好了么?”
“修好了!毙熘抉坊卮鸬臎]什么底氣,其實只能算修好了一部分。
“有賞勛樓么?”
“有。”賞勛樓的確是有,可從來沒用過。
冥界取功勛,和賞勛樓也有關系么?
“也不知這賞勛樓和陰司連上了沒有。”施程也沒什么把握,且走到那女孩面前,笑著問道:“丫頭,你是怎么死的?”
女孩低下頭道:“我到山上挖野菜,摔下了山坡,腿摔斷了,在山上躺了兩天,又餓,又渴,又疼,然后就到了這個地方!
施程一怔,仔細的看著這女孩。
她的魂魄上沒有黑氣,證明她沒有變成怨魂。
“受了這么多苦,心里沒怨恨么?”
“我不恨,誰也不恨。”姑娘搖了搖頭。
“隨我來!笔┏處е媚镒呦蛄四魏螛。
奈何橋是一座石拱橋,橋面大概五尺多寬,橋上霧氣彌漫,徐志穹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橋身,余下部分都被霧氣遮掩了。
施程帶著女孩走進了霧氣當中,對著中央的一個身影道:“姐姐,給這妮子一碗好湯。”
橋上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你是都官,真都官。”
戴慧琴驚呼一聲:“孟婆說話了!”
她從沒聽過孟婆說話。
莫說是她,于延彩在陰司待了幾十年,也從沒聽過孟婆說話。
“孟婆?”徐志穹聽著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很難和孟婆聯(lián)想在一起。
施程在霧氣中笑道:“還能是假的不成,丫頭,站到望鄉(xiāng)臺上,看一眼吧!
霧氣之中,傳來些許啜泣聲,女孩哭道:“我想我娘!
“想了,便多看一眼,你娘也在哭呢!
又過片刻,徐志穹聽到了孟婆的聲音:“湯好了!
施程笑一聲道:“丫頭,擦擦眼淚,今生苦受盡,苦盡甜自來,你且看清腳下路,一直走,走下橋,來世再無衣食之憂。”
女孩喝了孟婆湯,按著施程的指引走向了奈何橋,木然踏上了無憂路。
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施程下了橋,對眾人道:“這妮子一生無大錯,該去百生路,托生個尋常人家,然而臨死之前受盡苦楚,來世終究該有些補償,便讓她無憂路吧!
話音落地,一顆金豆子落在了地上。
“通了!”施程一笑。
施程送對了去處,得了一粒功勛的獎賞。
徐志穹甚是驚喜,這證明罰惡司的賞勛樓和陰司連通了。
公輸班的工程質(zhì)量確實有保障!
判官道和冥道的體系,在千乘國運轉(zhuǎn)起來了!
于延彩驚呼一聲道:“還真是功勛!”
他俯身要去撿,被施程一腳踹翻:“這是我的!”
千乘國的陰差就跟沒見過功勛似的,下至城門小吏,上至黑白無常,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顆金子。
徐志穹詫道:“你們以前沒見過功勛?”
“見過!”于延彩道,“我吃過一次功勛,是從一位前輩的骨髓之中找到的,一共吃了五顆!
施程一愣:“你就吃過五顆功勛?”
于延彩點點頭。
施程詫道:“那你怎么升到的白無常?”
于延彩道:“找同道的肉吃,死了的時候吃也行,最好趁著還剩一口氣的時候吃。”
第730章 兩只眼
施程原本決定留下來,好好拾掇一下千乘陰司,一聽于延彩的描述,又有些動搖了。
徐志穹曾經(jīng)問過師父,判官死后,身上的功勛會去往何處?
師父給出的回答是,無論任何一個道門,修者死后,身上的修為都會被道門收回,就是所謂的身死道消。
但千乘陰司似乎是個例外。
因為千乘判官絕跡,判官道消失,導致陰司的功勛斷絕了。
于是千乘陰司就形成了一個詭異的閉環(huán)系統(tǒng),冥道修者在死去之后,功勛會停留在體內(nèi),成為同道們的晉升材料,或者說是晉升的食材。
這也應該是判官道消失,導致功勛無法回收的緣故。
看來在千乘陰司之中,誰掌握了足夠的同道尸體,誰就有最高的修為。
可想起來,這事情又不合邏輯。
作為千乘閻君,周恭賢掌握的資源最多,可為什么他只有八品修為?
“在你們陰司,誰搶到了尸體,誰就能吃么?”
“那倒未必,”于延彩認真解釋道,“搶到尸體看機緣,能不能吃得下,得看天資,
曾經(jīng)有個典獄,撿到了一具都官的尸體,他天資不濟,但還是把尸體強吃了下去,結(jié)果吃了三天,差不多吃了一半,導致經(jīng)脈受損,當即失心發(fā)瘋了,
后來這人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一看,這卻不能浪費了,我把那都官吃了,把他也給吃了,正好趁新鮮……”
原來如此。
周恭賢天資不濟,不敢多吃尸體,反正手上硯臺,他也不急于晉升。
于延彩把吃尸體的過程說的津津有味,施程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轉(zhuǎn)臉對徐志穹道:“奈何橋上的規(guī)矩,我已經(jīng)教完了,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
徐志穹搖頭道:“那不行,要教的東西還多著呢,陳知縣,你往這廂來!
他上前把陳知縣揪了過來,陳知縣似殺豬般哀嚎。
“施大哥,且看這人如何處置?”
施程蹲在陳知縣面前,笑吟吟道:“別怕,我是好人,不似他那般狠毒,老人家,你做過壞事么?”
陳知縣連連搖頭道:“老夫從未做過壞事,老夫所言句句屬實!
“莫急,我信你!笔┏棠樕峡値еσ,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老人家,你殺過人么?”
“這,這世上總有該殺之人。”老奸巨猾的陳知縣,中了真言訣,說了實話,但說的是無關緊要的實話。
“那這世上有沒有不該殺的人?”施程不緊不慢的詢問。
“自然是有的。”
“你有沒有殺過不該殺的人?”真言訣加重,陳知縣不能回避了。
“身為一縣父母官,有時……也是迫不得已。”
施程笑道:“你殺過多少不該殺的人?”
陳知縣的嘴唇顫抖半響。
不是他不想說實話,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老夫沒有親手殺過,若是非要說和老夫相干的,十幾,或是二十幾人……”
施程沒再等陳知縣往下說,轉(zhuǎn)身對徐志穹道:“馬長史,這人雖然沒被摘了罪業(yè),可生前惡行累累,按道理,還應該由你們判官處置,
你若嫌賺不到功勛,不予理會,我且讓他投胎做個畜生,此事至此了解,
你若愿意守住道門本分,且給他寫個判詞,送到刑獄,讓他受罰!
“本分自然要守!”徐志穹一笑,“無妨,我親自審問陳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