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群老油條個個奸滑,他們知道冥道修者不好招惹,一個個縮在后邊,不動聲色。
徐志穹看了姜勝群一眼,皺眉道:“等甚來,等我揪你去么?”
姜勝群無奈,來到了徐志穹身后,包懷洛和章世鋒見狀也要出列,徐志穹沖他們擺了擺手。
他們修為不低,但此行作用不大。
墨家擅長防御,卻不擅長應(yīng)對意外,滿身的裝備雖說強(qiáng)悍,但在陰司難以發(fā)揮作用,對方一個萬刑之技就有可能碾壓他們。
李杰也是殺道八品,這人機(jī)敏,而且能說會道,關(guān)鍵時刻能做出些應(yīng)對,回來之后,還能給其他判官傳授些經(jīng)驗,也算他一個。
其他人呢?
沈書良和沈維義父子?
無常道修者的實力非常強(qiáng)悍,可這對父子的戰(zhàn)力實在拉胯,沈書良懂得淆亂和塞聽之技,塞聽之技還只能用在自己身上。
沈維義只會用淆亂之技,用的還不及他爹純熟。
罷了,帶上沈書良吧。
一百多個判官,選出幾個中用的還真是不易,徐志穹正在斟酌,姜夢云在隊列之中小聲對武四道:“四爺,想不想去看看?”
武四哼一聲道:“挖苦我么?”
“我哪有那個膽量,我這是真心想問問您的心思!
“我去作甚?招人恥笑還是等人打殺?千乘陰司是什么模樣,難道你心里不知曉?”
姜夢云搖頭道:“許多年未曾去過,我還真想去看看!
“那你就去,走漏了身份,卻別連累了我!
姜夢云主動上前,寧勇偉很是鄙夷:“伱一個魅妖出身,本是沒修為的,何必跑去送死?”
“你怎么知道我沒修為?”姜夢云拍了拍寧勇偉的臉蛋,“老娘修為深著呢,要不改天你試試?”
寧勇偉一撇嘴:“我是為你好,遇到兇險時,可別說沒人救你!
“有沒有人救我,也輪不到你做主!苯獕粼瓶戳丝葱熘抉罚熘抉肺⑽Ⅻc點頭。
能看穿徐志穹的易容術(shù),足以證明姜夢云不是凡輩。
夏琥、錢立牧、卓靈兒、趙百嬌都想跟著去,徐志穹只帶了卓靈兒。
此行是去探路,不是火并,雖然可能動武,但也不至于拼上全部家底,把幾個重要幫手留在罰惡司,縱使出了變故,也有人接應(yīng)。
點齊人手,徐志穹且把罰惡司暫且交給錢立牧,帶上眾人即刻啟程。
走出北門,地上的石子路斷斷續(xù)續(xù),徐志穹打著指路燈籠,吩咐一聲:“留好記號!小心迷路!
“這事交給我!”寧勇偉拔出匕首,走個百十來步,就在地上劃一刀。
當(dāng)山賊的,踩盤子的時候也怕迷路,這手段他熟。
走了一個多時辰,一座古城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且看城池高矮,再看大小格局,徐志穹心里有了底數(shù)。
這就是酆都城,和大宣的陰司差不了太多。
又走了一刻,眾人來到城下,但見城門緊閉,門前砂石頗多,看架勢,這座城門許多年未曾打開過了。
難道千乘國的陰司也廢棄了?
那千乘國那么多亡魂去哪了?
徐志穹調(diào)集意象之力,趴在城墻上傾聽。
有動靜。
這城里有人,可城門為什么不開?
思量之間,卓靈兒似乎看出了端倪。
從外表來看,卓靈兒只是二十許人,實際上,她入道將近三十載,當(dāng)了十幾年的索命中郎,在道門里的經(jīng)驗比徐志穹要豐富。
“馬郎,罰惡司廢棄多年,與陰司聯(lián)絡(luò)想必早已斷了,這扇門應(yīng)該是陰司的南門,咱們且去西門看看!
徐志穹眨眨眼睛:“西門有何特別之處?”
“按照大宣陰司的格局,南門直通罰惡司,西門直通黃泉路,鬼魂終究得有個去處,西門必定開著。”
徐志穹覺得有理,帶上眾人往西走。
判官腳快,貼著墻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漸漸看到了黃泉路的影子。
黃泉路好生熱鬧,一眾亡魂排起長隊,逐個往門里去。
李杰道:“長史大人,您在此稍候,我且上前打聲招呼!
李杰平時經(jīng)常跟著單忠明出門,遇到事情的時候都是他先行接洽,這是做跟班的基本常識。
徐志穹攔住李杰,沒讓他去。
黃泉路上的亡魂隊伍之中,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百?h知縣,陳恩澤。
這位清廉節(jié)儉的知縣,曾被徐志穹敲了一萬兩銀子。
徐志穹當(dāng)時沒殺了他,是為了保護(hù)何青葉一家,其實這人的性命,早就已經(jīng)寄放在徐志穹手里。
真沒想到他走的這么急,這才幾天,就上了黃泉路了。
陳恩澤自然不是什么好人,雖然沒見過他的犄角,但按徐志穹歐的估算,像他這樣的青天廉吏,罪業(yè)一般不低于五寸。
在沒有罰惡司的情況下,這樣的惡人會受到什么樣的處置?
像平常人一樣,繼續(xù)投胎做人,還是說陰司這廂也有一套獎懲規(guī)矩?
徐志穹對此很是好奇,且給了卓靈兒一張拍畫,讓她帶著眾人等候接應(yīng)。
他用易容術(shù)該換了容貌,變作一個亡魂的樣子,默默跟在了陳知縣身后。
這屬于典型的插隊行為,徐志穹打算和身后那人道個歉,回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身后是個衣衫單薄的女子,手里抱著個木盒,神情麻木的往前走。
“這位大姐,我這……”
徐志穹剛一抱拳,女子搖了搖頭。
她不在意徐志穹插隊,也沒心思和徐志穹說話。
轉(zhuǎn)過身再看,走在前邊的陳知縣,手里也抱著個木盒,他這一身倒是華麗,雖不是官袍,但衣料上乘,做工精致,尺寸得體,卻也不折了知縣老爺?shù)纳矸荨?br />
奇怪了,我此前押解亡魂的時候,都是赤著身子,這些走黃泉路的,為什么都有衣衫?
有衣衫也對,人家也不是罪囚,理應(yīng)走的體面些。
可為什么這衣衫還分三六九等?
這些人中,有人衣衫厚實,有人勉強(qiáng)蔽體,走在知縣前面的,是一個老翁,身上不著寸縷。
每個人手里都抱著個木盒,這木盒又是做什么用的?
徐志穹且用幻術(shù)幻化出一個木盒,也在手里抱著,跟著眾人一邊往城門走,一邊向前張望。
一名男子走到門前,把手里的木盒交給了城門吏,城門吏拿起桿秤,掛著木盒一稱,嘴里喊道:“罪業(yè)三兩六,鐵簽子三根!木簽子六根!”
另一名城門吏拿出三根鐵簽子,六根木簽子,交給了壯漢,壯漢拿上簽子,接著往城里走。
徐志穹心里踏實一些,原來千乘國的陰司也會衡量不同人的罪業(yè)。
他們不看長短,看輕重,罪業(yè)三兩多,拿上鐵簽子和木簽子,估計是要受罰計數(shù)的。
男子后邊跟著個中年婦人,婦人把木盒交給了城門吏,稱過之后,城門吏道:“罪業(yè)二錢,木簽子兩根!”
罪業(yè)二錢,這證明罪業(yè)很輕,罪業(yè)輕的人,拿兩根木簽子,受罰受得少。
女子身后是個老嫗,穿著挺體面,她那木盒重量四斤六兩,拿了四根銅簽子,六根鐵簽子。
老嫗沖著城門吏道:“軍爺,我不懂規(guī)矩,多買了件衣裳,您再容我攢兩天,我肯定能多攢個銅簽子!
城門吏皺眉道:“什么時候上的路?”
“半個月前……”
“都特娘半個月了,還特么等什么等?趕緊上路,要不然把你當(dāng)野鬼收了!
老嫗嘆了口氣,進(jìn)了城。
這老嫗好奇怪,聽她說話,似乎知道陰司的規(guī)矩。
尋常的亡魂怎么可能知道陰司的規(guī)矩?除非她還有前生的記憶。
也有另一種可能,她可能在酆都城外徘徊了許久,有人指點過她一些事情。
她想爭個銀簽子,那證明銀簽子比銅簽子要好。
以此類推,罪業(yè)越重,簽子越好。
這是什么道理?
或許千乘國罪業(yè)輕重的概念,和我想的不一樣,罪業(yè)越重,也許這人越善良。
轉(zhuǎn)眼之間,排到了那赤著身子的老翁。
“罪業(yè)不足一錢,沒簽子!”
老翁低著頭,走進(jìn)了酆都城。
老翁身后是陳知縣。
陳知縣把木盒子交給了城門吏,城門吏一稱:“罪業(yè)一百三十三斤二兩一錢,金簽子一根,銀簽子三根,銅簽子三根,鐵簽子兩根,木簽子一根!”
陳知縣一抱拳:“謝諸位。”
城門吏把一大把簽子交給了陳知縣,還說了句客套話:“一路好走!”
陳恩澤拿上一大把簽子,排隊亡魂紛紛投來了艷羨的目光。
陳知縣環(huán)顧四周,雙眼之中,充滿了對其他鬼魂的鄙視。
徐志穹想看看他手里的簽子。
見徐志穹衣著單薄,陳恩澤瞪了徐志穹一眼,憎惡的表情,就像再看街邊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