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立牧張著嘴,半天閉不上,嘴里的羊肉都掉在了地上。
“小兄弟,為兄我也算有些天賦,當年升九品中的時候,卻在這湯鍋里泡了四個時辰,你半個時辰就破繭了!”
徐志穹謙遜一笑:“錢兄謬贊!
錢立牧吩咐仆人給徐志穹準備了一身干衣裳,又幫徐志穹把濕衣和隨身物品包裹好。
那兩個仆人不敢動徐志穹的燒火棍,錢立牧也不敢動。
“小兄弟,這東西是哪位前輩送給你的?”
徐志穹低下頭,沒說話,他不能報出道長的名字。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道長的名字。
錢立牧道:“你不愿說,我也不問,憑你這身好天賦,也難怪會得到高人賞識!
徐志穹連連擺手道:“錢兄羞煞我,我哪有什么天賦!
“賢弟不必過謙,在賞勛樓,你處在化蛹的關頭,身體不能行動,卻還和孫俊福周旋了那么久,足見你天賦非比尋常。”
這算是天賦么?這算求生欲吧?
徐志穹憨憨笑道:“原來錢兄一直都看護著小弟!
錢立牧道:“我一進門便看到了,可你一語不發(fā),想必是信不過錢某,錢某也不想惹你生疑,所以故意先行離去,卻又覺得放心不下,姑且在賞勛樓外多待了一會!
徐志穹連聲道謝:“多謝錢兄屢次相助,這番恩情,小弟……”
“不要說什么恩情,”錢立牧擺擺手,“還是那句話,且向那位高人多提提我名字,錢某已是感激不盡,兩度相逢,錢某還不知道賢弟的名字,賢弟應該有判官之名了吧?”
“有!”徐志穹鄭重回答,“判官之名,馬尚峰!
錢立牧看著徐志穹,森森殺氣漸漸襲來。
這是怎地了?他生氣了?
生哪門子氣呢?
錢立牧壓低聲音道:“看來賢弟知道我在凡間的身份!
徐志穹愕然道:“此話從何說起?”
錢立牧又道:“我性情灑脫,不拘于俗禮,于煙花之地頗有眷戀,可賢弟何故出于相譏?”
徐志穹明白了,這位錢兄喜歡風月之所,他以為徐志穹在故意罵他。
“錢兄,你誤會了,我這名字就是那位高人起的,取崇尚高山險峰之意!
“原來是這么個馬尚峰……”錢立牧沉吟許久道,“這個,賢弟,你若是與那高人有深仇大恨,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了!
……
四更時分,徐志穹回到了家里,把濕衣打開晾在院子,又把剩下的功勛拿了出來。
之前剩下二十八顆,又從孫俊福手上搶來了十八顆,一共四十六顆。
徐志穹取來一壺水,一粒一粒把金豆送進了嘴里。
九品中的體魄大不一樣,徐志穹吞的一點都不費力,吃下了功勛,調息片刻,徐志穹把舞娘陳九兒的一縷頭發(fā)拿了出來。
答應老孟的事情還沒辦呢。
徐志穹要這綹頭發(fā),自然不是去找童青秋算卦,這要是能算得出來,童青秋也不用賣藥丸了。
他是要帶著這綹頭發(fā)去小黑屋。
集意于丹田,連具三次騰躍入云之象。
換做以前,這套操作至少要兩次呼吸的時間,而如今的徐志穹只是眨了下眼睛,一秒鐘不到,已經身處小黑屋之中。
控制意念,就和控制手腳一樣靈便,這就是九品中段帶來的質的變化。
“道長,你在嗎?你還睡著嗎?”
呼喚幾聲,不見回應,徐志穹只能自己操作了。
按照道長教給他的方法,把意念集中在某個場景,攥緊那綹頭發(fā),就能用頭發(fā)的視角復現(xiàn)那段場景。
徐志穹先從當晚喝止判官的場景入手,因為當時他在場。
畫面嚴重抖動,從頭發(fā)的視角來看,宦官的衣袖確實有一處破口,但看不清破口里面的情形。
接下來徐志穹和宦官對戰(zhàn),陳九兒脫離了宦官的控制,頭發(fā)的視角也就失去了作用。
得往前追溯一點,可怎么追溯呢?
之前能看到黑狗的種種畫面,是因為徐志穹事先在孽鏡臺上看到過黑狗的罪業(yè)。
至于陳九兒此前如何與那判官撕打,徐志穹沒見過,只能完全憑想象。
按照陳九兒的描述,她出門解手,遇到了宦官,那就先從解手開始想象……
不行,徐志穹對這一流程不是太熟悉。
接著往下想,她遇到了男子,男子說是她夫君。
這個好想一些,具象之力在眼前徘徊,漸漸有了些模糊畫面,證明徐志穹想對了方向。
再接下來,宦官強行擄人,動作很容易想象,畫面變得更加清晰了。
關鍵部分到了,陳九兒咬了那宦官一口。
咬一口,怎么咬的?
想想陳九兒的嘴和牙,想著咬人的動作。
畫面出來了,陳九兒沒咬中宦官,但咬破了他的衣服。
沒錯,就是這道口子,徐志穹看見了,在臂彎處有一道怪異的疤痕。
這疤痕的形狀真不好描述,難怪陳九兒一直想不起來。
畫面結束,徐志穹離開了小黑屋,小黑屋對體力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疤痕的形狀歷歷在目,徐志穹可以隨時畫給武栩看。
但他不能畫,一旦畫出來,就解釋不清楚了。
得讓陳九兒畫,得讓陳九兒自己想起來。
怎么才能讓她想起來?
得仔細想一個萬全之策。
五更時分,徐志穹坐在瓦市臘梅棚子里,靜靜的思考著對策。
且看戲臺上的紗裙慢慢飄了起來,徐志穹笑了。
萬全之策有了。
第51章 赴宴
天還沒黑,徐志穹早早到了衙門。
今天衙門的氛圍不太一樣,徐志穹發(fā)現(xiàn)很多人對他熱情了不少。
比如說看大門的老燈郎寧文義,平時都懶得看徐志穹一眼,今天特地起身打了個招呼。
“志穹啊,來這么早,年輕人勤勉上進,前途無量啊!”
這老頭喝了甘蔗汁了?嘴怎么這么甜?
進了衙門,徐志穹本想先去地牢,負責軍械的白燈郎鄧勇來迎了上來:“志穹啊,之前易千戶讓我給你挑把好刀,結果我這挑來選去,一連幾天也沒挑出一把像樣的,苦修工坊剛送來了十把新刀,我給你留了一把,你可看仔細了,這把刀可是上上品。”
什么情況?有刀了?
在掌燈衙門半個多月,終于給我發(fā)刀了?
徐志穹拔刀出鞘,他在書院里學過一些兵器常識,這確實是百里挑一的好刀。
鄧勇來為人刻薄,對新人極不友善,這樣的好刀至少要配給青燈,他怎么舍得給了我?
徐志穹掛上佩刀準備去大牢,分管雜務的青燈郎司克成走了過來。
別看是管雜務的,衙門里衣食住行全都得經他手,這人的權力極大,平時連其他青燈郎都不放在眼里。
可他今天主動和徐志穹打起了招呼。
“志穹啊,我叫人給你安排了一間小舍,可你每天巡夜走的太早,一直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連宿舍都給我安排了?
一連串神奇的變化讓徐志穹倍感詫異,不過他很快找到了問題的根源。
馬廣利坐在一群白燈郎當中,正在說書。
“那周海衾真不是個東西,拉著林二姐的手,就要把人擄走,徐志穹上去給攔了下來,那周海衾指著志穹的鼻子開罵,罵的那叫一個難聽,
你們都知道,志穹嘴笨呀,我得過去幫他說兩句,當著我馬燈郎的面,你們敢強搶民女,你們不怕王法嗎?
這周海衾真是惡,不僅不聽勸,還砍了志穹一刀,我一看這哪行!這不欺負老實人嗎!我上去就要教訓周海衾一頓,沒想到志穹手比我快,揪住周海裘的頭發(fā),咔嚓……媽耶!”
馬廣利嚇得一哆嗦,徐志穹伸出手刀橫在了他脖子上。
“志穹啊,你怎么突然冒出來了?以后不許這樣,你,你以后也別站我身后!
自從殺了周海衾,徐志穹在衙門里聲名大振,在領導和前輩們的口中,他是品行正直、忠于職守、嫉惡如仇的優(yōu)秀青年。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敢殺人,一殺兩個,說殺就殺,完全不顧及對方的身份。
誰也想不到一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會如此兇悍。
誰也不知道這個老實人何時又會動起殺心。
試問這樣的人誰敢招惹?
看著眾人警惕的目光,徐志穹憨憨一笑,去了大牢。
大牢里,憔悴的孟世貞還在作秀,擺弄著各色刑具嚇唬陳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