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崇禎難得睡了個懶覺。
“萬歲爺。”帳外忽然響起高起潛的叫喊聲。
熟睡中的李香君一下被驚醒,趕緊坐起穿衣。
崇禎有些戀戀不舍的從李香君身上收回目光,又在李香君服侍下穿戴整齊,這才佩上腰刀走出了帳篷。
“萬歲爺!备咂饾撔÷曊f道,“湘鄂西的土司來向您辭行了!
“辭行?只怕是討賞銀來了吧!背绲澬α诵,又道,“不過,這次能得以這么快就平定沙定洲之亂,湘鄂西土兵居功至偉,確實也該賞賜。”
頓了頓,崇禎又道:“讓他們先去朕的大帳等著。”
“領(lǐng)旨!备咂饾擃I(lǐng)了圣旨,屁顛屁顛的轉(zhuǎn)身離去。
崇禎又問王承恩道:“王大伴,常德知府把糧食調(diào)過來了嗎?”
“回萬歲爺,常德知府一大早就調(diào)來了十萬石糧食!蓖醭卸鞴晳(yīng)道,“銀子也已經(jīng)付過,按每石五錢的價格!
“好!背绲澯值,“去叫王夫之來!
王承恩領(lǐng)了旨意,很快把王夫之找來。
崇禎問王夫之道:“王夫之,你是不是有個兄長?”
王夫之愣了一下說:“回圣上,臣有兩位兄長!
崇禎又問道:“做糧食生意的是哪位兄長?”
“糧食生意?”王夫之愕然道,“圣上為何有此說?臣家世代耕讀傳家,長兄王介之與次兄王參之皆為讀書人,從來沒做過糧食生意!
崇禎道:“那估計是你的哪位族兄打著你的旗號在做糧食生意,此人好生大膽,搶生意都搶到內(nèi)務(wù)府頭上來了。”
“臣這便回去調(diào)查清楚!
王夫之的臉色瞬間垮下來。
他真想起來,有個族兄就是做糧食生意的。
“此事不急,朕現(xiàn)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交給你辦。”崇禎說道,“你們與湘西永順、保靖宣慰司的六萬多土兵朝夕相處也已經(jīng)快半年了,交情處得怎么樣了?”
“還算可以!蓖醴蛑f道,“至少永順、保靖宣慰司的土司再想造反是不可能了!
“這還不夠!背绲澝C然道,“如果現(xiàn)在朕下旨讓土兵舉家遷出大山,到洞庭湖周圍的湖區(qū)安家,你估計會有多少土兵響應(yīng)?”
“把湘西土兵遷出大山?”王夫之愕然道,“圣上也要在湘西改土歸流么?此事未免有些操之過急!
崇禎道:“你只管回答朕的問題。”
王夫之沉吟片刻后說道:“估計會有一半土兵響應(yīng)!
崇禎又說道:“那如果朕賞賜給他們二十五畝恩田,他們可以以每畝1兩銀子的價格買下最肥沃的湖田,又當(dāng)如何?”
“每畝1兩?還是最肥沃的湖田?”
王夫之說道:“這樣的話,不敢說全部,但是絕大多數(shù)土兵都會很開心的帶著他們的家人遷出湘西大山。”
“行了,那你現(xiàn)在就回到土兵營地去宣旨!背绲澬Φ溃霸敢馀e家遷出大山的,統(tǒng)一安置在洞庭湖區(qū)周邊定居,每丁賞恩田二十五畝,不愿意的也不勉強,每丁領(lǐng)取七兩五錢餉銀及二石五斗工食米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領(lǐng)旨。”王夫之領(lǐng)了旨意后離開。
崇禎這才帶著朱慈炯、胡國柱等前來中軍大帳。
崇禎昨晚睡的小帳蓬,睡大帳蓬是不可能睡大帳蓬的。
中軍大帳里,保靖宣慰司、永順宣慰司還有施南宣撫司的三十多個大小土司已經(jīng)齊聚一堂,站在一大群纏頭男人中間,冉三娘顯得格外婀娜水嫩。
順便說一句,石砫宣撫司秦良玉也站在這些土司中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崇禎總覺得冉三娘在向他拋媚眼。
土家族的小寡婦跟漢族的小寡婦就是不一樣啊,膽大得很。
見崇禎進來,彭廷榆、冉三娘等大小土司紛紛跪地大禮參拜。
“平身!背绲澮幻C手,又笑著說道,“這半年來辛苦各位了!
冉三娘忙道:“為朝廷效力,替圣上盡忠原本就是我等的職責(zé)!
“三娘這話,朕聽了后真是感動不已!背绲潧_冉三娘笑了笑,又道,“不過,正所謂皇帝不差餓兵,你們?yōu)槌⑿Яκ潜M忠盡職,但是朕卻不能讓你們白白流血,欠你們的餉銀還有工食米該發(fā)了,還有賞錢也應(yīng)該議定了!
聽到這,在場的大小土司頓時精神一振。
就是不知道,圣上打算賞賜給他們多少?
還有就是,銀子和工食米是直接發(fā)放給土兵還是交由他們分發(fā)?
作為土司,他們自然是希望圣上能夠把銀子和工食米交給他們,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將土兵的賞錢和工食米克扣一部分。
每個土兵的賞錢和工食米就只有那么點。
但是幾千人甚至幾萬人加起來就是個龐大的數(shù)字。
不過以圣上的一貫做法,估計是不會把銀子和工食米交給他們。
事實證明,這些土司還是想得太天真了,崇禎何止是不會是把銀子和工食米交給他們發(fā)放,崇禎甚至還要把他們的土兵都給剝奪掉。
“都坐吧!背绲澯终f道,“都坐下說話!
“謝圣上!币槐娡了镜酪宦曋x,紛紛落座。
崇禎假意與土司議定賞錢,暗中則令胡國柱隔絕內(nèi)外。
這樣一來,外面的土兵土目就找不著土司,里邊的土司也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等到他們出去之后,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釜底抽薪,崇禎玩得賊溜。
……
彭阿大和彭阿二是兩兄弟,都是永順田家洞司的土兵。
彭阿大已經(jīng)娶了媳婦,而且生了一個兒子,但是彭阿二還沒有娶親,因為家里窮,實在是拿不出聘禮給他娶媳婦。
大山里的土地實在太貧瘠。
彭阿大、彭阿二兩兄弟再加上他們的老爹,父子三人每天起早摸黑,可是一年忙碌下來收獲的糧食,在繳完土司的租子后就所剩無幾,養(yǎng)活一家六口都很費勁,所幸兩兄弟身手不錯,還可以通過打獵貼補家用。
但是日子還是過得十分辛苦。
彭阿大才二十歲出頭,看著就像四十多歲。
因為日子實在太辛苦,所以兄弟倆對于即將下發(fā)的餉銀還有工食米都充滿了向往,至于賞錢什么的,兄弟倆壓根沒敢想。
“老二,我聽說五個月的餉銀和工食米會一次全發(fā)下,這樣的話咱們兩兄弟就能帶著十五兩銀子和五石糧食回家!有了這筆銀子還有這五石糧食,就可以給你說一門親事了!迸戆⒋笠荒樝蛲恼f道,“剩下的銀子還能買頭驢!
“娶啥親,我不娶親!迸戆⒍谥樥f道,“先置地。”
“要是不能置幾畝地,每年還佃土司家的地,一年得繳七成租,日子還是好不了。”
“置啥地呀置地!迸戆⒋髧@息道,“田家洞的地都是土司家的,我們就是再多銀子也買不來,老二你還是趁早打消掉這個念頭!
“我就鬧不明白,為啥田家洞所有的地都是土司家的?”
彭阿二冷然說道:“云南的土兵都分了田地,據(jù)說廣西的狼兵也分了田地,沒準(zhǔn)圣上也會給咱們湘西的土兵分地!
有現(xiàn)成的例子在前,再加上勤王士子將近半年的影響,湘鄂西十萬土兵的眼界跟思想已經(jīng)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土司的欺壓逆來順受,開始向往自家能過上美好生活。
人都不傻,都會比較。
看到廣西狼兵和云南土兵都過上了美好生活,湘鄂西的土兵就會把自己代進去,廣西狼兵和云南土兵明明犯了錯,還能過上那樣的日子,咱們湘鄂西的土兵是大明的功臣,憑什么過得比他們差?沒這道理。
“你閉嘴,這話是能亂說的?”
彭阿大嚇了一跳,低聲說道:“當(dāng)心回去之后被土司挑斷手筋腳筋!
土司老爺在地方就是土皇帝,說的話就是圣旨,對轄區(qū)的土民擁有生殺予奪權(quán),挑斷手筋和腳筋還算是輕的。
“我偏說,這回非置地不可。”
彭阿二卻是杠上了,夷然不懼。
彭阿大揚起大巴掌,正準(zhǔn)備教訓(xùn)一下老二之時,外面的土兵卻忽然間噪動起來,一窩蜂似的往外面跑。
“二狗子,出什么事了?”彭阿大錯愕的問道。
“發(fā)餉了!還有工食米!”彭二狗一臉興奮的道,“快去領(lǐng)餉。
“發(fā)餉了?”彭阿大聞言大喜,當(dāng)下也顧不上教訓(xùn)彭阿二,趕緊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見彭阿大和彭阿二跟上來,彭二狗又興奮的說道:“聽人說,除了餉銀和工食米之外還有額外的賞賜,每人二十五畝恩田!”
“多少?”彭阿大興奮得吼出破音。
“每人二十五畝!迸矶返溃安贿^不是白給的,得拿銀子買,一兩銀子一畝!
“一兩銀子一畝?”彭阿大道,“這跟白送有區(qū)別?在咱們永順,最便宜的地也要五六兩銀子一畝,上等水田更要二十兩!”
彭阿二也問道:“二狗,是哪里的地?”
彭二狗道:“這我哪曉得,去了不就知道了!
當(dāng)三人跑到大營外的空地上時,只見保靖、永順的六萬多土兵早已經(jīng)聚集一起,而且一個個正在大聲歡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