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完我道:“何洛會大人,消息可靠嗎?”
何洛會道:“應(yīng)該沒問題,因為消息是范家提供的!
洪承疇道:“如果是范家提供的消息,那應(yīng)該就沒有問題!
洪承疇跟何洛會口中所說的范家,就是八大晉商之一的范永斗。
早在老奴時期,范永斗等八大晉商就開始暗中販賣糧食給建奴,建奴的幾次糧荒都是靠著范永斗他們走私糧食才得以挺過來。
作為交換,建奴就會把從入關(guān)洗劫時搶來的金銀珠寶交給晉商。
有了銀子,八大晉商的實力就變得更雄厚,就能夠給建奴提供更多的糧食,此外八大晉商還會給建奴提供明朝的消息。
到了現(xiàn)在,八大晉商又把觸角伸向了江南。
只不過截止到目前為止,八大晉商在江南的情報網(wǎng)還不夠強大,所以只能提供一些并不算機密的消息。
這次黨爭也只知道大概。
但這仍舊足以幫助建奴高層做出準確判斷。
何洛會道:“主子,東林黨為何要助我大清?”
多爾袞擺了擺手說:“東林黨并不是想要幫助我們大清,而只是想要假借我們大清兵之手替他們鏟除崇禎罷了!
“主子所言極是!焙槌挟牭,“崇禎先是以鐵腕手段整肅了高杰、劉良左、劉澤清及黃得功四鎮(zhèn)邊軍,又將其擴編為三十鎮(zhèn)邊軍,繼而派譴勤王士子到淮安編練鄉(xiāng)勇,手中的兵權(quán)越來越大,還要在歸德搞均田,自然就會遭到東林黨忌憚!
何洛會道:“崇禎是皇帝,相當于主子,由他掌握兵權(quán)不是很正常?”
范文程道:“對我大清來說的確是如此,但是對大明來說并非如此,大明的臣子如東林黨的那些文官,更希望皇帝能老實當個傀儡!
“當傀儡?”何洛會道,“讓皇帝當傀儡?”
“明朝那些文官世世代代追求的就是讓皇帝成為傀儡,或者說牌位!焙槌挟牭溃耙驗槿寮宜瞥绲氖鞘看蠓蚬仓!
寧完我道:“所謂的士大夫共治,其實就是文官說了算!
何洛會道:“嗨,說白了還是爭奪權(quán)力唄,皇帝想侵奪文官的權(quán)力,文官也想限制皇帝的權(quán)力,最后擺不平了就互相下黑手,那這次到底是誰輸了?”
洪承疇道:“目前看是打了個平手,誰也沒贏,誰也沒輸!
寧完我道:“但如果崇禎被我大清兵所殺,那就是東林黨贏了。”
多爾袞敲了敲桌子,忽然問道:“三位先生,能否與東林黨取得聯(lián)絡(luò),與之暗中達成默契?畢竟我們之間有著共同的目標,都想崇禎死!”
“主子,這個想都不要想!焙槌挟牭溃皷|林黨那些人都是迂腐之輩,他們雖然想要限制皇帝權(quán)力,皇帝不配合甚至敢于直接謀害皇帝,但他們又死守華夷之別,對我大清極為敵視,所以他們是斷然不會與我們聯(lián)合對付崇禎的。”
“可惜了。”多爾袞聞言嘆息道,“多好的機會!
洪承疇道:“其實也沒什么可惜的,東林黨人不過一群迂腐無能之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與彼輩合作說不定反而會壞了大事!
范文程道:“而且南明朝中的帝黨與東林黨已經(jīng)徹底撕破臉,此次雖然打成平手,但這絕不意味著雙方就能相安無事,后面雙方肯定還會爆發(fā)更多更激烈的沖突,這就一定會影響到南明對徐州的支持!
“憲斗所言極是。”寧完我點頭說道。
“南京的黨爭對于崇禎和徐州的明軍來說,只能是雪上加霜。”
洪承疇道:“之前已經(jīng)知道,徐州城內(nèi)僅有三月口糧,若是來自南京的糧草進不了徐州城內(nèi),最多不超過半年,徐州就必然兵潰。”
多爾袞欣然點頭道:“那便拭目以待。”
……
幾乎同時,崇禎也知道了黨爭的消息。
消息還是楊破奴送進去的,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送信進入徐州,不過相比前兩次,這次鳧水就輕松多了,因為水溫高了。
崇禎知道的消息就比建奴要詳細得多。
實話實說,崇禎對此還是有些意外的。
讓崇禎感到有些意外的并非黨爭本身,高弘圖、姜曰廣這幫東林黨人會趁這個機會發(fā)動黨爭太正常了,崇禎意外的是,史可法居然反水了。
崇禎想到一定會有官員暗中幫助帝黨,甚至也想到了東林黨大概率會分崩離析,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史可法會反水。
史可法可是東林黨的領(lǐng)袖。
現(xiàn)在居然成了帝黨?這真是太意外了。
更讓崇禎意外的是,史可法居然還有膽子矯詔,別人不知道,崇禎可是很清楚,他根本就沒給孟兆祥他們留什么密詔,所以這只能是矯詔。
史可法這一紙矯詔,直接讓東林黨的意圖落空。
所以現(xiàn)在,內(nèi)務(wù)府仍舊牢牢掌握在帝黨的手里。
東林黨人控制不了內(nèi)務(wù)府,也就斷不掉徐州的錢糧。
崇禎完全可以想象,此時在南京的東林黨人該有何等的焦慮?
但是再焦慮也沒用,給你們機會都把握不住,怪誰?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
東林黨這幫廢物沒能成事,就會讓崇禎接下來的計劃受到影響,就是會削弱勤王士子對東林黨的痛恨程度和對立程度。
但是此時箭已在弦,不發(fā)是不行了。
當下崇禎便吩咐王承恩道:“王大伴,召集眾士子長!”
除了外出的閻應(yīng)元、黃宗羲等幾個外,王承恩很快就把留在徐州的六十多個士子長召集到崇禎的行在。
崇禎讓眾士子看了南京發(fā)來的密信。
看完密信,六十多個士子頓時怒了。
“這些閣老部堂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還看不出來嗎?他們想要斷了徐州的錢糧!”
“沒錯,張有譽接管內(nèi)務(wù)府就沒安好心,內(nèi)務(wù)府若是真讓戶部接管,運到徐州的錢糧還能剩下幾成?沿途官員層層漂沒,還能剩下幾成?”
“幾成?你也太高看他們了,剩下一成就燒高香了。”
“他們是想餓死我們士子營,餓死圣上,餓死徐州城內(nèi)百多萬軍民!朝中袞袞諸公的心思可真狠毒,合著我們就只是他們手中籌碼?”
“什么狗屁閣老,狗屁部堂,全都是蠹蟲!是國賊!”
“我大明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就是這些人害的!
“什么叫這些人?就是東林黨,就是東林黨這幫蠹蟲害的,這些蠹蟲連閹黨都不如,閹黨尚能拒建奴于關(guān)外,可是自從他們當了政,大明就每況俞下,丟了遼東丟遼西,丟了遼西丟山海關(guān),最后連整個北方都丟掉,現(xiàn)在又想把徐州也葬送掉!”
“圣上,此事絕不能善罷干休,不如舉兵殺回南京,清君側(cè)!”
“你是不是傻呀?清什么君側(cè)?圣上可就在徐州呢,是殺國賊!”
“噢對,對對對,都讓這些蠹蟲氣湖涂了,殺國賊,必須殺國賊!”
看著暴跳如雷、義憤填膺的六十多個士子,崇禎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這一步棋又走對了,從這一刻開始,士子營將會與東林黨徹底劃清界線,既便是像黃宗羲、張煌言、顧炎武等與東林黨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士子,也一樣劃清界線。
因為東林黨的“眾正盈朝”形象已經(jīng)崩塌,已經(jīng)蕩然無存。
東林黨垮臺后,他崇禎的帝黨就將會在東林黨的廢墟上拔地而起。
眼前的這六十幾位士子長,以及在他們身后的六千多個勤王士子,從此之后將會義無返顧的成為帝黨骨干!
“肅靜!”崇禎招了招手,大廳便安靜下來。
頓了頓,崇禎又說道:“事有輕重緩急,東林黨的做法雖然令人生氣,但是我們卻不能夠與他們一般見識,我們?nèi)羰窃谶@時候放棄徐州,回師南京去清什么國賊,那么就只能讓建奴漁翁得利,此等自殘行為我們是絕對不能做的!
鄭森道:“可是如果不先鏟除這些國賊,后方就不穩(wěn),后方不穩(wěn)前線必然生亂!
“大木兄所言極是!编嵶裰t也附和道,“東林黨此次奪權(quán)失敗絕不會就此罷休,接下來肯定還會發(fā)動第二次甚至第三次陰謀,眼下史閣老已經(jīng)自罷首輔職務(wù),朝中已經(jīng)是無人可制東林黨的這些國賊,如此內(nèi)務(wù)府早晚落入彼輩掌控!
“不錯。”鄭森接著說道,“內(nèi)務(wù)府若是落入彼輩之手,徐州之錢糧就必然斷絕,是以圣上與我等再在徐州堅守下去已毫無意義,不如趁早回師南京清除國賊,待清理完了朝堂之上的國賊之后,再興兵北伐可也。”
“這些還不是最令人擔心的!币恢睕]說話的金鉉忽然說道,“最麻煩的是,萬一東林黨跟建奴勾結(jié)到一起,則建奴只需派遣一路偏師南下便可攻占南京,如此,圣上與我等才真正是無家可歸,徐州之堅守也將毫無意義!
“這不用擔心!背绲澾尤灰恍φf道。
“東林黨這幫人行事無所不用其極,但是華夷之別還是有的,至少現(xiàn)在他們是斷無可能與建奴暗中勾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