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后。
兀把炭大步流星走進黃得功的提督行轅。
“圣上,建奴看來是真的撤了,夜不收都已經(jīng)退到了三里開外。”
說話間,田雄也走進來,喜滋滋的報告:“圣上,殺敵數(shù)字統(tǒng)計出來了,一共打死了五十六個建奴,全部都是真奴,包括一個白甲!”
建奴死的其實不止這個數(shù)。
但是軍功必須按照人頭數(shù)。
至于是真奴還是八旗漢軍很容易辯認(rèn),看甲胄就知道。
因為真奴的披甲率極高,幾乎人人披甲,最次都是棉甲。
八旗漢軍披甲率就很低,有甲也基本都是棉甲,很少有鐵甲。
“漂亮!”崇禎欣然點頭,又對王承恩說,“王大伴,你這就去取2800兩銀子來,給參與這次戰(zhàn)斗的將士們分發(fā)下去,按照人頭平分。”
“老奴領(lǐng)旨!蓖醭卸鞔饝(yīng)一聲去搬取銀子。
崇禎又對黃得功說:“靖南伯,雖說今晚建奴大概率不會再來,但還是小心為上,所以外圍的燈籠兵一定要提高警惕!
原來之前鰲拜他們看到的紅燈籠是示警用的。
看到這個紅燈籠后,當(dāng)面銃臺上的明軍會在第一時間撤離,但是左右兩側(cè)以及側(cè)后方向的四個銃臺則會聚集大量火器,等建奴入轂之后予以迎頭痛擊。
從提督行轅里出來,朱慈炯忍不住問崇禎道:“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
“你是不是想要問,白天的時候剛剛跟你說不能把火器集中到外圍銃臺,結(jié)果到了晚上父皇就自己打了自己臉?”
“是的,還請父皇解惑!
“因為夜間有夜色掩護,建奴無法看到我們的兵力以及火器的調(diào)動情況,并因此做出針對性的反制,所以在預(yù)知建奴主攻方向的前提下,可以大膽集中兵力以及火器給予建奴最大程度的殺傷,白天就不可以!
“也就是說,不能墨守成規(guī)?”
“當(dāng)然,任何事物都不能墨守成規(guī)!
說話間,父子三人和隨行的一隊夷丁就來到了一個銃臺前。
“烺兒,炯兒,今晚就住在這里吧!背绲澱f完率先從后面臺階走上銃臺。
銃臺上的明軍因為天熱都睡在地面,并沒有進入地堡之中,所以看到崇禎父子三人在夷丁的簇?fù)硐伦呱蟻恚慵娂姺碜饋怼?br />
“圣上!”將士們紛紛投來崇敬之色。
“好好,大家辛苦一天了,趕緊休息!
崇禎說完就帶著兩個兒子坐到了草墊上。
軍中艱苦,底層士兵能有草墊就不錯了。
崇禎既便有心改善軍隊條件,也急不來。
不一會,銃臺上便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
只有輪值宿衛(wèi)的猛可兔帶著一隊夷丁隱入到了暗影之中,并且用警惕的眼神不停的打量著銃臺四周。
……
崇禎已經(jīng)睡著了,而且睡得還十分香甜。
但是拜音圖、鰲拜還有雅布蘭,乃至整個鑲黃旗的建奴卻再也睡不著。
灰頭土臉的回到營地之后,拜音圖罕見的沒有責(zé)備鰲拜,因為他也意識到今晚這次偷營失敗真不怪鰲拜,責(zé)任全在他。
拜音圖問道:“鰲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鰲拜便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發(fā)生的從頭說了。
拜音圖聽完之后神情變得凝重:“也就是說,進入明軍這個陣圖之后,無論我們身在何處都會遭受明軍虎蹲炮的轟擊對嗎?”
“這僅只是我的懷疑。”鰲拜道,“并不確定!
拜音圖說道:“但你們在銃臺外圍的環(huán)形壕溝、銃臺與銃臺之間的連接通道,都遭受了明軍虎蹲炮轟擊,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是!宾棸葜刂攸c頭,“我們根本就無處藏身!
“這樣的話,就麻煩了!卑菀魣D從護肘里拔出一把匕首,然后蹲下身用匕首在地上畫起了地圖,先是畫了個大圓。
鰲拜和雅布蘭跟著蹲下身。
拜音圖指著畫好的圓說道:“根據(jù)夜不收所偵察到的情況,前面方圓十里的區(qū)域內(nèi)都遍布著明軍的銃臺,少說上千個!
畢竟沒辦法從高空進行俯瞰。
所以拜音圖高估了銃臺的數(shù)量。
“雖然每個銃臺的明朝守軍不多,”
“但是架不住銃臺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
“咱們要是一個銃臺一個銃臺推過去,”
“那得拖到什么時候去?一年都未必行!
“大人所言極是!宾棸萆钜詾槿,“就按照一天四個銃臺的速度往前推,一千個銃臺也得兩百多天,大半年的時間!
“我們可耗不起這么長的時間!
“肯定,要不然還不得讓兩白旗笑話死。”
“那么問題來了,眼下究竟該怎么破局?”
三個建奴陷入沉思,但是苦思半天毫無所得。
最后還是雅布蘭說:“二位大人,要不然把祖澤潤他們幾個漢臣叫過來?這些個漢人降臣向來狡猾,沒準(zhǔn)能想出有用的妙招!
“成,就叫他們來!卑菀魣D欣然道。
很快,祖澤潤、耿繼茂和高第都被叫了過來。
還有受多爾袞委派來山東招撫的王鰲永也主動跟了過來。
聽完拜音圖的說明,祖澤潤、耿繼茂還有高第面面相覷,明軍這個戰(zhàn)術(shù),怎么感覺這樣的熟悉呢?好像跟他們以前在寧遠(yuǎn)錦州采用的戰(zhàn)術(shù)差不多啊?只不過這里的明軍修的銃臺更加簡陋,但是數(shù)量則要多得多。
王鰲永則問拜音圖:“拜音圖大人,你說每個銃臺的明朝守軍才幾十人?火器也只有幾十支鳥銃,兩門虎蹲炮?”
“是!卑菀魣D問道,“王侍郎可有什么高見?”
“拜音圖大人言重了!蓖貊椨酪荒樥~媚的道,“在下這里可沒什么高見,不過呢淺見還是有一點,或許可以幫得上大人!
“呯!”鰲拜拍案怒道,“你們這些漢狗就是屁話多,就直說。”
“呃,是是是!蓖貊椨绹樍艘淮筇s緊說道,“其實要破解明軍銃臺不難,多調(diào)些漢軍來就好,一個銃臺不過幾十個明朝守軍,我大清派出幾萬人甚至于十幾萬漢軍對最外圍的銃臺同時發(fā)起進攻,則明軍銃臺根本沒機會實施互相之間的支援。”
“這?”鰲拜、拜音圖還有雅布蘭一下愣在那里,這是他們沒想到的。
因為一直以來,建奴實行的都是精兵主義,每次戰(zhàn)斗死幾十個八旗兵,都會讓各旗的旗主貝勒們心疼半天。
所以他們真想不到人海戰(zhàn)術(shù)。
是的,王鰲永說的就是跟明軍打人海戰(zhàn)術(shù)。
明軍的銃臺陣圖設(shè)計再精妙,可是“我大清兵”根本不跟你的節(jié)奏走,直接就投入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兵力,直接向著最外圍的所有銃臺同時發(fā)起攻擊,這樣一來,外圍的銃臺就沒辦法互相進行支援。
而單靠第二重銃臺的虎蹲炮,是有死角的。
所以,“大清兵”完全可以一層一層往里剝。
“妙!”鰲拜和拜音圖還是識貨的,同時贊嘆。
高第、祖澤潤還有耿繼茂則向王鰲永投來憤怒的眼神。
娘的,調(diào)來幾萬甚至十幾萬漢軍同時發(fā)起進攻?合著死的不是你們文官是吧?真當(dāng)我們漢軍的命不是命。
拜音圖贊嘆了一聲,又說道:“可惜,這個法子用不上。”
這法子確實用不上,至少現(xiàn)在用不上,因為漢軍不夠多。
這次跟著拜音圖南下的除了正黃旗漢軍的3000人,就只有高第的3000降軍,現(xiàn)在兩支漢軍加起來只剩下五千,這點兵力根本玩不了人海戰(zhàn)術(shù)。
“你們這些明狗就是鬼主意多!宾棸萘R道,“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其他法子?”
王鰲永臉上的笑容變得更諂媚,也更加卑微:“鰲拜大人,除了這個法子之外,那就只能調(diào)紅夷大炮前來轟了,直接將明軍的銃臺轟個稀巴爛!
“紅夷大炮沒有用!毖挪继m道,“明軍銃臺前有護坡遮擋,打不著!
“不不不,打得著。”王鰲永道,“我大清兵可以在明軍銃臺的護坡外筑起高臺,再把紅夷大炮架在高臺上居高臨下轟擊銃臺,如此反而更具威力!
“這法子倒是不錯!宾棸菅劬α疗饋恚凹t夷大炮沒有帶來,但帶了佛郎機炮,一號佛郎機炮應(yīng)該也足夠用了!
“就是這。”拜音圖用力擊節(jié),又對高第說,“高總兵,修筑高臺就拜托給你了,務(wù)必在一天之內(nèi)砌好15座兩丈高的炮臺!”
“啊,一天?”高第聞言愣在那里。
“怎么?”鰲拜冷然道,“你還想要幾天?”
“沒有,不是,沒問題。”高第連忙改口道,“一天之內(nèi)一定修好!
目送祖澤潤等三人離開,鰲拜忍不住吐了口濃痰,哼聲道:“這些明狗就是賤,不給他們點厲害就不上道,真是的。”
“鰲拜,你能不能不要張口明狗閉口漢狗的。”
拜音圖皺眉道:“先皇和攝政王可是再三說過,要尊重漢人,尤其是八旗漢軍,一定要盡量把他們當(dāng)成咱們自己人。”
“把他當(dāng)成咱們自己人?”鰲拜極為不屑的道,“我做不到!
“你啊!卑菀魣D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勸道,“先皇如今不在了,你這個性子也真的該改一改了,不然早晚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