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當他的好友趙與莒已經(jīng)去了,而不是改了個名字。
趙昀把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原來對于郭靖隨軍出征一事大部分朝臣都不是很樂意,畢竟一來郭靖太過年輕,也才二十來歲。
二來他雖然當過蒙古軍元帥,可相對來說任職時間過短,且現(xiàn)在作為一員降將,一來就身居高位,軍中是否有不服之人暫且不提。
其本人是否信的過,亦是一大難題。這事丘志清自認郭靖可以完全信任,趙昀也愿意相信丘志清的判斷,可事情就是這么無奈。
所以按照慣例,監(jiān)軍必不可少,同時為了保險起見,便是一明一暗兩個監(jiān)軍。很不幸,丘志清被趙昀掛了一個府錄事參軍的八品頭銜。
被告知和郭靖一起行動,當然,監(jiān)視郭靖只是順帶,真正目的是防止監(jiān)軍搞事情,憑證就是他手上的那塊團龍玉佩。
以及他那柄剛剛被趙昀帶走的無名佩劍……
第八十章 開拔北上
一個月后,丘志清的佩劍便被一名小內(nèi)侍帶著一隊兵丁送了回來。
提著這柄號據(jù)小內(nèi)侍介紹,由工部最杰出的大匠,在丘志清那柄長劍原有的基礎(chǔ)上,摻入了五金之精,和一小塊天外隕鐵打造而成的寶劍,回到了自己房間。
劍鞘的材質(zhì)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是整體桃木打造而成,不過整體上看來卻多了六朵六瓣蓮花,美觀卻又古樸大氣。
重量亦卻有了明顯的變化,手一掂量,大概重九斤九兩,比原來的要重五斤多,且長劍和自己還有一絲疏離感。
這次他很明確的知道,這不是錯覺,那把長劍雖然不是什么寶劍,卻也被自己用真氣溫養(yǎng)了十多年,雖然說是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重鑄,可終究不是原來的那把了……
盤坐于床上,長劍橫膝,撫摸著熟悉的桃木劍鞘,右手呈劍指,自劍鞘下端緩緩輕拂至蓮花狀的劍格之處時,真氣一吐,長劍劍刃跳出一節(jié)。
霎時間如寒月照徹,午后的陽光都黯淡了幾分。丘志清把長劍按回劍鞘之中,隱隱間似有些泛光的兩個字,隨著劍身入鞘,亦是黯淡了下來。
適才似乎被驅(qū)散的春日暖陽再度占領(lǐng)了自己的房間。劍是好劍,劍長三尺三寸,外襯六瓣六蓮,重九斤九兩!
三三不盡,六六無窮,九九歸一!
可見這位幫他鑄劍的這位大匠亦是妙人,可惜寒芒太盛,不過這劍上的“秋白”二字,應(yīng)該是劍的名字了,不過自己可不記得給它取過名。
這個名字倒是挺適合這把劍,隱隱記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喝的第一種酒,便叫做“秋白”。
“秋”與“白”都屬“金”!《說文解字》有言:金者,久埋不生衣,百煉不輕,從革不違。也就是不生銹,不掉秤,不變形!秋白、秋白,確實是好名字!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不過劍鋒實在太盛,丘志清有些不喜,問五味子道長要了一些針線和破布,為其量身定做了一個背劍的劍袋,便又開始了他的養(yǎng)劍之旅,時時用自己的真氣沖刷,洗練……
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端平元年四月初,大軍開拔,丘志清一個道士在大軍之中自然很是顯眼,這次大軍出征,趙昀可謂是下了血本。
從十二萬禁軍之中抽調(diào)七萬大軍給孟珙使用,加孟珙為樞密副使,河南制置使,節(jié)制兩淮,京西諸路,自孟珙以下,諸軍指揮使,如不聽號令者,可解其兵權(quán)押送臨安!
這些個頭銜就連丘志清這個小白聽了都感覺很不可思議,要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孟珙還只是一個衙內(nèi),才因為戰(zhàn)功有了正式官職。
那次去襄陽就是受了封賞,去見他的頂頭上司趙方。自己第二次下山之時,他也僅僅是接了他老爹的班,接管了他老爹的兩萬忠順軍而已,駐扎棗陽而已。
連他老爹的知棗陽府的官職都沒拿到。
按照丘志清的想法大概相當于一個師長,沒想到?jīng)]到三年,自己和他在臨安見面之時,他竟然一路升級到了侍衛(wèi)馬軍行司。
在丘志清看來就是統(tǒng)領(lǐng)著臨安三分之一的兵力的那種,沒過幾天和趙昀見了幾面之后竟然被提拔成了樞密副使?成為了收復(fù)三京的主帥,他才是主角吧?
為此,據(jù)說滅了李全,平叛揚州的趙氏兄弟都頗有微詞,更別提比孟珙資格更老的淮西全子才,還有一眾京中不支持北伐的官員,怎么看都是要涼的節(jié)奏……
在行軍途中,孟珙還告知了丘志清,就連一向主戰(zhàn)的真德秀,主持滅金的史嵩之,樞密院副使……等等一批主戰(zhàn)派大臣都不支持北上收復(fù)三京的行動。
這讓丘志清聽得直咂舌,他發(fā)現(xiàn)這個叫改名叫趙昀的小老弟是真的頭鐵!面對丘志清那一臉“我們此行豈不是送菜?”的表情。
孟珙輕踢了一下馬腹,讓馬保持勻速前進后,才說明實情:經(jīng)過皇城司的探查,河南一地人口已經(jīng)十不存一,但并非沒有了戰(zhàn)略價值。
金國精心打造的關(guān)河防線還在,如若克服重重困難,不出兩年,河南一地定會重現(xiàn)生機,彼時我等不論是收,還是北伐,都有回旋余地!
此次官家難得沒有想著和,且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好了新任四川制置使陳韡以及京西、湖北制置副使史嵩之一同出兵儲糧。
加之丘志清把蒙古高級將領(lǐng)一鍋端,僅剩張炑一人逃跑,糧草也被焚毀,據(jù)皇城司奏報,張炑已經(jīng)退到黃河以北,留守河南的大部都是金國將軍。
聽了孟珙一上午的專業(yè)解釋,安營扎寨的時候丘志清總算是放下心來,他不記得歷史上是否有這次行動,萬一被自己一個消息給坑了,那豈不是罪過大了?
丘志清不知道的是,歷史上還真有這么一次收復(fù)三京的行動,最后因為缺糧丟掉兩萬兵馬后狼狽退回。
那位孟珙提過的京西、湖北制置副使史嵩之,更是一粒米都沒往前線送,之前大手一揮就是三十萬石糧草送給蒙古軍,到了給自家軍隊送糧之時卻是拖拖拉拉愣是一粒糧食都沒往前線送。
不過就孟珙說,人家是史彌遠的侄子,當年他們剛在襄陽認識那會才剛剛考中進士,步入仕途,這才短短十幾年,就官至兵部尚書,真真是平步青云啊。
這么一比較,好像孟珙升官也不算快了,畢竟這家伙自吹是從小在軍營長大,十多歲就隨老爹上陣殺敵,這都三十多了,最高才掛了個樞密副使的頭銜,虛銜的那種……
不知道知道了歷史真相的丘志清會作何感想,不過現(xiàn)在他倒是沒有什么感想,在得知自己可能要上戰(zhàn)場之后,丘志清正在加緊練習(xí)騎馬射箭。
經(jīng)過將近十天的水陸行軍,他們終于來到江北廬州境內(nèi),丘志清這才知道,原來之前的兩個月時間中,孟珙和趙昀他們并非只是單純在臨安整頓部隊。
同時也在向襄陽,廬州,光州三個方向運糧運軍械,還有一些隨軍工匠。為什么還有工匠?丘志清不知道,孟珙也沒有告訴他。
而在他們主力屯駐廬州之時,上任不久的四川制置使陳韡,卻是遇到了一個大麻煩,沒等北上收復(fù)三京的行動開始,西川那邊被南宋經(jīng)營了百年的西川蜀口防線,再一次遭到了蒙古人的進攻。
而襄陽那邊,史嵩之手中同時拿到兩個消息,一個是封賞,進兵部尚書銜。相對于加官進爵的消息,另一個消息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他叔叔史彌遠留下的重要成員:李知孝、梁成大、莫澤,先后被官家以投毒弒君,謀逆等罪名,被真德秀的弟子宋慈,一一送進了刑部大牢。
三人被抄家流放,總資產(chǎn)竟然抄出了九千多萬貫,幾乎趕上南宋朝廷一年的財政收入,這下好了,北上收復(fù)三京的軍費瞬間籌齊。
哪怕之后的屯田恢復(fù)河南民生的經(jīng)費都有了,本來還有些小心思的史嵩之,在同時接到這兩個消息之后,心中升起的小火苗瞬間掐滅。
他知道,這三人一去,自家叔父的所謂“史黨”已名存實亡,官家加封他為兵部尚書,繼續(xù)留任京西、湖北制置副使。
既是一種對他能力的認可,亦是讓自己全力支持收復(fù)三京行動,提前支付的報酬。
現(xiàn)在他沒了黨羽的庇護,政敵勢大,如若他不想步上那幾個家伙的后塵,便只有乖乖的聽這位陛下的吩咐,努力立功,抬高自己的地位。
不得不說,趙昀是把十多年前丘志清在宮里,和他談?wù)摰哪翘椎兰依碚摚A(chǔ)有為法就是陰與陽的對沖與消長,借鑒與轉(zhuǎn)化,即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當時丘志清自己都是一知半解,還在翠虛子那里聽課呢,鬼知道趙昀他悟出了什么帝王之術(shù)?
休整三日后,大軍開始北上,七天后,大軍陸陸續(xù)續(xù)渡過淮河,繼續(xù)向北,然而丘志清卻被告知,他將隨郭靖,率領(lǐng)孟珙撥付給郭靖統(tǒng)領(lǐng)的五千騎,單獨行動。
丘志清暗暗驚訝的同時,亦是松了口氣,還好自己以前吸取教訓(xùn),練過騎術(shù),這些天又勤練不輟,不然后果……
想想大家騎著馬,自己輕功飛奔的場景就……
第八十一章 蓄勢待發(fā)
郭靖帶領(lǐng)著五千騎,帶著十天的干糧,趁著入夜,脫離大部隊,一路北上!
在丘志清的印象中,南宋是沒有騎兵的,可事實上孟珙卻是很自豪的告訴丘志清,南宋有二十萬鐵騎!
大聲的吹完牛之后,這才小聲的告訴他,其實這些段時間里他翻看各地兵馬,整個大宋也就五萬左右的騎兵,還大部分都分散在各軍之中。
比如以前孟珙他老爹,兩萬大軍中就只有五百騎兵,每次大戰(zhàn)都要斟酌再三,確認損失會降到最小才會使用,所以大宋的騎兵戰(zhàn)績看起來都很漂亮。
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一般將領(lǐng)們都不會動用騎兵,當然咯,一些把手中騎兵敗光的將領(lǐng)也不是沒有。
他能和丘志清說這些,也是知道丘志清不是個大嘴巴,不然他能吹噓南宋有三十萬精騎!
此次孟珙出征,本來號稱有五萬騎兵的侍衛(wèi)馬軍司,在他這位領(lǐng)導(dǎo)的挑選之下,竟然才挑出七千比較精銳的騎兵。
而就是這種情況,趙昀還頂著壓力咬牙給孟珙籌齊了七萬大軍,可知大家都不容易。
郭靖帶領(lǐng)著孟珙分給他的五千精騎,一路沿著北上,郭靖命令手下士把所有旗幟全部收起,在第四天的時候抵達大宋南京應(yīng)天府,也就是今天的商丘。
并且打算趁著夜色渡過黃河,一路沿著黃河向衛(wèi)州(今新鄉(xiāng)境內(nèi),古屬于衛(wèi)國,故稱衛(wèi)州)殺去。
因為根據(jù)情報,之前丘志清手下的漏網(wǎng)之魚張炑,便屯兵于此,城中還有大量的糧草。
而此時的窩闊臺正在籌備五月底的部落會議,不要問丘志清為什么會知道,因為作為北地道門魁首的全真道亦是代表道門參加了此次會盟。
不過只是燕京的李志常一脈,作為主要代表參加了而已,同時受邀請的還有佛門,薩滿,藏傳佛教,以及西方的一些教派等。
自大的窩闊臺并沒有把宋軍放在眼里,雖然接到過張炑的奏報,可窩闊臺認為,宋軍別說不敢動,就算他們真的敢動,那也至少需要七八月才能進兵。
且他可沒忘記,當初拖雷和自己爭位的時候,塔察爾和速不臺當初背棄自己,投入拖雷麾下……
為此,還特意囑咐關(guān)中一帶的蒙古軍襲擾西川蜀口防線,為的也是嚇唬嚇唬南宋,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因為諸王會盟的緣故,窩闊臺在塔察兒死后,也沒有派遣新的統(tǒng)帥前來,而是打算等大會之后再行派遣。
畢竟各個高級統(tǒng)帥都是有自己部落的,誰也不想在這個幾年一度的分贓大會上缺席,誰知道自己不在現(xiàn)場,自己的部落會有什么待遇?
是夜,郭靖帶著五千精騎北渡黃河,直奔衛(wèi)州治所胙城(今新鄉(xiāng)延津一帶)。丘志清在入夜之前,便輕裝簡行。
僅帶著一支十人小隊,一架神臂弩,三十支弩箭,便離開大部隊,單獨前往胙城。
其實原本按他的計劃是,把消息傳達之后,便動身回終南山重陽宮,一心修自己的道,期待哪天可以陽神圓滿,成功飛升。
可不知為何,一路所見讓他難以平靜,他覺得自己見了這么多的人間慘劇,卻只在臨安一地看到了繁華盛景。
帶著心中的不平與遺憾,不作為的回到終南山,就算是自己真的天資不凡,可真的就心無掛礙么?他想來是不會的!
所以趙昀提出讓自己幫忙監(jiān)視郭靖和郭靖的監(jiān)軍之時,丘志清還是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有些事情,不做一做,他真的不甘心!
當縱馬馳騁在這百里無人煙的中原大地之上時,丘志清明白了,無論此事事成與否,此事之后,阻礙他回山修道的關(guān)隘都已經(jīng)消失了。
這就是《莊子·大宗師》中所說的外天下了吧?
想想莊子所說的,圣人之才,三日而能外天下,七日而能外物,九日而能外生!而想想自己,修道二十余載,這才堪堪摸到外天下的門檻。
如果說莊子所言的這位卜梁倚,是圣人之才的話,那自己估計就是朽木之料而已!
雖心中這般做想,然能置之世外,不假于物,超脫生死,何其難也?
身在紅塵,你叫我如何看破這紅塵……
今日有所悟,感覺自己離“道”又近了那么一丟丟的丘志清,輕輕一踢馬腹,向著衛(wèi)州治所胙城疾馳而去,速度比之剛才,又快了幾分!
清脆的馬蹄聲,在這空曠的中原大地上傳的老遠,最終被無情的夜風撕裂,碾碎,就如這濁世紅塵,滾滾大勢,碾壓著每一個想獨自對抗的螻蟻……
按照孟珙的計劃,孟珙慢行,郭靖急襲,突襲拿下衛(wèi)州,控制太行南四徑,便能建立開封北屏障,同時亦能保衛(wèi)黃河金堤不被破壞。
孟珙將會在郭靖離隊五天后猛然加速北上,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開封的同時進兵虎牢,在虎牢關(guān)和旋門關(guān)一帶就地防御。
而后等史嵩之收復(fù)武關(guān),從洛陽南四關(guān)進逼洛陽,雙方在洛陽城下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