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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梨花也被吵得頭暈?zāi)垦#溃骸袄洗,小的與你一道回去。”

  瘦猴子正在心頭上,跳得跟個大螞蚱一樣。何三貴也難得放松,與他一起玩得很是起勁。

  許梨花拉住何三貴交待了句,與文素素回了烏衣巷。進(jìn)了屋,許梨花一下攤了下來,嘀咕道:“還是清凈些好。”

  文素素笑了聲,脫掉風(fēng)帽去凈房洗漱了下,坐在小爐邊煎著茶,等瘦猴子他們回來,一道吃了角子之后再去歇息。

  這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興許也是能在一起過的最后一個年。

  半個時辰之后,何三貴就一身汗回了烏衣巷,許梨花問道:“瘦猴子還在玩?”

  何三貴道:“我與他擠散了,不知他在何處。不過他玩累了,自己就會回來。”

  許梨花說了聲也是,“瘦猴子跟猴一樣,比別人都能擠,不用管他。”

  幾人坐在一起吃茶,宵夜果,說著閑話等著瘦猴子,直等到快子夜時,瘦猴子才帶著一身寒意回來了。他立在外面打過了招呼,轉(zhuǎn)身回去換了一身衣衫,搗鼓了一通,收拾過后才進(jìn)了正屋。

  許梨花打量他,道:“怎地這般晚,虧你也不嫌累!彼鹕硗庾撸袄洗,小的去讓灶房下角子了!

  文素素點頭,望著臉色不大好的瘦猴子,問道:“怎地了?”

  瘦猴子抬手抹了把臉,臉上那股憤慨與悲憫,沒能被抹去,他苦澀地道:“小的去了趟邀約樓,邀約樓的姐兒得月,她的丫鬟薔薇,兩人一起沒了!

  何三貴吃了一驚,文素素也皺起了眉。

  “福王他們花樣百出,得月與薔薇都被糟蹋得爛了,出了很多血,止不住。拖了兩日,生不如死,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小的實在放不下心,先前就去看了一眼!笔莺镒勇曇舳即蝾,眼前浮過兩人的慘狀,“小的沒說,是怕過年時,這些事太臟,太晦氣。她們身份低賤,死了就死了,連上告都沒門。衙門沒那個膽子接!

  許梨花進(jìn)了屋,她見屋里氣氛不對,忙坐了下來,聽瘦猴子語無倫次講著得月與薔薇的事情。

  “得月傻,她想找個人做靠山,不再做那賣笑的皮肉營生。張廚子說,薔薇也傻,想跟著得月一起享福。她們的命比草芥都不如,有福她們也接不住!

  子時快到了,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外面爆竹焰火聲愈發(fā)響亮,一片喜慶祥和。

  李三娘送了角子進(jìn)屋,許梨花默默上前接了,讓她回去:“我來吧!

  文素素望著面前的角子,半晌后道:“瘦猴子,這件事,你明早去給溫先生他們拜年時,說給他們聽。貴子,你仔細(xì)些,不經(jīng)意將這件事,散到皇城司去。”

  她一直留著的高士甫的靴子,也該送給福王妃了!

  第八十六章

  過年時宴請酒席不斷, 正月初一早間大朝會,百官頂著寒風(fēng)在廣場上,跪拜天子, 慶賀正旦。

  百姓穿戴一新, 走出家門玩耍,小兒忙著賣懵懂。初二便是走親訪友, 赴宴吃酒的日子, 百官真正開始休息, 假期一直持續(xù)到過完元宵,衙門方開衙。

  世人皆知烏衣巷,除了掌柜莊頭管事們來拜年, 世家貴人之家,礙于身份,不可能下帖子前來邀請。

  文素素并不在意這些, 她正需要清閑。過年皇城司的騾馬同樣需要伺候,鋪子也要繼續(xù)開張做買賣,何三貴同許梨花用過早飯,便各自離開去當(dāng)差了。

  瘦猴子去了國公府不久,溫先生藺先生各自提著吃食, 酒水來了烏衣巷。

  溫先生將吃食交給了李三娘,連著看了她好幾眼,作揖道:“給娘子拜年了。許娘子不在,娘子這里又換人了?”

  文素素粗粗解釋了幾句, 溫先生知道王府鋪子最近變動大,許梨花出去做事也正常, 便沒再追問。

  藺先生將酒壇塞到瘦猴子懷里,跟著作揖下去, 臉上堆滿了喜意,說了一堆吉祥話。

  文素素頷首還禮,請兩人坐下,提壺倒了茶給他們,“兩位先生沒去拜年吃酒?”

  藺先生捧著茶,道:“七少爺進(jìn)了宮,我與老藺領(lǐng)了七少爺吩咐,正準(zhǔn)備來給娘子拜年,瘦猴子先一步來了!

  文素素輕點頭,道:“瘦猴子跟你們都說過了,兩位先生有何看法?”

  溫先生與得月相熟,神色黯淡了幾分,嘆道:“得月才情過人,薔薇活潑嬌俏,真是凄慘。恰逢過年,我也不能去送她們一程,國公府的規(guī)矩多,不吉利!

  藺先生看了看文素素,再看了眼溫先生,道:“七少爺聽說過了,說是得月薔薇她們之死,娘子恐有想法,得要謹(jǐn)慎些,三思而后行!

  文素素默然片刻,道:“七少爺?shù)囊馑际,此事不要插手,可是這樣?”

  藺先生忙道:“我也是揣摩七少爺?shù)囊馑,做不得?zhǔn)。七少爺向來佩服娘子,只要是娘子定下來的事情,七少爺皆會支持!

  文素素不客氣地道:“我知道兩位先生如何想,眼下的局面一片大好,不宜節(jié)外生枝。這大好的局面,究竟如何而來,兩位先生應(yīng)當(dāng)清楚。”

  平時文素素一向溫和,喜怒不形于色,她現(xiàn)在鋒芒畢露,言語間很是不客氣。

  溫先生與藺先生對視一眼,再齊齊看向文素素,她眉眼間的堅定,厲色,讓他們皆不由自主垂下了頭,不敢與其直視,囁嚅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的確如文素素所言那般,齊重淵能在秦王與福王中嶄露頭角,政事上屢次得到夸贊,背后皆有文素素的影子。

  得月薔薇之事,已經(jīng)超出了文素素的底線。她并非沖動,亦并非不顧自身安危行俠仗義之人。如果她沒能力,也就算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走進(jìn)了皇宮,得了圣上賜下的鐘馗象。

  鐘馗捉鬼,不人不鬼的畜生,她豈能放過!

  文素素呼出口氣,道:“皇家要臉面,這件傳出去鬧出風(fēng)波,會讓皇家蒙羞。就算是掩耳盜鈴,也要裝作不知。王爺這些時日忙,兩位先生同他說一聲,要是圣上問起此事,王爺要念著兄弟之情,求情之事做出來太假,莫要落井下石就是!

  藺先生愣了下,問道:“娘子可是已經(jīng)動手了?”

  文素素道:“我們有時候會僥幸,自己是意外。有些人會引以為戒,心生警惕。我想問問兩位先生,可愿意跟著福王這樣的主子?”

  藺先生臉頰抽搐了下,他的東翁雖說是殷知晦,但平時都是在替齊重淵當(dāng)差。殷知晦是君子,又聰慧,差使坐起來便得心應(yīng)手。

  齊重淵則不同了,經(jīng)常會感到無力,有勁使不上。他身份又尊貴,破家知縣,滅門知府,何況是堂堂親王。

  所幸齊重淵脾氣雖不好,對底下辦差的人只是無視,不放在眼里,就不會拿他們?nèi)绾巍?br />
  要是換作福王,或者秦王,藺先生自認(rèn)沒這個本事,有多遠(yuǎn)會避多遠(yuǎn)。

  溫先生亦如藺先生這般想,賤命雖不值錢,卻被這般糟踐,著實令人心寒。

  文素素將兩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淡淡轉(zhuǎn)開了話題,“兩位先生就留在烏衣巷用飯吧,估計以后再難相聚了。王府那邊在收拾院子,王妃說讓我年后就搬進(jìn)去,娘娘先前也跟我交待過。還有,這間宅子以后我用不上了,兩位先生幫著我還給七少爺。瘦猴子反正隨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對付,貴子與梨花要成親,他們會賃一間院子。瘦猴子去他們那里擠一擠!

  溫先生吃了一驚,道:“我沒聽七少爺提過,七少爺定當(dāng)不知此事,王爺也不清楚!

  藺先生附和道:“王爺要是知曉,七少爺也就知道了。娘娘那邊......娘娘未曾告訴七少爺,也沒與王爺通氣。”

  文素素道:“無妨,反正以后我有吃,有穿,有地方住,萬事不愁。王府的鋪子莊子也理順了,用不上我。外面有七少爺,府里有王妃,我只管享福便是。對于茂苑時的我來說,這是天大的福分了。”

  溫先生心里一咯噔,頓時看向了藺先生。藺先生也一臉不安,隱隱焦急起來。

  文素素這是要當(dāng)甩手掌柜,不干了。

  而且并非她主動要甩手不干,她進(jìn)王府,從外室變成了妾室而已,身份一樣低微。跟在周王妃身邊做事,不過是另外一個羅嬤嬤。

  她要盡心盡力替齊重淵謀劃,周王妃會如何做想?要是她們的意見相左,她們之間,誰聽誰的?

  齊重淵還只是親王,就起了內(nèi)斗,這可不是好兆頭。

  殷貴妃這般安排,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周王妃不得齊重淵的待見,她要盡力平衡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殷貴妃一向著眼大局,她的想法也沒錯。只是,人心豈能只靠算計。

  事關(guān)重大,兩人都做不了主,一時沒敢說話。午飯文素素吃得很是開心,溫先生喝了幾杯悶酒,藺先生食不知味,飯后吃了杯茶,便忙不迭告辭,急急奔回了國公府。

  正月初二是立春,一大早,殷知晦差喜雨送了春菜到烏衣巷迎春,喜雨臉上的笑比以前還要濃厚,喜滋滋地道:“給娘子拜年了,娘子,七少爺陪著王爺出了城,與同張府尹一道去鞭春牛,策勵農(nóng)耕。七少爺王爺要待午后才會回城,七少爺說,王爺高興得很,這是第一次去鞭春牛,一年之計在于春,這是大好的兆頭。七少爺還說,一旦得閑,七少爺親自來給娘子拜年!

  這是殷知晦差喜雨來賠禮了,文素素爽快地收下了春菜。

  皇城司皇城使秦諒早早就進(jìn)了宮,他是皇城使,拱衛(wèi)皇城,天天進(jìn)宮也不足為奇。

  過年比平時還要累,今年圣上將祭天祭太廟的事情都交給了齊重淵,他清減了許多。

  難得輕松,圣上一身常服,隨意坐在塌幾上,樂呵呵對秦諒道:“你府中不忙,沒宴請賓客?”

  秦諒賠笑道:“臣府里的筵席,定在了初六,到時候所有的親朋一并請了,省得一次次忙碌!

  圣上取笑他道:“這樣也好,王夫人最多罵你一次!

  王夫人性格潑辣,操持筵席最為勞累,秦諒懼內(nèi),每次筵席之后,王夫人都會將氣撒在他身上,罵他一通。

  夫妻兩人之間的事,只有近身親密之人知曉,秦諒能作為圣上的心腹,圣上當(dāng)然也知曉了。

  秦諒神色訕訕,道:“臣就是這般想,過年過節(jié)時反正都會挨罵,能少挨一次就少一次!

  圣上取笑了幾句,問道:“你進(jìn)宮來有何事?”

  秦諒猶豫了下,道:“臣聽到一件事,按理說,這是臣的分內(nèi)之事,不得不稟報給圣上知曉。只是眼下正是過年的時候,恐給圣上添堵。”

  圣上眉頭一皺,道:“你何時也變得婆婆媽媽了,且說便是!

  秦諒這才不敢左顧言他,說了得月薔薇之事,“得月與薔薇,都是花樓的姐兒,她們沒了就沒了,毫不起眼。只得月在花樓里頗有些名氣,恩客多,來歷復(fù)雜。此事瞞不住,只圣上放心,此事掀不起水花!

  聽到最后,圣上的臉已經(jīng)沉了下去,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他養(yǎng)出來的兒子,居然變成了畜生!

  花樓的姐兒,死了就死了,是掀不起什么波瀾。

  只是,福王行事如此乖戾,殘暴,誰會認(rèn)這樣的人為主,誰心里不會逼退三舍!

  秦諒一大早就眼巴巴進(jìn)了宮,便是如此!

  頑劣愚蠢,得不了民心,讓臣子離心,這個混賬,混賬!

  秦諒告退之后,圣上緩了好一陣,叫來黃大伴,“去將老三那個孽畜給我叫來!”

  宮里晚間才有筵席,齊氏宗親進(jìn)宮領(lǐng)宴。福王最近酒吃得多,大半要午間才起得來。進(jìn)了承慶殿,他還暈暈乎乎,上前作揖見禮:“阿爹,什么事喚我進(jìn)宮?”

  圣上打量著福王,他雙目無神,整個人都浮腫不堪,看上去精神懨懨,聲音還帶著起床時的暗啞,想必是還未睡醒。

  圣上除了失望,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厭惡,冷冷道:“什么事,你做了什么事,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定要我說得一清二楚?”

  福王直起身,愣愣望著圣上冰冷的臉,他不禁糊涂了,委屈地道:“阿爹,大過年的,出宮后就回了府,今日要進(jìn)宮領(lǐng)宴,哪能做什么?”

  圣上原本的那股失望,瞬間變成了失望透頂,猛地一拍案幾,罵道:“孽畜!禽獸不如的狗東西,你還敢狡辯,邀月樓的事你忘了!你同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都做了甚!”

  “邀月樓?”福王腦子轉(zhuǎn)了下,總算清醒了幾分,他渾身一松,不過是兩個花樓的妓子而已,圣上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阿爹,我是去了邀月樓。每次去一個大錢都沒少她們的,銀貨兩清。禮部的陳郎中也去,國子監(jiān),太學(xué),學(xué)生先生,戶部吏部工部樞密院,好些官員都去。這是雅事,阿爹年輕時,不也愛去吃酒聽曲。”

  瞧著福王的無所謂,圣上胸脯起伏著,呼吸變得沉重,“你個孽畜,孽畜!兩條人命沒了,你完全不當(dāng)回事,說得如此輕飄!”

  福王被罵,縮了縮脖子,委屈沖天道:“阿爹,是她們自己太弱,關(guān)我什么事!我離開的時候,她們還活著,誰知道她們?nèi)绾嗡赖,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死了她們,算在了我頭上!這明顯就是污蔑,阿爹,你可不能聽信一家之言,要查的話,得徹查到底!花樓沒了的姐兒多了去!”

  圣上捂著胸口,氣都快喘不上來,他閉了閉眼,心如刀絞。

  死兩個姐兒的確算不得大事,只是這個蠢貨,蠢貨!

  圣上罵道:“滾!滾回府去反省,別再出來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