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利斯特沉默了，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那對我也太不公平了�！�
他認真交朋友，卻注定會失去；他不認真交朋友，又為什么要聽到這番話、認識這個人？
尤斐怔了怔，沒有理解蘇利斯特的邏輯：“為什么這么說？”慢了幾秒，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哦，是戰(zhàn)利品分配嗎？沒問題，見面分一半，回頭我清理一下收獲，肯定有你那份啦！”
蘇利斯特有些無力：“這是隊伍分配的問題嗎？”
尤斐神色嚴肅極了：“隊伍分配是組隊冒險最重要的事！”
君不見有那么多生死之交的冒險小隊最后分崩離析，不就是冒險分配不均嗎？
“還是說，你想看運氣，roll點？”
蘇利斯特一愣：“roll點是什么？”
尤斐抬起手指，霜色魔力化為一個多面晶體：“就是丟骰子，誰丟的數(shù)字大，戰(zhàn)利品歸誰�！�
蘇利斯特欲言又止。
所以這位菲利普是不在乎生死的莽夫呢？還是死前都要再撈一筆的財迷？
“……算了，還是對半分吧�！�
蘇利斯特想到自己特殊的體質(zhì)，總要讓蘭司汀的朋友死前有筆大收獲是吧？
“你死前可別后悔�！�
“恩恩你說的對，趕緊行動吧，我可不想被救援的人堵在這里跑不掉。”
第116章
蘇利斯特用帶著尤斐轉(zhuǎn)遍了集會。
顯然蘇利斯特很了解這個地方, 他帶尤斐去的都是有好貨的、材料品質(zhì)上佳的店鋪。
最后蘇利斯特又帶著尤斐去了一個喜歡騙魔法學(xué)徒的靈魂做靈魂寶石的黑心老板那。
“地下根系空間最值錢的是靈魂寶石。”蘇利斯特如此說，“你可以趁機增加點趁手的交易寶石�！�
但可惜他們?nèi)ネ砹耍呛谛睦习逡呀?jīng)被人碎尸成渣。
看著空蕩蕩的柜子，尤斐一臉可惜：“難為這幫家伙看不見, 還能利索的零元購了。”
雖然不明白零元購的來歷, 但聽就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吧？
蘇利斯特忍俊不禁：“看不見在根系空間是常態(tài)，看得見的地方才需要秩序, 黑夜塔林會想要凝固起來, 必然要建立某種秩序，我只是打破秩序、讓生活在地下的魔法師們重新回到混沌狀態(tài)而已�！�
頓了頓, 他又解釋道：“而且對死靈魔法師們來說，這樣的損失不算什么�！�
尤斐一愣：“不算什么？”
他的包裹都增加了三十多頁, 這么多東西丟了竟然不算什么？
“他們是死靈魔法師, 靈魂不滅，除非被湮滅靈魂的魔法擊中, 他們大概率是不死的，轉(zhuǎn)生后完全可以繼續(xù)研究魔法、搜集自己需要的材料，玩弄人生，有什么可怕的？”
蘇利斯特閑閑地說：“沒有規(guī)則就是地下空間最大的規(guī)則�！�
尤斐冷不丁想到自己之前得到的靈魂寶石：“如果一個魔法師的靈魂被制作成寶石，有恢復(fù)的可能嗎？”
蘇利斯特：“當(dāng)然有啊, 也許可以反殺實驗的魔法師，奪取對方的身體？也許可以利用實驗技巧，讓魔法師聽命于自己？或者蠱惑買下自己的魔法師, 成為自己的實驗材料……”
他發(fā)出短促的笑聲，“據(jù)說有活了幾百年的大巫妖專門偽裝成靈魂寶石, 將自己賣了，不僅能獲得一筆錢, 還能得到對方的材料庫存、魔力、靈魂和鮮活的身體。”
尤斐聽后下意識地舔了舔唇：“還有這種好事？”
若是能買到一枚巫妖寶石，他不僅能獲得一筆錢，還能得到對方數(shù)百年的積累��！
……顯然尤斐將自己當(dāng)做狩獵的一方了。
蘇利斯特殘忍地撲滅了尤斐的渴望：“別想了，我下來前兄長做了預(yù)言，畫面里沒有巫妖的身影，我們見不到的�！�
要是看到了巫妖，索達姆也不允許弟弟蘇利斯特跑到根系空間來玩耍。
尤斐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但即便如此，變成靈魂寶石對很多死靈法師來說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甚至上古死亡流派的魔法師會將此當(dāng)做試煉�！�
蘇利斯特離開店鋪，他朝著集會邊緣之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給尤斐科普，“只有能自如地從靈魂寶石狀態(tài)變回人，在需要的時候又賣了自己的靈魂寶石，不斷切換狀態(tài)，從容地游走在生與死之間，才能算是一位合格的死靈魔法師�！�
“當(dāng)然，現(xiàn)在時代變了，魔力衰竭，一不留神很容易在寶石內(nèi)徹底睡死過去，死靈魔法師也不好像以前那樣隨便玩了�！�
尤斐無所謂地說：“所以魔法師也不過是使用魔力達成目的的人，這和普通人用鍋做飯沒什么區(qū)別。”
蘇利斯特停下腳步，上下打量尤斐。
尤斐歪頭：“怎么了？”
面前的少年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顧盼間似乎沒有將任何東西看在眼里，或者說在他眼里，眾生平等，毫無差別。
不管是魔法師還是平民，沒有不同。
蘇利斯特見過這樣的眼神。
十九年前，他尚且是個四五歲小孩，兄長因出色的預(yù)言天賦被當(dāng)時的大賢者收為弟子，他作為兄長的家屬，有了居住在天空圣木港口的資格。
當(dāng)時蘇利斯特還未展露出任何天賦，就是個普通的孩子，最喜歡做的事是坐在港口碼頭不遠處的建筑頂部，遠遠眺望著港口來去的船隊。
兄長說，他的父母去了很遠的地方，那么他們?nèi)羰腔貋砹�，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港口吧？
蘇利斯特會去各個船隊前，拉住那些船上下來的人，詢問是否見過他的爸爸媽媽。
大部分時候他會被港口管理員和船上的人呵斥走開，但也有人會笑著逗弄他，只是那些眼神都是強者看待弱者、長者看待孩童的眼神。
唯有一個人半蹲下來，用看待相同且平等之人的眼神看著他。
他說：“我不認識你父母，還有，你擋到路了�！�
后來蘇利斯特趁著哥哥休息時，去了天空星辰魔法師們匯聚的空中城市玩耍，偶爾看到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那個人。
他看著身周的大魔法師們的眼神，和看四五歲的孩子沒什么區(qū)別。
都是那種平淡的、淡漠的、無所謂和不受任何影響的眼神。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沒被他放在眼里。
只可惜等蘇利斯特展現(xiàn)天賦，成為魔法師時，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亡了。
后來蘇利斯特還去白鈴蘭山谷探查過，那里什么都沒有，沒有死亡后的亡魂，沒有殘念，甚至連絲毫情緒波動都沒有。
就好像那個人的死亡如世間的一縷風(fēng)，星辰落下的一抹光輝，散落下來，飄搖遠去，再也無法追蹤。
時隔十九年，蘇利斯特再一次看到了與那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和眼神。
一時間，蘇利斯特竟有種時光流轉(zhuǎn)的錯覺和恍惚感。
但很快他就恢復(fù)過來，并看清了面前少年的容顏。
少年有著黑色長發(fā)，長發(fā)編成了綬帶結(jié)扎在腦后，精致而規(guī)整，他穿著簡單的亞麻白色上衣和黑色長褲，腰間掛著一把匕首，耳上綴著紫色水晶耳墜，樸素中透著不凡。
可他有著大學(xué)者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勃勃生機。
“這樣啊�！碧K利斯特臉上的笑意加深，“真是不錯，我也這么認為，魔法師什么的，不過是茍延殘喘、窮途末路的失敗者罷了�！�
尤斐詫異地看向蘇利斯特，他也認識不少魔法師了，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為什么這么說？”
“這有什么為什么的？”蘇利斯特轉(zhuǎn)身在前面走，他腳步輕快，藍色長發(fā)在腦后一甩一甩的，語氣宛如蔚藍天空般疏闊而淡漠，“全世界的魔力都在衰退，已經(jīng)一百年沒有新的法圣誕生了，大魔法師的突破也越來越難，也許再過個幾百年，高級魔法師都是稀有物種了�！�
“沒有了魔力，我們也不過是人類而已。”
蘇利斯特想到自己幼年在天空港口居住時，因為是普通人所以遭遇的、無所不在、無形且被認為是正常的歧視和壓榨。
“學(xué)習(xí)魔法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在外面當(dāng)學(xué)者，進行各種科學(xué)、科研和技術(shù)研究，趕緊用技術(shù)開公司搞點錢來得實在�！�
蘇利斯特是真這么想的。
尤斐用全新的眼神看蘇利斯特，怪不得他覺得和蘇利斯特的氣場比較合拍，原來他們的想法一樣啊！
“那你要入股嗎？我最近的確投資了幾個有趣的技術(shù)公司，還開了個商會，但是缺投資人�！庇褥巢蝗卞X，缺的是投資人和背后的勢力，“我聽蘭司汀說，你們天空星辰掌握著不少星艦船體建造技術(shù)……”
蘇利斯特又一次震驚了。
“……你是真的沒將我說過的話當(dāng)回事啊�！�
尤斐：“�。俊�
蘇利斯特：“你忘記啦？和我交朋友的人、關(guān)系親近的人最后都會死，你讓我入股你的公司，最后這些東西大概率會落入我手里哦。”
尤斐倒是哈哈笑起來：“看你這苦兮兮的語氣，是接手了多少人的財產(chǎn)��？要是放在外面，你可是會被稱為黑寡婦的哦！”
蘇利斯特聽后也噗得笑了，他無奈地說：“你只想到了這個？”
“無所謂啦，你入不入吧？”
“唔，拋開別的因素，我個人很樂意，但我沒辦法將我掌握的技術(shù)教給非派系魔法師。”
尤斐：“為什么？”
蘇利斯特提了蘭司汀來魔法圣地的訴求：“蘭司汀每次來魔法圣地，他都會代表西風(fēng)團提交技術(shù)轉(zhuǎn)讓和共享申請，但沒有一次被批準，更沒人教給他，不是不想，而是我們受限于星門契約，不能傳到魔法圣地之外的地方。”
尤斐正要詢問什么是星門契約，就見前方的蘇利斯特突然轉(zhuǎn)身對他眨眨眼，“但如果是你自己搶走的，那就沒關(guān)系了。”
尤斐的眼睛刷得亮了起來！
“怎么說？”
“我說了我是來追擊叛徒的，你和蘭司汀的船只遇到襲擊，經(jīng)過調(diào)查，有天空星辰的魔法師和黑夜塔林會的魔法師勾搭在了一起，說實話，我是不在乎誰和誰交朋友、互換技術(shù)的�！�
蘇利斯特滿不在乎地說：“偷偷弄點情報交換、技術(shù)交流什么的，也沒人會管，但那個叛徒不僅將事情扯到明面上，還幫助那群死靈法師偷襲自己派系的魔法師，就有點過界了�！�
更可笑的是，做這件事的笨蛋還留下了足夠多的線索和把柄。
一時間蘇利斯特腦不準對方是故意留下痕跡，好利用蘇利斯特堵住死靈法師們的后續(xù)合作，還是真的犯蠢，一不留神被他發(fā)現(xiàn)了蹤跡。
蘇利斯特將事情前因后果和尤斐說了一遍：“我需要確保那份技術(shù)不能外流，原件必須歸我，但如果你先拿走原件復(fù)寫了一本，那就和我沒關(guān)系了�！�
尤斐大笑起來，還是那句話，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好好好，合作愉快，你不用技術(shù)入股，直接注入資金吧，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