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虬髯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了滿天的星光。
他的意識也清醒了,黃泉沒有星光,他還躺在荒野里,身下是土石,身上也蓋著土石,如果不是身邊多了一個人,身上劇痛,他會以為還躺在自己挖的坑里,刺殺還沒開始。
“我昏迷幾天了?”他問。
李敏道:“兩天吧!
向虬髯能感受到身上有三處刀傷,四處箭傷,箭頭被拔出來了,傷口似乎也都包裹了,但怎么都覺得處置的不是很細致......
傷口是用衣服...還是自己的衣服撕扯下來包扎的,向虬髯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到處灌風(fēng),冷。
藥.....
“給,你醒了就可以吃藥了!崩蠲舻,將一把枯草扔他臉上,“嚼吧!
向虬髯被堵住口鼻差點背過氣,張口將草咬住,才能說話:“大叔,你既然救了我,怎么不把我?guī)У胶玫胤秸埡么蠓蚝贸院煤鹊酿B(yǎng)傷?”
李敏哎呦一聲:“當(dāng)刺客還有人隨時在一旁伺候著啊?受了傷不就是自生自滅自給自足?就地山野躲藏,用野雞兔子掩藏行跡,傷口自己包扎,自己找草藥....”
向虬髯生氣:“胡說八道,有好吃好喝的機會為什么受苦?你分明是故意的!
李敏道:“你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啊,真是好厲害啊,事實上,你今天晚上再不醒,我就就地把你埋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自己兩天前就可以被埋了。
他向虬髯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多謝你相救!彼溃莶菰谧炖锝乐,滿嘴辛辣,這是一味補血養(yǎng)氣的草藥,“至于當(dāng)初那朵花兒的事.....”
那朵花就該插在他的頭上,這個他可不想道歉。
“....我會尋天下一朵最美的花贈送你。”
李敏笑了:“真是可笑,天下最美的花,我想要天下最美的花,還用你送!”
“既然不是為了花兒!毕蝌镑装櫭,“你一天到晚的跟著我干什么?”
李敏道:“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他的話沒說完向虬髯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是沒見過我這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游俠刺客,看來大叔也曾是仰慕游俠兒快意恩仇的少年吶,如今看到我這般風(fēng)流倜儻勾起了少年壯志,想要學(xué)我怎么做游俠刺客吧。”
李敏被打斷話原本要接著說,待聽了向虬髯這一串話,目瞪口呆話都忘記搶過來:“我仰慕你?”
向虬髯躺在坑中,看著滿天星光,神情傲然:“如今雖然不是我游俠兒的最好時光,但游俠之氣節(jié)依舊存乎天地間!
李敏一腳跺在向虬髯的臉上:“乎你的鬼!”
腳步如雨點落下。
“我是沒見過你這樣蠢笨的刺客!
“我的天啊,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刺客?你這叫刺客?”
“還看到你少年?風(fēng)流?你跟誰比少年?你跟誰比風(fēng)流!你哪里少年了?你哪里風(fēng)流了?”
“啊這亂世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沒眼看了!
“你睜開你的眼好好看看,誰才是少年風(fēng)流,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刺客,你現(xiàn)在馬上跪下叩頭,我也許會指點你一二.....”
隨從從一旁飄過來,蹲下來幽幽道:“小爺,你把他踩暈了!
那就睜不開眼了。
李敏再跺了一腳,張手轉(zhuǎn)身對著荒野大喊一聲。骸拔乙獨馑懒耍屗懒税!
隨從道:“這個人蠢笨比不上小爺鐘秀毓靈,小爺不如好好教教他,要是靠他自己,這輩子也殺不了項云。”
李敏哦了聲,想起來問:“項云怎么樣?死是不指望了,不會連皮都沒破吧?”
......
......
“吳大人,你吃點東西吧!
姓鄭的官員勸道,看著躺在氈墊上的官員。
吳大人少了一只胳膊,面色孱白,神情呆滯,對捧到眼前的湯羹看都不看一眼:“你就別勸了,我吃不下,我的胳膊.....”
說到這里眼淚流下來。
鄭大人將碗重重的放下呼喝一聲吳大人,湯羹濺了吳大人一臉,讓他嚇了一跳,呆滯的神情也靈動了。
“吳大人,多少人都舍了性命,當(dāng)初離開京城離開麟州,我們都下定了決心,不惜為國捐軀,怎么,現(xiàn)在不過是舍了一條胳膊,你就這樣了?”
吳大人面色微微羞慚,說是這樣說,但事情真的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吳大人,而且你舍了這一條胳膊,換來的子孫后代綿延的榮耀啊!编嵈笕擞謮旱吐曇簦壑泻瑴I,“你們吳家在陛下面前算是穩(wěn)了!
吳大人便笑了:“是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在陛下面前也沒什么用,舍了這一條胳膊,為兒孫鋪一條路,值了。”
說罷對鄭大人抬手施禮,要抬手才發(fā)覺只有一只.....頓時淚又如雨下。
鄭大人忙抓住他的手:“吳大人,活著就好啊!
吳大人點點頭,想到什么:“項都督怎么樣?”
鄭大人道:“項都督傷的也不輕,他本就重傷休養(yǎng)之身!
兩人正說話,有衛(wèi)兵進來說項云請他們過去說話。
項云比吳大人的氣色好不到哪里去,但精神還不錯,請他們來是要讓他們拔營啟程。
“吳大人受傷,但趕路越快越安全!表椩频溃霸皆缵s到京城,越能更好治傷!
事已至此,只能向前走不能回頭,吳大人點頭,這荒野安營也不安全,還是盡快向前,越接近京城振武軍所在,越安全。
鄭大人則注意到另一個問題:“我們?項都督不跟我們一起走?”
項云苦笑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我的傷不太好,我走的慢一些!
傷了胳膊跟傷了心是不一樣的,兩位大人能理解,不過兵馬怎么分?這可是事關(guān)生死的大問題。
“我們此行有七千兵馬,請大人們帶五千先行!表椩频溃拔伊魞汕!
兩位大人心里松口氣,起身驚訝道:“這怎么可以!項都督傷重,最少也要平分兵馬!
項云道:“我大部分時間要用來扎營歇息,兩千兵馬以守為主足夠了,你們要急行軍,五千兵馬才能保證安全!
兩人對視一眼:“行軍打仗我們不懂,就聽項都督的!
項云在榻上虛弱一笑:“辛苦兩位大人要急行軍了!
都不容易啊,兩位大人與他握住手,流淚告別相約要在京城相見。
兵馬很快拔營而去,余下的兵馬有將官查看了輿圖:“都督,前方不遠就有一座城池,尚在我們衛(wèi)軍手中,可以前去扎營!
進城池比在野地要安全也舒適。
項云搖頭:“我們也急速前行向安東去!
安東?將官們有些意外,而且也是急行軍。
項云坐起來,他的傷并沒有看起來那么重,但誰又能保證下一次刺殺會不會要了他的命。
那刺客是沖他來的,現(xiàn)在他不能再回麟州,這一路上有太多機會了。
他不信那些城池,他也不信振武軍,他早就懷疑了,這刺客要么跟李氏有關(guān),要么跟振武軍有關(guān),放眼這天下,想要他項云命的,唯有這兩方,一個因為仇,一個因為利。
能喘息的機會只有到了安東,項云道:“讓小南的人來接應(yīng)。”
......
......
“項云果然沒死。”
“傷的也不重,跑的特別快!
“但跟那兩位官員走的路不同。”
隨從說道。
李敏坐在椅子上仔細的修指甲,聞言哼了聲:“不猜也知道!蹦笾′S刀起身,“去把那個蠢才打醒,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向虬髯這次醒來舒服多了,躺在溫暖如春的室內(nèi),身下是軟綿綿的錦被,身上的傷也都仔細的包扎,還換了件像樣的衣服.....就是花紋素了些。
他看到李敏和壯童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像個救人施恩的樣子!
李敏高高抬著下巴,道:“你跪下來給我叩三個頭,我就指點你一下,免得你這輩子都是個蠢才,一個人也殺不了!
向虬髯看著此人錦繡華服,緋紅眼角,耳邊攢著的半開的花兒,哈哈笑了:“好!
他從床上翻身,腳步踉蹌,及時扶住了桌子才沒有摔倒,桌上的花盆搖晃,盛開的粉白山茶花顫顫巍巍,如美人掩嘴低笑。
“你這位大叔啊!毕蝌镑椎,伴著屈膝嘆氣人猛的彈起,砸向那位壯童。
壯童早有防備,抬手一擊,向虬髯借機向門外而去,扔下一串大笑。
他早就醒了,這幾日也靠著耳目探查,院子里并沒有明哨暗崗。
“大叔你還是好好的養(yǎng)花種草吧!”
壯童要去追,李敏喚住撇嘴:“他不想學(xué)我還不想教呢!”
再一轉(zhuǎn)頭大驚失色,桌上的山茶花竟然不見了,只留下一盆綠葉。
“讓他去死吧!”
......
......
一盒新胭脂帶著項云的消息送到了京城。
“項云與那兩位大人分開行路,都是急行軍,不知道是故布疑陣還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李明樓用手捻著新胭脂,聽元吉念信,滿不在意道:“管它什么安排,都不要讓他進我們京城來。”
只要不見到元吉這些人,外圍都是安全的,多數(shù)是淮南道養(yǎng)出的兵馬,中五在宣武道,而且宣武道本就有劍南道的兵馬,到時候萬一紕漏也可以解釋。
元吉應(yīng)聲是,接著看信,又好奇:“敏敏說的這個刺客是什么人呢?李敏也是,正經(jīng)事不做,既然盯著這刺客,怎么不查清他的身家來歷,至少連叫什么也打聽一下吧!
李敏眼光過高,才懶得打聽俗人的姓名身家,說到底還是貪玩。
元吉準(zhǔn)備寫信訓(xùn)斥他,李明樓笑著攔。骸懊羰逡彩菫槲覀兒,他與這刺客接觸太近,會被人誤會我們劍南道的。”
那倒也是,雖然劍南道也恨不得殺了項云,但真被世人抓住證據(jù),目前來說會很麻煩。
項云聲名太好了。
這個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呢?私仇?還是有人重金買兇?元吉正思索,有人急匆匆進來。
“未了的來信!彼皖^送上一封薄信。
元吉立刻拋開閑雜人等,盯在那封信上,信的內(nèi)容涉及武鴉兒。
李明樓伸手拆開信。
“未了已經(jīng)到宋州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