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地鐵上打開書本?備課,小學(xué)?的?作?業(yè)對她來說很簡單,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會先?把內(nèi)容過一遍。
陸白天正?看得沉迷,手機(jī)卻忽然開始震動,她接起電話,對面?zhèn)鱽砼说?聲?音。
“白天,你出發(fā)了嗎?”女人語氣里滿是抱歉,“彤彤今天早上突然拉肚子,我著急送他去醫(yī)院,忘了告訴你。”
陸白天看了眼膝蓋上的?課本?,輕聲?回答:“沒事的?,我還沒出發(fā)。彤彤還好嗎?”
電話那端的?女人松了口氣:“那就好,我怕讓你白跑一趟。彤彤就是吃壞了肚子,沒什么大礙,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标懓滋爝B聲?說。
她掛了電話,地鐵此時已經(jīng)快到站了,她收起課本?,有些無?所適從。
再回去學(xué)?校有點(diǎn)太遠(yuǎn)了,于是她猶豫了會兒,準(zhǔn)備回家看看,好在這里離她家沒有幾站。
陸白天背著書包換乘,周末的?地鐵哪哪兒都?是人,她幾次差點(diǎn)被涌動的?人流推到墻角,又?被擠回來,像一條誤入深海的?小魚。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呼出口氣,快跑幾步拐進(jìn)了巷子,這才得以解脫。
她家離地鐵站又?是好一段距離,步行很久后,才隱約看見了那一片低矮的?樓房,陸白天熟門熟路地躲開了隔壁大娘潑的?洗腳水,鉆進(jìn)了黑暗的?樓道。
陸白天伸手敲門,但門內(nèi)沒有回應(yīng),她便從書包里翻出了鑰匙,將鎖擰開。
門內(nèi)是熟悉的?污濁,她打開燈,第一步便將花放在桌上,推開了臥室門,將窗戶打開。
清新的?風(fēng)順著窗子的?縫隙鉆進(jìn)來,吹散了周圍的?沉悶,陸白天深吸了兩口,然后去敲對面臥室的?門。
卻怎么都?敲不開,陸白天的?心跳逐漸劇烈,她開始用力砸門,可里面還是沒有動靜。
“媽媽?”她顫抖地喊了一句,聲?音被寂靜的?房間內(nèi)放大了幾倍,吵得人耳膜生疼,可還是沒有回應(yīng)。
她焦急地轉(zhuǎn)了個圈,想拿手機(jī)找人開鎖,又?怕時間太久來不及,惶恐間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抬腳便往門上踹去。
咚,咚,咚,連帶著門框都?在震。
對門的?大爺忍受不了噪音,又?探出頭破口大罵,但陸白天沒有時間理會,她更?加用力地踹門,終于,門鎖開始松動了。
最后一下,她整個人隨著踹開的?門撞進(jìn)了房間,踉踉蹌蹌停住,木門的?鎖眼都?裂了,上面的?鐵片掉了下來,清脆的?一聲?響。
“媽媽!”她沖向床鋪,女人正?靜靜側(cè)趴在床上,臉色慘白,地上滿是嘔吐物,令人窒息的?味道洪水一樣將陸白天淹沒。
陸白天整個人都?僵硬了,她定定看了幾秒,大腦一片空白。
但理智很快占據(jù)上風(fēng),她手腳并用爬到床上,伸手去探女人的?鼻息,察覺到微弱的?氣流后,又?去摸女人的?喉嚨。
還好沒有窒息,地上的?嘔吐物也還是溫?zé)岬?,她拽了一把女人的?手臂,半把安眠藥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陸白天的?眼淚涌出眼眶,她六神無?主地去摸手機(jī),瘋狂地點(diǎn)了許多?下才將其打開,顫抖著撥打了120。
接線員冰冷的?聲?音響起,陸白天開口,她的?聲?音比出乎意?料地同樣冰冷:“我媽媽吃安眠藥自殺了,地址是紅旗路平安社區(qū)5幢401!
那邊接線員在說什么,似乎在叮囑她如?何處理,她機(jī)械般地回復(fù)著,將打開免提的?手機(jī)扔在床上。
她該怎么辦?
她能做什么?
陸白天隱約聽見了催吐幾個字,于是跳下床,去廚房沖了一大盆鹽水,對門的?大爺已經(jīng)開始怒吼著敲門,陸白天將門打開。
大爺手敲空了,隨后面前出現(xiàn)了一張蒼白濕潤的?臉,罵聲?堵在了喉嚨里,
“我媽媽自殺了!迸⑸裼嗡频?開口,她似乎沒意?識自己在流淚,只輕輕說,“大爺,您能幫幫我嗎?”
驚恐的?大爺無?措地進(jìn)了門,按照指示扶著女人坐起,掰開了女人的?嘴。
那屋子里一股子惡心的?味道,大爺忍著嘔吐的?沖動,看著女孩一言不發(fā)地用杯子舀起一杯杯鹽水,倒進(jìn)女人口中。
女人在昏迷中無?意?識將鹽水喝下,不知喝了多?少杯后,忽然俯身趴大口嘔吐,更?為難聞的?味道嘩啦嘩啦灑了一地。
女孩卻像沒聞到一般,安靜地等她吐完,然后繼續(xù)喂。
不知道過了多?久,救護(hù)車終于停在了樓下,有人上來抬走了女人,女孩也跟著一起走了,只留下仍然滿臉驚恐的?大爺,晃晃悠悠走出大敞著的?門。
陸白天坐在急診室的?門外,冰冷的?長椅包裹了她的?身軀,奪取著她體內(nèi)的?熱氣,又?或許早就沒有熱氣了。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鞋,那上面還落了一些嘔吐物,于是她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將臟東西擦掉。
然后繼續(xù)無?神地靠在椅背上,看著狹長空曠的?走廊。
好冷,她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醒來時,是被醫(yī)生搖醒的?,醫(yī)生白大褂穿得嚴(yán)實(shí),只露出一雙眼睛,此時那眼睛不自覺地帶了憐意?。
“小姑娘,你是病人家屬嗎?”
陸白天從長椅上站起來,扶著發(fā)麻的?腿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