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藏谷陪了桑諾足足三年, 在三年的時間里?,他陪桑諾在小藏谷的每一個地方出沒過,知道小藏谷的梨花林, 知道小藏谷山陰后的蛇洞, 也知道小溪流中有一汪潭, 深不見底。
他來?見他不曾見過的, 幼年時期的小桑諾了。
*
這可?不得了啦, 鏡子里?那個會殺妖的修士居然真的找到小藏谷來?!
難道說他的目的就是小藏谷的狐族嗎?他們純狐一族在外邊可?沒有什么仇家。
小桑諾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到底是年紀(jì)小的幼崽狐貍, 根本?不知道什么修為?的高?低, 也不知道對于外界來?說, 一個成年的純狐到底有多大的威脅。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會不會是因為?這面鏡子, 這個殺妖的少年才順著找到了這里?來??不然很難去說,為?什么一個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少年能翻山越嶺尋她到小藏谷來?。
不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必須要把危險引開。不能把這種家伙放進(jìn)小藏谷來?。
小藏谷有結(jié)界。純狐一族對子嗣的保護(hù)讓整個山谷處處都是結(jié)界,外人是不得進(jìn)來?的。但?是桑諾不知道。
謝落秋也不知道。
桑諾變回原形,噠噠噠在山野里?跑著,她一邊跑,還一邊釋放她新學(xué)?會的幻境。
漫山遍野開滿了一種艷麗的紅色花朵,隨著風(fēng)卷入空中,流淌猶如花雨,這些花雨的飛落是一種幻境的跌落,在這些花雨之下的世界,全然已經(jīng)隱藏了真實。
桑諾在花雨中狂奔而跑,她來?不及想太多,得把那個人攔在小藏谷之外!
這里?不單單有她,還有她的爹娘,小叔,以及她一個沒什么用?的臭哥哥。
得用?鏡子把人引導(dǎo)到遠(yuǎn)離此處的地方!
這是桑諾唯一的念頭?。都怪這個鏡子!那個人給她鏡子果然是不安好心的!
小白狐在山野里?狂奔,靈氣溢出,這里?的異象很快引起了謝落秋的注意。
遠(yuǎn)遠(yuǎn)地,在山野間狂奔的小白狐。
比他熟悉的小狐貍還要小上兩圈,但?是跑起來?那顛兒顛兒的小模樣,決計不會認(rèn)錯。
謝落秋的眼?底浮出一絲笑意。
找到了。他的小狐貍。
只是小狐貍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一個勁兒在跑。是遇上了什么事嗎,還是說,她在玩?
謝落秋不想破壞桑諾的玩耍心情?,且看她這狂奔不停的樣子,應(yīng)該是有她想要去的方向,謝落秋索性?御劍而飛,緊緊跟在桑諾的身后。
山野里?,一團(tuán)雪白的小狐貍在埋頭?狂奔,隨著她跑過的地方,一路生花,幻境迭生。
天空,樹林之上,御劍的少年目光緊緊追隨著小白狐,小狐貍有縮地成寸術(shù),又?是一路狂奔,幾乎在短短一個時辰內(nèi)就帶著謝落秋跑出了純狐族的領(lǐng)地。
桑諾還在跑。
她頭?也不回地狂奔,幸好她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但?是身為?純狐還是有一定?的逃跑能力的。
而且她嗅覺也還不錯。從一個時辰前她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雪木氣息。
小藏谷的雪根本?不是這個味道,而且現(xiàn)在也不是下雪的季節(jié)。能夠有這種雪木氣息的,桑諾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鏡子里?的少年了。畢竟他在他的師門時,總是站在一片茫茫白雪中發(fā)呆。
他肯定?都被積雪的氣息給腌入味了。
也因此桑諾幾乎是在謝落秋追上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被盯上了。
果然,他果然是為?了鏡子來?的!不然怎么會這么窮追不舍,一路跟著她狂奔呢?
桑諾從白日跑到入夜,別說離開了純狐族的領(lǐng)域,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鉆到了哪里?的山野,夜中滿山都是一雙一雙隱隱發(fā)光的狼眼?。
好像誤闖了狼族的領(lǐng)地?
桑諾雖然知道誤闖了,但?是現(xiàn)下還是得闖。她要翻過這座山,去往更遠(yuǎn)的地方。
直到……
桑諾白兮兮的四肢小爪子緊急制動?,一個急剎踩著落葉停下自己往前跑的動?力。
糟糕了。
桑諾警惕地下壓身體,一雙眼?死死盯著前方。
她的確誤闖了狼族的領(lǐng)地,但?是……
前面這些閃閃發(fā)光的綠油油眼?睛也太多了吧!
黑暗中,一縷月光落在白狐的身上,森林里?的陰暗,唯有小狐一身純潔。
“我聞到了,是狐族的氣息。”
黑暗中,巨大的狼爪踩著枯葉緩緩靠近,那是一頭?巨大的黑狼,隱隱綠眼?盯著桑諾。
“你是哪個狐族的幼崽,特意來?狼族做新娘的嗎?”
另一頭?略小一些的狼幾乎要湊到桑諾的鼻子前。
小白狐只有巴掌大一團(tuán),而狼足有四尺長,在狼的俯視下,桑諾小小的一團(tuán),幾乎可?以說是格外的可?憐。
什么,什么新娘?
桑諾還小,是個亞成年的幼崽狐貍,根本?不知道有些狐族和狼族的規(guī)矩。只知道有些狼族對狐族還是友好的。但?是眼?前的情?況,她不能確定?是否友好。
下意識地,她扭頭?看向身后的天空。
一輪彎月,一柄窄劍,俊美的少年立于月下,寒風(fēng)吹拂起他的衣擺,他的眼?卻始終盯著桑諾。
桑諾搖了搖頭?,往后又?退了一步。
“我走錯了,誤闖你們的領(lǐng)地,若是有什么不對的,我回頭?會讓家里?長輩來?道歉的,F(xiàn)在我要離開了。”
她見這些狼族并不是不講理的,也許是和純狐族有些交情?友好的,索性?就抬出家中大人來?,禮禮貌貌地準(zhǔn)備離開。
然而她卻被擋住了。
是一只略小些的狼。
比起旁邊全然成年了的大狼,這只小狼看上去要稚嫩些。小狼圍著桑諾轉(zhuǎn)了一圈,用?鼻子聞了聞她,而后在她面前化形。
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郎,還頂著狼耳和狼尾,看起來?稚氣未脫。
因為?是狼族,少年的相貌繼承了狼族的硬朗,英俊硬朗,一雙眼?格外好看。
他單膝蹲在小白狐的面前,伸出手。
“你是我的新娘嗎?”
他期待地等一個答案。
狼族如今還沒有定?親的小狼崽子就他了。他的未婚妻會是一只狐族,這是所有狼族都知道的。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只幼崽狐族闖入狼族的領(lǐng)域,很難不說這是一種緣分,還是說,他的小新娘來?了。
御劍而來?的謝落秋聽不清小狐貍和狼群在說什么。
但?是看那個樣子似乎是她相識的。難道說她狂奔一日來?到此處,就是為?了和她的小伙伴玩耍的?
雖然不曾聽她提起有什么狼族的朋友,但?是謝落秋不敢輕易露面,免得壞了桑諾的好興致。
直到……
小狐貍為?了躲開化為?人形的小狼,扭頭?就跑。
狼族的結(jié)界卻在這一刻攔住了她。
小狐貍急得吱吱,甚至在這種時候,抬起頭?來?慌張地找尋。
她在找他。
謝落秋不再猶豫,雙手一背,俯沖而來?一把撈起小狐貍。
桑諾眼?前一花,而后落入了一個懷中。帶有積雪的氣息,有些冰冷的,但?是意外的有些熟悉。
她嗅了嗅鼻子。
狼群齜牙。
“人類,放開那個狐族幼崽!”
群狼只當(dāng)謝落秋是什么邪惡的修士,護(hù)短,再加上族中幼崽看上了狐族幼崽,自然選擇為?了幼崽與人族一戰(zhàn)。
謝落秋卻不打算和他們動?手。他擔(dān)心這是小桑諾的友人,一時吵架可?以,萬一他動?了手,那就不好辦了。
他也不過是抱起桑諾,抬劍畫下一道。
一道劍氣隔開了狼群與他。
謝落秋趁此機(jī)會揣著懷里?的小狐貍,迅速離開。
要死!被那個家伙搶走了!
桑諾被埋在謝落秋的懷中,狐貍臉上全都是緊張。她在想那些死在謝落秋腳下的妖族。
難道說她今晚要變成少年脖子上的一條狐皮圍頸嗎?
桑諾不敢想象,不由得后悔起來?自己平日里?修煉為?何總是偷懶曬太陽了,若是早早的多學(xué)?一些術(shù)法,就像是家中哥哥姐姐們一樣,這會兒起碼還有些自保之力吧。不然的話就現(xiàn)在的她,就她現(xiàn)在手中會的糊弄人的幻境,能做些什么呢?
“還好吧?”
謝落秋尋了一處無主之地,靠近湖泊的堤岸將桑諾放下。
他單膝蹲下,替桑諾拂去表面皮毛上的灰塵,又?盯著她的爪子看。
小狐貍跑了一天了,爪子里?踩了些破碎的枯葉。
像個流浪貓兒。
謝落秋根本?看不過去,才把小狐貍放下,又?摟入懷中,不顧小狐貍的掙扎,強(qiáng)行按著她用?干凈的帕子給她將四個爪子擦得干干凈凈。
桑諾:“……”
什么人吶!
哪有按著陌生幼崽給擦腳的!
桑諾很不滿,但?是她拿捏不到謝落秋到底想要做什么,姑且先觀察著。
他總不能是把她洗干凈了再殺了吧!最多就是扔鍋子里?煮了,她堂堂一只狐貍崽,還真能給煮了不成?
桑諾如此想著,倒也膽大了兩分,老老實實靠在他懷里?任由他給她擦爪子。
剛好,反正?她也不嫌棄,臟兮兮的小爪子也是要自己清理的,他愿意那就他來?好了。
桑諾等他擦完了四只爪子,立刻從他懷里?翻身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