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們一退,這些六甲飛石砸出村莊之外,自然就能破了邪氣屏障。
這些巨石來到近前的時候,兩匹駿馬已經(jīng)驚得四蹄發(fā)軟,高封也是面色凜然,身體后仰,左掌按在馬背之上,隨時都能發(fā)力倒翻出去。
不過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逃走,乃是因為他身邊高廉已經(jīng)出手。
“來得好!
高廉大叫一聲,身體無端端飄升三尺,兩腳踩在馬背上,身上突然傳出濃烈的鐵腥味道,提劍的手腕翻轉(zhuǎn),手背上肌膚光滑,不見毛孔,如同鋼鐵經(jīng)歷萬錘千打,才鑄就這一只手掌發(fā)力時的肌肉線條。
他一翻腕,劍光暴起。
黑漆漆、寒森森的劍氣光影爆發(fā)開來,有長有短。
長的向左右兩邊飆射出十丈開外,點爆了兩側(cè)的巨石。
短的是正面直射,刺出七八尺遠(yuǎn),把當(dāng)頭砸來的幾塊巨大巖石轟的粉碎。
碎石傾斜迸射,石粉飛散開來,居然沒有一塊六甲飛石逃得過高廉的劍光,無論是最小最快的,還是最大最剛猛的,都逾越不了他一人一劍布下的這道防線。
高廉腳下駿馬哀鳴一聲,四蹄跪地,癱軟如泥的倒了下去,卻是已經(jīng)被震死了。
他人也略微往后退了一點,站在馬尾那里,握劍的手臂小幅度的顫了一下,但這一點酸麻顫抖,當(dāng)場就恢復(fù)過來,隨著他大跨步式的向前一躍,身體越過駿馬尸身,瞬間就在地面上擦起了一道煙塵,到了公孫勝面前。
公孫勝將拂塵、古劍交叉起來,架住了高廉立劈下來的一劍,只覺得這隨身多年的兩件法寶,險些都被高廉一劍劈的破裂。
那把烏黑邪劍上的重濁之氣,殘酷腥烈,每一劍劈過來的時候,都重得叫人牙根發(fā)酸,舌尖泛苦。
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旁門左道、虛妄詭詐的手段,而是最高明的戰(zhàn)場武藝,魔道法門。
“你先學(xué)了旁門法術(shù),仗此成名,居然還有毅力再學(xué)魔道?”
公孫勝也著實有些意料不到,勉強左遮右攔,步步后退。
旁門法術(shù),易學(xué)難精,愛走捷徑,旁門術(shù)士一旦有了官身,練起這些術(shù)法來更加方便,甜頭嘗多了,便大多只會死攥著這一條道走下去。
而魔道法門,打熬筋骨,吞金嚼鐵,練起來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高廉在魔道上的修為,明顯已經(jīng)有些成就,揮劍之時又夾雜著旁門幻術(shù),往往一劍遞出,突然就分出七八條胳膊。
又或者連劍帶手變成蝠翼蟒蛇,曲折飛舞,叫人看不清蛇牙要撲向何處。
公孫勝頃刻之間已經(jīng)添了三四道劍傷,更麻煩的是,周圍飛天神兵已經(jīng)在高封的掌控之下,又圍攏了過來。
高封本人也仗劍殺來,離的比高廉略遠(yuǎn)一些,每一舞劍,就是一陣陰慘慘、昏黑無光的飛沙走石,貼著地面吹襲過去。
公孫勝不得不暫用拂塵招架高廉,分出古劍刺向地面,定住飛沙,逼退飛沙里蘊藏的毒煙。
戴宗看見公孫勝險象環(huán)生,心里焦急不已,邪氣屏障還在,他的神行之術(shù)根本走不遠(yuǎn),一咬牙索性直接沖上去,助公孫勝作戰(zhàn)。
可惜他的神行之術(shù),用來跑路頗具奇效,若用來打斗,短距離的騰挪,也不見得格外靈活,打退七八頭飛天神兵之后,就被更多飛天神兵纏上,疲于應(yīng)付,連公孫勝周圍三丈都沒進(jìn)得去。
林靈素往那邊看了一會兒,低頭看看綁在自己雙腿之上的甲馬,眼里露出嫌棄之色,視線卻還是仔細(xì)觀察著甲馬上的神像圖案。
那神像身穿軟甲,外罩紅袍,腳下實是一團(tuán)烏云,勉強能看出個馬頭的樣子,瞧著當(dāng)真不像什么正神。
“原來是三山九侯的縮地法,那段咒語怎么念的來著?一步百步,動如縮地,后面還有……”
林靈素想了想,想不起來,右掌虛虛向下一按,“算了,三山九侯,聽我號令,走。”
咒語法訣,步驟繁瑣,往往既要講究音節(jié)文字,又要講究手指掐印配合,還要在心中存想相關(guān)神靈精怪。
林靈素這樣隨便一按手,一句號令,本來該連路邊的一只螞蚱都不會搭理他,但他體內(nèi)僵硬雜亂的法力,已經(jīng)被理出了一縷順暢的清氣,仿佛亙古不化的冰山上流下了一道細(xì)泉。
那神行馬甲碰到這樣少的一點清氣,居然還顯得不堪承受,頓時被強行激發(fā),兩團(tuán)火焰也似的云光,從腿腳上升騰起來,林靈素的身影,筆直往前一撞。
嘭的一聲巨響,被他撞到擦到的幾十頭飛天神兵,相繼騰空跌落出去。
公孫勝急忙一個旋身,避開了身后沖過來的這股強風(fēng)。
高廉本來正一劍殺向公孫勝,有些停不住手,哪管面前站的是誰,索性一劍直刺在林靈素胸口。
當(dāng)!!
布滿重濁之氣,堅固不壞的邪劍,當(dāng)即彎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劍尖頂在林靈素胸口,刺不進(jìn)去半分。
劍身猛然一彈,反而把高廉給彈的倒退了出去。
林靈素腳上的甲馬已經(jīng)化作灰燼,目光冰冷的盯著高廉高封兩人,趁著那一縷清氣余韻未散,雙手抬起,兩邊掌心都內(nèi)凹三分,手掌拍在一起。
周邊風(fēng)聲頓止,空氣嗡然震響,緊接著就是一道難以言喻的霹靂雷聲炸在耳邊。
清晨打雷!
這一聲,仿佛是天神手里的響鞭,驚醒了群山晨霧,聽得公孫勝、戴宗及眾村民渾身一麻,而后便是通體舒坦。
但是同樣聽到這個雷聲的那些飛天神兵,感受可就完全不同。
離林靈素稍近一些的幾頭飛天神兵僵在原地,體內(nèi)咔嘣作響,完整的骨架直接從背后彈射了出來。
血肉皮囊,都化作灰燼。
遠(yuǎn)些的飛天神兵,身上也飄起了些飛灰似的事物,一排排的倒了下去。
高封哇哇的大口吐血,苦心祭念了多年的三百頭飛天神兵,一下子廢了個干凈,腰間的葫蘆也布滿了裂痕。
他驚恐萬分的看著林靈素,腳底下連連后退,尖叫一聲,扭頭便逃。
高廉也嚇得退了好幾步,劍柄在手里打了個滾,掌心布滿汗水。
“呵,呵!
高廉喉結(jié)動了動,強笑道,“元妙先生,本官是奉官家旨意,請你去汴梁做客而已,這兩個人無緣無故把你盜走,這才惹得我們兄弟來追,既然你也不想去,本官這就回到汴梁,向官家說明原委,以后絕不再來打擾先生!
林靈素保持著那個鼓掌的動作,冷哼了一聲,道:“滾吧!
高廉眼神一閃,連連點頭,腳底下卻是不退,驟然一劍遞出,刺中林靈素咽喉。
公孫勝和戴宗失聲驚呼。
林靈素眼皮也抬高了些,怒視高廉。
“只會瞪眼,果然!果然!”
高廉額頭上冷汗津津,一劍得手,這才大笑道,“你這老賊囂張跋扈的名聲誰沒聽過,居然真的這么好說話,果然是虛張聲勢,沒有余力了!”
他講話同時,手腕一抖,唰的一聲,接連刺出二十三劍,二十三次劍尖的落點都在同一個位置。
等他收劍一看,劍尖上甩下極小的血珠,血珠落地,就變成了一顆水滴狀的白銀,熠熠生輝。
‘血氣墜地成銀,這老賊的修為,果然跟傳聞里一樣高明!
高廉心中也是有些發(fā)毛,林靈素被他全力刺了這么多下,咽喉的那點傷口,看起來也就針眼大小,破皮之后的阻礙反而更強了。
好在這老賊現(xiàn)在不能動,還是先解決了其他兩個為妙。
戴宗和公孫勝已經(jīng)沖殺上來,高廉奮力一揮劍,戴宗哪里抵擋的了,公孫勝拂塵一甩,纏在戴宗身上,銀絲厚重,擋了這一劍,但也斷開不少。
戴宗整個人都扯著拂塵飛落出去。
空中斷裂的銀絲亂飄,公孫勝只剩一劍在手,被高廉窮追猛打,打鐵一般連劈六劍,逼得公孫勝沒有施展法術(shù)的機會,松紋古定劍就已經(jīng)脫手,砸落在地。
高廉再發(fā)一劍,直取公孫勝面門。
公孫勝心中哀嘆一聲:‘吾命休矣!’
叮。!
高廉的劍陡然偏開,整個人都收不住力,往側(cè)面踉蹌出去三四步,驚疑不定的看了眼自己的劍,劍脊上已被砸出一個淺坑。
那些飄灑的銀絲之間,多了一抹搖搖擺擺的綠意。
公孫勝定睛一看,是一片草葉。
剛才就是這片葉子,砸開了高廉的劍鋒。
綠葉來處,在十丈……三十丈……五十丈……百丈開外!
公孫勝的視線追索過去。
百丈開外,這是一條經(jīng)鄉(xiāng)民長年累月踩踏出來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附近僅有的一座山神廟里去。
路上走來一位手捏草葉、身邊縈繞著清涼風(fēng)霧的人,看第一眼時,他身上穿的好像還是一件形制古怪的衣服。
但一恍惚間,再看,那人穿的分明是一件素雅長袍,隱有金紋。
公孫勝看得眼熟,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人身上的長袍,除了顏色不同,全然就跟自己身上的松鶴道袍一模一樣。
清晨的霧氣出奇的冷,公孫勝和高廉,一個道士,一個妖人,竟不約而同的產(chǎn)生一個荒誕的念頭。
傳說山精鬼怪,隨物任化,這來的是人是鬼?!
第213章 彈指鎮(zhèn)壓,言指朱砂
關(guān)洛陽走進(jìn)百丈之內(nèi),目光落在高廉身上。
高廉心頭立刻警鐘長鳴,不假思索,先捏碎了自己腰間的葫蘆。
之前混海天羅煙被那小廟山神的神光震懾,當(dāng)即倒流而回,一來,是因為山神香火對此類邪術(shù)天生有克制效果,二來是因為高廉、高封都憐惜自己的法寶,不愿意損耗太多。
其實,高封的混海天羅煙,假如不計損耗的釋放出來,可以彌漫方圓五里之地,高廉的混海天羅煙,更能覆蓋七里。
此刻他捏碎了葫蘆,原地猶如爆開了一團(tuán)墨汁,其黑無比,呼嘯著膨脹旋轉(zhuǎn),頃刻之間,直徑就已經(jīng)有三十丈大小。
關(guān)洛陽雖然離的還遠(yuǎn),但已經(jīng)嗅到了一絲氣味,像是煤炭的味道里面混著濃濃的鐵銹味,說不出的古怪,即刻將手里捏的那株青草投射出去,隨后運起十成功力,左手一揮。
青草先沒入黑煙之中,草葉的尾端隱約擺了擺,停頓在某個位置。
周圍的風(fēng)向,則在彈指之間發(fā)生劇烈的變化,四面八方的氣流似乎都朝著那團(tuán)黑煙猛烈的沖擊、合攏過去,把大片的煙霧擠壓著,筆直吹向天空。
宛如一道黑色的小瀑布沖天而去,幾個呼吸的時間里,原地那團(tuán)黑煙,就已經(jīng)稀薄得可以看清高廉的身影。
他橫劍而立,看不出本來是要向前出擊還是后撤逃走,只因為左肩之下三寸的地方,刺入了一根青綠的草葉,人就僵硬在了那里,渾身氣血不暢,手腳麻痹。
平日里酷烈萬分,足可以焚磚生煙的魔道法力,被高廉幾次提聚起來,想要沖擊那根青草,都后繼乏力,草葉依舊青嫩,不曾有半點損傷。
等到混海天羅煙被全部吹到天上散去,關(guān)洛陽手掌向前壓了壓,吹得高廉衣袍亂擺的狂風(fēng)就漸漸平息下來。
戴宗剛從地上爬起來,只見關(guān)洛陽輕描淡寫的制住了高廉,當(dāng)下又驚又喜,滿心滿眼都是贊嘆:“這位道長好神通。
公孫勝也萬萬料不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周圍也不是什么名山,居然剛好碰到這么一位高人,連忙說道:“多謝道兄相助,救命之恩,公孫勝銘感五內(nèi)!”
雖說對方看起來比他年輕不少,但既然有這份本領(lǐng),說不準(zhǔn)就是個青春常駐的老前輩,叫一聲道兄,都算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