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十年代以來,這世界各國,雖然偶有摩擦,但大局上已經(jīng)算是相互制衡、相對平穩(wěn)的狀態(tài),無論想做什么,都得給自己找點合適的名義。
嚴真之所以力主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直接讓姜司教授面對媒體公開他的技術(shù)成果、捐贈決定,也就是要先在名義上做實了這件事情。
反正新馬大學那里動靜不小,該知道的人總會知道,不如搶先公布,讓自己這方面站在有理有據(jù)的位置。
嗡。!
兩人在閑聊的時候,那邊的龐大干擾裝置,已經(jīng)被次第拉下了閥門。
嗡鳴聲從重到輕,那巨大的機械設(shè)備,也在肉眼可見的顫抖中逐漸的歸于平穩(wěn)。
但是關(guān)洛陽能夠隱約的感受到,浩瀚如海潮的電磁波動,正收攏如束,層層疊疊的向高空推散過去。
本來還算明媚的陽光,漸漸被濃厚的云層遮蔽。
在強磁場的影響之下,白云翻滾,飄渺的云霧層疊加厚,天空中陰暗的區(qū)域,越來越大。
高樓上的玻璃反光被吞沒,四季常青的植物綠化帶變得暗淡,氣溫好像也略微降低了一些,舉目望去,天地四方,都是一幅陰雨將來的氛圍。
關(guān)洛陽想起他在圖書館里看到過的一些介紹。
地球上幾個舉足輕重的大國所擁有的最前沿電磁干擾裝置,已經(jīng)到了隱隱能夠影響一地氣象的程度。
如果是那種四季天氣劃分,極其穩(wěn)定的地帶,也就罷了。
但像是新馬港這種氣候,在使用強電磁干擾設(shè)備的情況下,假如往后三天內(nèi)有下雨的可能,將會導致雨云提前積聚。
未來三天的降雨量,可能會集中在這一段時間,從云層灑落大地。
關(guān)洛陽望著天色愈暗,低聲道:“嚴教授覺得,最先來的會是哪一個?”
嚴真說道:“他們應(yīng)該都會來,甚至可能會一起來。論誰先來,我猜不準,但有一個,是最需要注意的。”
“哦?”
“真田千軍。”
關(guān)洛陽疑道:“為什么是他,他應(yīng)該是最勢單力薄的一個吧。而且這種級別的爭端,扶桑想要當最后贏家,恐怕并不現(xiàn)實吧。”
“像新馬港的社理會、東加里曼盟國那邊,就懂得裝聾子啞巴,一言不發(fā)!
嚴真輕輕搖了搖頭:“真田千軍的成名一戰(zhàn),是在扶桑樹海之中,單人只劍,殺敗了上千名扶桑自衛(wèi)隊員,但實際上,他那個年代,正是美洲人駐軍扶桑已久,最囂張跋扈,欺害民眾的時候!
這關(guān)洛陽倒是首次聽聞,眼睛一瞇:“所以?”
“所以真田千軍代表扶桑講道館,送了一帖戰(zhàn)書!
嚴真緩緩說道,“所謂的一千名自衛(wèi)隊員,只怕有九百九十九個都是美洲人。這個事情間接推動了聯(lián)合國s級個體檔案的設(shè)立,后來被美洲人掩蓋了下去,很少有人知道了。”
“就連扶桑人自己,也都以為他們這個劍豪是個枯守山水,木訥不問外物的人。但這人實則是烈性最深,豪情最熾,刃下之心,心上之刃,實可以稱之為扶桑英雄!
關(guān)洛陽聽到這里,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眉尾一挑,低沉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正因如此,他絕不可能坐視姜司教授登機!
司徒電落那些人,更想奪走姜司教授,主持后續(xù)的研究。
而扶桑沒有這種底力,真田千軍一旦出現(xiàn),就只會是直奔著殺掉姜司教授來的。
“除他以外,司徒電落、哈拉爾、利奧波德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是一般的高!
“但我們既然已經(jīng)開了那場發(fā)布會,他們再來的話,就等于已拋棄了自己將軍、議員的身份,而僅僅只是,妄圖侵害華人科學家人身安全的特工罷了!
嚴真也在仰望陰暗的云空,空氣里潮濕的味道越來越濃,他的呼吸卻越來越暢,甚至發(fā)出明顯的聲音,長吞了一口空氣。
“關(guān)社長,此等境況下,只要開打,你我,當可殺殺殺殺,百無禁忌了。。
這時,不同的方向上,正有相似肅殺的車隊,對著這個基地圍攏起來。
不知道是人的殺氣也牽起了天氣的細微變化,還是純粹的巧合。
天空中的陰云,剛好在句尾一字出口的時候,飄下了第一滴雨。
雨滂沱,其聲烈。
一分鐘內(nèi),以神州結(jié)義社的那座基地為中心,大半個西南社區(qū),都被籠罩在這場暴雨之下。
相殺的人,已經(jīng)遠遠的隔著雨幕,出現(xiàn)在彼此的視野。
第105章 退與進
嘩啦啦啦——
大的雨滴幾乎連成了線,萬萬千千的朦朧水簾,從高遠的云層中,飄灑到樓房林立的這片土地之上,可以說是暴雨如注的最佳詮釋。
新馬港未來三天的降雨,本來是以中小雨、陣雨為主,就算是把三天的降雨量集中起來,以這種盛大的規(guī)模降落下來的話,恐怕也不需要一個小時,就會傾落殆盡。
在遠處一座六層商業(yè)樓的天臺之上,數(shù)十道合金骨架的黑色雨傘簇擁在一起,利奧波德在雨傘之下,眺望著基地那邊的場景。
他的翻譯、同時也兼具著幕僚職責的中年男子,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在雨聲之中顯得更清晰一點。
“嚴真那方面的動作很快,況且他們又已經(jīng)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當下的這座城市里面,仍然有膽色、來得及對他們進行阻攔的人,屈指可數(shù)!
“以戰(zhàn)力來說,我們在這些人中,絕不是最突出的那一撥,所以我們反而可以等,可以利用這種輕視,等待合適的時機……”
利奧波德靜靜的看著司徒電落和哈拉爾的車隊,向那座基地圍攏過去。
雨滴打在那些車輛上,濺射開無數(shù)更細密的水珠,仿佛為每一輛車,都籠罩了一層激烈、活躍的水霧外衣。
他想起了雁度和關(guān)洛陽決戰(zhàn)的那一天,在戰(zhàn)斗正式開始的幾個小時之前,也落過一場雨。
當時的利奧波德完全不在乎那些雨水,他是心知,當那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其壯勝之處遠不是那一場雨可以比擬的。
但是,當那一場戰(zhàn)斗真正開始再到結(jié)束,利奧波德在為之目眩神迷的同時,亦不禁升起了一種不足向他人言的空虛。
誠然,在那場戰(zhàn)斗中,兩個人展現(xiàn)出來的破壞力足夠強大,但是似乎,他們的生命力,并沒有像利奧波德預想中的那樣堅固、頑強、不可動搖。
至少,雁度是這樣的。
這個讓利奧波德印象深刻的強者,原來死的時候,也不會有多么驚天動地,綿延回響。
人被殺,就會死。
無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有多少籌謀,是主動或被動,是權(quán)力上的強者,或武力上的宗師,當一時失慎,一步偏差,離死亡就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好大的一場雨啊,比那一次還要大得多。”
利奧波德忽然打斷了幕僚的話,把手伸出雨傘的范圍。
雨滴打在幾個月前剛維修過的嶄新機械臂上,幾秒鐘的啪嗒脆響之后,利奧波德下了一個命令。
“走,立刻就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帶頭轉(zhuǎn)身而去,“我們立刻離開這里,下樓之后就直線的遠離,不要回頭。”
幕僚一愣,快步匆忙的跟了過去,身邊為他撐傘的保鏢險些沒有跟上。
“十七世,新聞的消息傳出去之后,已經(jīng)引起了很多關(guān)注,柏林那邊的大人物也多次發(fā)來消息,就算我們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在贏家確定之前就離開啊!
幕僚有些急切的說道,“不然的話,回去之后肯定會對你的風評有影響,說不定還會招來大量的奚落和刁難!
“哼,從挑戰(zhàn)雁度的失敗到這一次的旁觀經(jīng)歷,我獲得的最大收獲就是認清了一些事物。”
利奧波德的步伐沒有半點遲疑,不屑一顧的說道,“那些老東西的責難,連這些人的一根頭發(fā)都比不上。”
“而且我們一定要在戰(zhàn)斗展開之前離去,否則,我怕我會忍耐不住!
即使失敗、挫落,利奧波德心里的斗志,只會被打磨的更加尖銳,一旦這一場亂戰(zhàn)真的在眼前展開,他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投入進去。
‘這還不是時候!
他這樣警告自己,飛快的下樓之后,走下門前臺階。
侍立在那里的保鏢為他打開車門,踏入車門的前一瞬間。
利奧波德忽然駐足,視線掠過了車頂,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某一個方向。
跟在他身后的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就只能看到馬路對面的一排商店。
利奧波德的視線,開始從那個位置向左側(cè)移動,像是掃過了一間間店鋪,又像是穿透了這些店鋪,能夠看到商店另一側(cè)那條街道上的事物。
在商店與商店的縫隙之間,形成了一條條小巷,幕僚和保鏢們,從那些小巷看過去的時候,終于看到了目標。
那是一道戴著斗笠的人影,穿著扶桑武士的服裝,腰間配刀,從大雨之中走過。
那個人根本沒有看過這里,目不斜視的沿著他所在的那條街道,走向那處基地。
利奧波德眨了下眼,收緊了拳頭,坐進車內(nèi)。
“不論你們今天誰輸誰贏,誰死誰活,活下來的贏家啊,好好等著吧,有那一天,我會向你挑戰(zhàn)!
來自柏林的車隊,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如一條長龍遠去。
……
神州結(jié)義社的基地內(nèi),假草地上,關(guān)洛陽正微微仰著頭。
雖然暴雨傾盆,但是在周天道場的把控之下,只需要骨骼的低頻發(fā)力,外表簡直靜如山巖,他身邊半徑一米的范圍之內(nèi),就已經(jīng)沒有一滴雨水能夠侵入進來。
相反,他的聽力、心意的感知,比這暴雨還要更無孔不入,繞過了所有雨聲的干擾,清晰的感受著那幾個值得他注意的敵人。
“居然跑了……”
關(guān)洛陽自言自語了一聲。
他本來準備開打的時候,就先爆發(fā)全力,把最弱的那撥人砍死。
沒想到利奧波德居然能剛好在他發(fā)動之前退去了。
更關(guān)鍵的是,差不多也就在那個方向上,另一股更強烈的氣勢,順著關(guān)洛陽的感知,正試圖反過來鎖定他。
雨聲在他們兩個的感知之中,淪為背景音樂,相隔還有數(shù)百米的距離,代表著兩個人意志的不同色彩,就已經(jīng)在不斷的嘗試著侵蝕到對方身邊去。
在雨幕的彼端,那一邊是灰白之中暗藏著鋒利亮銀的感覺,而這一邊是純?nèi)坏那嗌,幾欲燃燒起來的活力?br />
哐啷啷!。!
這座基地的鐵門,被疾馳而來的汽車撞擊變形,從門框之上扯倒下來。
第二次的加速,讓橡膠輪胎在雨水濕滑的鐵門之上,劇烈摩擦了一下,滾過大門,引領(lǐng)著后面的車隊,向基地內(nèi)沖撞過去。
嚴真調(diào)集在這里的門人弟子,共有三十六個人,人人都穿中山裝,六人一組,分管著不同方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長棍。
汽車一開進來,那邊的六人組已經(jīng)主動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