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雁目無塵
龍月軒以前還沒成名的時候，幫派分子之間，一般都把他稱作灰狐貍。
因為這個人不管穿著什么樣的衣服，梳著什么樣的發(fā)型，都習(xí)慣的有一種頹廢文青的氣質(zhì)，就好像是披著一層灰色，陰郁的看待這個世界。
他身上的休閑服是敞開衣襟的，里面是一件輕薄灰色短袖，脖子上常戴著一根銀白色的項鏈，體態(tài)很好，讓這個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人，有一種才三十余歲，文藝青年的氣質(zhì)。
他連笑也是陰郁的，可他偏偏很喜歡這樣的笑，這種笑能夠隱藏很多情緒上的波瀾。
饒是如此，當(dāng)龍月軒聽到雁度這句話的時候，笑容也略微僵滯了一下。
“什么？”
他臉上含笑，帶著輕微質(zhì)疑性的反問，腳步已往后退，“雁度先生這個玩笑開的有點不合時宜了吧，我們往年打的交道也不多，現(xiàn)在更是同仇敵愾。怎么口出惡語，傷我一片拳拳之心呢？”
書店里有人群發(fā)了一條消息。
龍香集團的人，已經(jīng)從整條街的各個角落里面踏步出來，尤其是這書店四周。
精悍的打手如同雙翼，即是將龍月軒維護在最后方，也是隱隱要把雁度這群人侵吞下去的氣勢。
雁度背后的人也都已經(jīng)按槍戒備，唯獨他自己像是沒看到這一切，竟然還點了點頭，解釋了幾句。
“我們以前打過的交道確實不多，因為只有那寥寥幾次，已經(jīng)足夠讓我對你們都失去興趣了。”
“本來，這些年我在你們四家周邊都安了一些人，是為了等待劉驚堂忍不住的那一天�！�
提到劉驚堂的時候，哪怕那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雁度的語調(diào)也微微上揚，興致明顯不一樣。
“他是以人生的不同階段，作為自己拳法之中的氣勢意志，年少是一勢，青壯是一勢，等到除掉范不愁，再拿我送的這些情報，把你們都吞下之后，便是真正成熟，還該有一勢。”
“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徹底站在同一個高度了�？上涝缌耍@個新的人選，卻沒有把你們視為糧食，而是視作負擔(dān)……”
雁度說到這里的時候，龍月軒已經(jīng)不抱有任何僥幸的心思。
不需要任何言語，他一個帶著狠厲味道的手勢揮落，周邊的人就毫不遲疑的發(fā)動了攻勢。
霎時間，槍聲四起！
然而，雁度背后的那些人，每一個都像是插了翅膀的獵豹一樣，飛撲出去，有的拿刀，有的拿槍，勇悍非常的跟龍香集團的人廝殺在一起。
雁度后方一下子空了，整個人都孤零零，不知道有幾支槍，在這個時候向他集中射擊。
高速發(fā)熱的子彈，帶著殘留在人眼里面的閃爍灼光，朝他身上打過去。
“�。。�！”
一連串的慘叫聲響起。
雁度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一顆子彈都沒有打到他身上的。
反倒是周圍，倒下了一圈龍香集團的槍手，身上都血流不止。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很短暫的時間里面，這時候雁度的話，才說到最后一句。
“我只好先來殺了你們了。”
話音未落，兩聲暴吼同時傳來，一個是從龍月軒身邊沖出的身影，五大三粗，連臉上的汗毛都發(fā)黑，一雙機械臂大的幾乎不協(xié)調(diào)，五指尖端銳利如匕首。
一個是從側(cè)面撲殺出來，身材中等，頭發(fā)稀疏，但雙手各持一把圓輪狀的電鋸，電鋸機殼上的涂裝斑駁，明顯是有改造焊接過的痕跡，這不是用來鋸樹的，是用來鋸人的。
還有一個人，沒有爆吼出聲，弓著腰，雙手各握爪刀，機械雙足下好似有滑輪急旋，從側(cè)后方無聲追風(fēng)的滑來。
有陶朱集團的前車之鑒，龍月軒隱藏在這里的時候，當(dāng)然是把自己手底下最能打的那部分戰(zhàn)力，都調(diào)集到這周邊，來保護自己。
有這三個人同時出手，就算是對方能爆發(fā)出超音速的移動，也至少要被絆住兩三秒。
這個時候，龍月軒自己已經(jīng)退到書店的柜櫥后面，猛然一巴掌拍倒柜櫥。
柜櫥倒地之后，背后的暗格被掀開，黑色的金屬支架，撐起一具冰冷猙獰的沉重殺器。
長達一米九的槍管，槍機中段，形如巨碩的黑色轉(zhuǎn)輪圓筒，需要雙手同時穩(wěn)定的握柄。
阿道夫公司今年六月份的時候，剛研制出來的最尖端新品槍械——獵神系列。
自從真靈機械技術(shù)問世之后，這個公司，一直都在致力于研究對抗改造武者的大威力、高精度槍械。
這獵神系列的重型槍械，貴還是其次，關(guān)鍵是有價無市。
龍月軒可以說是動用了所有的關(guān)系，才購得這樣的一架，是被他當(dāng)做用來對付關(guān)洛陽的底牌。
沒想到今天卻要消耗在這里！
就在龍月軒的雙手朝槍機尾部握過去的時候，那三人的合擊，也抵達了雁度身邊。
從高速的沖刺到驟然的停頓，三個人之間的時間差距，不超過一秒。
他們的武器，全部停頓在雁度身邊大約二十厘米的地方。
這種突兀至極的停頓，是從他們的武器傳遞到雙手，然后禁住了他們的整個軀體。
從正面撲擊過來的壯漢，是將雙手自上空砸下，此刻雙臂靜止，手肘的部位卻突然異響。
兩枚子彈，從他機械臂的肘關(guān)節(jié)下方打了出去。
雁度眼皮一抬，眼神忽然凝住，兩枚具有非凡穿透力的子彈，越來越遲緩，最后被禁錮在他眼睛前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三個人的身體，轟然離地旋轉(zhuǎn)，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個無形無色的巨大滾筒里面，以雁度站立的地方，作為中心的一根軸線。
當(dāng)這三個人，還有那兩枚子彈，都被猛烈加速到了一定程度，就沿著這一道旋轉(zhuǎn)的軌跡，朝三個不同的角度拋射了出去。
之前那些槍手到底是怎么突然受傷的，現(xiàn)在也終于可以解答了。
他們所有向雁度射過去的子彈，都在雁度的身邊，完成了偏繞旋轉(zhuǎn)，射到了站在其他角度的同伴身上。
只靠一次邁步，就擊飛了這三個人之后。
雁度和龍月軒之間，暫時沒有了間隔，他抬起手來，機械臂的五根手指并攏，認真而細致的，如同在將手指并成刀頭形狀一般，調(diào)整手指的關(guān)節(jié)、角度，向前一揮。
即將開槍的龍月軒，覺得自己的耳朵里面，在那一瞬間被灌滿了涼風(fēng)。
蒼涼浩蕩的一道雁鳴聲，洞穿了所有的風(fēng)，從他的耳朵刺穿進來。
他的視野開始變高，身體向后、向上無力的飛起，那一雙手還在往前伸，卻只能不甘的與獵神機槍，越離越遠。
噗嗤�。。�
身在半空的龍月軒，身上忽然迸射出了多條血線，從無力而輕盈的狀態(tài)變得沉重起來，墜落下去。
……
這一天，有一個像山火轟燒似的消息，猛烈的傳揚出去，飛快的傳遞到應(yīng)該知道的人耳朵里面。
——雁度率領(lǐng)自己手下最隱秘的一批精銳，分為三股人馬，來到新馬，黃昏時分，斬殺龍香集團首腦。
二十五分鐘之后，斬殺舒氏高層共議大事的三兄弟，激斗舒凝樽三十秒，斷臂，穿心。
十九分鐘之后，雁度出現(xiàn)在念江南仿古宅區(qū)附近。
關(guān)洛陽從聽到第二個消息，聽到后續(xù)動向的時候，就即刻出門。
他沒有坐車，這種時候，車遠遠不如他的速度快。
但是，當(dāng)他趕到念江南的時候，只看到新馬這邊號稱底子最厚的朝天匯一干打手，震碎了那些仿古的墻皮，深陷在內(nèi)部依舊是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墻體之中。
被整體推倒的一堵墻壁后方，庭院那里，一具具被撕裂的金屬肢體，像拱衛(wèi)著帝王一樣，環(huán)繞著雁度的軀體。
朝天匯老太爺最后一擊的龍頭鋼拐，被他單手奪取，壓在了“腕豪”肩上。
正壓的那個身材比他還高大的德魯森，不得不咬的牙齦出血，彎下膝蓋。
雁度轉(zhuǎn)頭看過來。
“你來了�！�
他側(cè)身與關(guān)洛陽對視，“我已經(jīng)幫你清掃掉了這些，只懂得爭奪腐肉的鬣狗�！�
“正如你所見，他們根本不配在我們的戰(zhàn)斗之中，成為一方的掛念�！�
在關(guān)洛陽揚眉之時，雁度期待的笑了起來。
“那么，等到九月十九，你該無后顧之憂的，全力以赴了吧！”
第96章 念江南，坐長談
此刻已是日落之后，天色薄暮，晚風(fēng)徐徐。
雁度在說完剛才那一席話之后，手里的龍頭鋼拐一抖，就從德魯森肩上移開，戳中了他的咽喉。
當(dāng)?shù)卖斏屎砩硝r血汩汩涌出，向后撲倒的時候，朝天匯隱藏在這里的首腦人物，也終于死了個干干凈凈。
環(huán)繞在雁度周圍空氣里的那些金屬肢體，相繼墜落，他帶來的手下，也從斷臂殘垣之間聚攏過來。
這些人身上都不乏有苦戰(zhàn)之后略微疲憊的感覺，但也不乏殺氣洗練之后的沉冷鋒銳。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關(guān)洛陽的視線，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低低的回應(yīng)了一聲。
雁度扔掉手中鋼管，正要轉(zhuǎn)身離開。
關(guān)洛陽忽然將他叫�。骸奥�。”
雁度停步看來：“哦，還有什么事嗎，難道你改變了主意，要把地點選在這里，時間提前到今天？”
他倒是并不在意這一點，今天的三場戰(zhàn)斗，確實消耗了一些體力，卻并沒有受傷，對他的影響不大。
但是在他身邊的那些部下，顯然不太愿意接受這種假設(shè)，步伐沉重，虎視眈眈，所有視線都聚集在關(guān)洛陽身上，神色愈加不善。
關(guān)洛陽對這些人視若無睹，說道：“聽你剛才的意思，好像是為了減少我的雜念，才特意到新馬來一趟，先幫我干掉這三家的首領(lǐng)？”
雁度道：“莫非我剛才的話還不夠清楚？”
“哈！”
關(guān)洛陽一笑，說道，“不得不承認，你的做法讓我非常意外，雖然同樣是游走在黑色地帶里的虎狼之人，但至少在這方面的光明磊落，足夠稱得上一句純粹了，既然如此，我們來讓這一場約戰(zhàn)變得更純粹一些，怎么樣？”
雁度興致勃勃地說道：“更純粹一些……怎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