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拉扯的理智猛然回歸，切利奧驚覺自己再次墜入了契約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在踏入宴會的一刻，他就開始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坡。
多看了兩眼那黑色布料勾勒出的玲瓏線條，多思考了一番金色頭飾晃動的軌跡，當(dāng)意識到莉可在宴會廳消失時便心浮氣躁，直至她回歸，沾染在她黑發(fā)之上的男士香水又讓切利奧倍感焦慮。
直至莉可說出她引誘了路德·芮文。
意識到別的男人擁抱了她、親吻了她，切利奧再也忍不住了。
名為嫉妒的火焰在他的胸腔內(nèi)熊熊燃燒。
而這，距離他將自己鞭打至鮮血淋漓，還不到一天的時間。
他的視線，他的思維，他的感官，全部都撲在了莉可身上，沒有一絲空閑。
切利奧抬手捂住額頭，他痛苦地閉上眼，轉(zhuǎn)身欲圖離開。
莉可不假思索跟上。
但她的動作只換來男人頭也不回的警告：“別跟過來�！�
莉可：“切利奧要去哪里？”
切利奧：“這與你無關(guān)�！�
莉可盯著切利奧高大挺拔的背影，瞬間懂了：“你又要去懺悔室鞭打自己嗎，難道每一次你想要我，都要通過這種方式解決——”
“這與你無關(guān)，惡魔�！�
同樣的話語復(fù)述出口，切利奧·席爾瓦喑啞聲線中已帶上了殺意。
但莉可只能看到他金發(fā)的后腦勺，他甚至都不敢看向她。
好啊。
莉可不禁在心中嘀咕，現(xiàn)在她又從莉可變成惡魔了。
切利奧大步向前，小魅魔緊隨其后。男人朝著陽臺的落地窗伸出手，而莉可則干脆利落地拽住了他身后的白色披風(fēng)。
沒有攻擊，沒有威脅。
可圣騎士的反應(yīng)則像是莉可徑直動用了殺招。
他忍無可忍般抽出腰間佩劍，銀劍在月色之下劃出凌厲的光芒。
果決的利刃直指莉可的喉嚨，可這一次，她卻不害怕了。
殺意與仇恨撲面而來，終于讓莉可止住了步伐。
“惡魔，”切利奧警告道，“你再靠近，我會殺了你�！�
真的會嗎？
起初，莉可確實(shí)相信過。
相信他會收緊扼住自己喉嚨的雙手，相信他會用那斬殺過無數(shù)同類的利刃切斷她的血管。
莉可怕的是圣騎士對邪惡生物的處罰，怕的是切利奧·席爾瓦將她視作單純的“臟東西”，怕與她簽訂契約、被迫綁定的男人郎心似鐵和冷酷如石。
可她現(xiàn)在知道了，石頭也有裂開，露出縫隙的時候。
切利奧的殺意，莫名讓莉可聯(lián)想到深淵里爭奪地盤的生物，它們越是害怕，就越具有攻擊性。
因而莉可反而展開雙臂。
她如藕般潔白的肌膚在月色下近乎熠熠生輝，僅是小臂，便讓切利奧挪開了目光。
“切利奧想殺我很多次了�！�
莉可柔聲開口。
“如果殺了我能讓切利奧得到平靜，”她說，“那切利奧動手吧。”
說著，她繼續(xù)向前，邁了一步。
銀色的利刃因這一小步而刺入莉可喉嚨間的皮膚，血痕顯現(xiàn)，殷紅的血順著她的脖頸滑落，滴滴答答落在胸口的黑色布料之上。
切利奧握著劍柄的手幾乎在顫抖。
莉可沒有停下。
她又向前跨了一步，這讓切利奧流露出震驚神色。
明明以劍要挾的是他，但切利奧·席爾瓦反而像是被震懾住了，緊跟著退后一步。
一步，兩步。
她不依不饒，促使切利奧咬緊了牙關(guān)。
圣騎士瞥開的藍(lán)眼狠狠閉上，他看上去是如此煎熬。
莉可喉嚨之間的壓迫消失了。
伴隨著鏗鏘聲響，銀劍歸鞘。切利奧·席爾瓦的披風(fēng)隨著他大步前行在背后翻轉(zhuǎn)搖曳。
小魅魔毫不遲疑地跟上。
銀靴踩在宴會廳的木制地板上，發(fā)出沉重聲響。圣騎士帶著室外的露水與寒意回歸，讓偌大的室內(nèi)再次陷入片刻寂靜。
所有人都察覺出切利奧的情緒不對。
無人上前、無人吱聲，著銀甲的騎士筆直向前，衣著華貴的男男女女紛紛為他讓路避開。
諸多客人的視線，反倒是放到了切利奧的身后。
拎著裙擺的莉可小跑著尾隨他，精秀面孔中寫滿了決心與決定。
眾目睽睽之下，一人一魔橫穿整個大廳，離開了宴會。
切利奧本不想管她的。
但莉可鍥而不舍，一路追著切利奧來到城堡另外一頭的客房。
圣騎士前腳進(jìn)門，莉可后腳就準(zhǔn)備跟上，并且在切利奧準(zhǔn)備狠狠關(guān)門的瞬間，莉可眼疾手快，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伸進(jìn)門縫里。
切利奧：“……”
眼見著那截雪白的小臂要被擠在門縫之間，切利奧驀然攥緊門把手。
他到底是沒下定狠心。
即將關(guān)閉的房門，停在了半路。莉可抓住機(jī)會，靈巧地擠了進(jìn)去。
“咔嚓”一聲響。
莉可用后背關(guān)上了房門，她伸出手，拉上鎖栓。
客房內(nèi)陷入片刻的沉寂。
小魅魔昂起頭顱，而走在前面的切利奧卻退后半步，與之保持了距離。
唯獨(dú)那雙眼，那雙眼……
看向莉可時，魅魔仍然能在切利奧的眼中尋覓到壓抑的渴望。
竟然如此明顯嗎。
莉可不禁在心中驚嘆：在這之前，她完全沒意識到切利奧是這么想要擁有她。
如此渴望，卻依舊能忍耐。
這得多難受呀。
切利奧·席爾瓦的眼神閃爍，他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艱難吐出一句話：“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么強(qiáng)大的圣騎士，只要他想，切利奧·席爾瓦能夠輕易殺死莉可。
但他看向她，低垂的視線與緊繃的神情，又讓莉可覺得切利奧是那么的脆弱。
“我想幫助你�！�
莉可輕聲說。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請求你�！�
婉轉(zhuǎn)的聲線中帶著幾分哀求，莉可抬眸，金色眼睛里寫滿了茫然：“你們的女神，不是要為這世間萬物帶來幸福與平和嗎，難道她會忍心看到自己最忠誠的信徒在痛苦中備受折磨嗎？”
“你——”
切利奧咬緊牙關(guān)：“不許提我們的神明！”
“那就不提�！�
踏著輕盈的步伐，投入男人的懷抱。
她的指尖攀附在切利奧的胸甲處，明明只是撫摸著冰冷的金屬，卻依舊讓切利奧為之顫抖。
“切利奧�！�
莉可朝著男人伸出了雙手，再一次地重復(fù)道：“讓我?guī)椭�。�?br />
22
客房內(nèi)，厚重的窗簾緊緊拉起，幽幽燭光在寂靜的環(huán)境搖搖曳曳。
切利奧盯著床榻之上的帷幔，而后慢慢閉上眼，思緒不禁飄至過去。
他想起了朱利葉斯·席爾瓦大人領(lǐng)養(yǎng)自己的時刻。衣著樸素、容貌端莊的主教，走進(jìn)記憶中那間落魄骯臟的修道院。
席爾瓦主教停在了切利奧的面前，他愣了愣，然后朝著切利奧伸出了手。
“這個孩子，”他用慈悲的神情開口，“會成為被女神眷顧之人�！�
緊接著，切利奧·席爾瓦的記憶迅速拉到十幾年之后。
幽閉的修道院，變成了熊熊燃燒的村莊。
他的戰(zhàn)靴踩在滿是血污的地面，被沾染上了看不清是血肉還是泥土的臟污。
“席爾瓦大人，異教徒已經(jīng)全部被清剿了！”
切利奧的副手策馬趕來，在他的身后喊道：“我們可以走——”
“——惡魔，你們都是惡魔！”
凄厲的哭喊劃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