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議論紛紛的路人，說他“背叛了神明”。而問切利奧本人，他又拒絕回答。

  莉可只好去問別人。

  “切利奧為什么離開教團(tuán)呀？”她問。

  “兩年前，在獅心城，席爾瓦大人與神圣教團(tuán)的主教決裂了。”

  “為什么？”莉可微微瞪大眼睛。

  “無人知曉�！�

  路德五官深刻的面孔浮現(xiàn)出幾分遺憾：“主教亞歷山大·席爾瓦是切利奧·席爾瓦的養(yǎng)父，席爾瓦大人非常尊重他的父親，這人盡皆知。他從不質(zhì)疑主教的決定，直至有一次剿滅異教徒歸來�！�

  “異教徒�！�

  “是的，誰也不知道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神圣教團(tuán)損失慘重，只有席爾瓦大人與他的幾名手下平安歸來，但自從那次之后，他多次拒絕主教繼續(xù)清繳異教徒的要求。最終主教忍無可忍，公開了將其從教團(tuán)除名的敕令�！�

  莉可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剛剛的那個詞匯上。

  在深淵里沒有這個詞匯，莉可不是很明白。但她能大概猜到詞匯中的含義。

  小魅魔第二次重復(fù)了一遍陌生的詞匯，然后試探性開口：“異教徒，和那名死去的邪術(shù)師一樣嗎？”

  路德挑了挑眉梢。

  他垂著頭顱，烏黑碎發(fā)散落在額前，遮住了城主的表情。

  但饒是如此，莉可仍然能察覺到那雙紫羅蘭色的雙目中飽含審視。

  “是的，”遲疑片刻，路德回應(yīng)，“他們和邪術(shù)師一樣，都是信仰惡魔的人�！�

  莉可不禁一個激靈，挺直了身板。

  圣騎士的職責(zé)就是殺死邪惡生物，包括惡魔，估計也包括信仰惡魔的人。

  但切利奧拒絕動手。

  “哪怕是惡魔，若是無辜的，也不應(yīng)該提前遭受審判�！�

  ——在地下設(shè)施初見時，切利奧·席爾瓦這么說。

  他拒絕殺死異教徒，甚至拒絕殺死無辜的惡魔。

  會有關(guān)系嗎？

  莉可在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而路德·芮文可不知莉可心中所想。

  風(fēng)度翩翩的青年，幾不可查地側(cè)了側(cè)頭。思忖過后，他謹(jǐn)慎出言：“這件事……當(dāng)年在獅心城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莉可小姐并不知道�！�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莉可問。

  “沒關(guān)系的，”路德笑了笑，“只是這能證明，您并不是從獅心城來�！�

  “我應(yīng)該是獅心城的居民嗎？”莉可又追問。

  “光明女神親臨世間，向切利奧·席爾瓦贈予了祝福，”路德說，“而他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離開了教團(tuán)。這樣的結(jié)果引發(fā)了諸多傳說，而大家最能接受的就是……”

  城主深深凝視著莉可艷麗又精致的面龐。

  他稍稍抬手，修長指節(jié)落在她蓬松的卷發(fā)邊沿，似觸非碰。

  “便是席爾瓦大人，愛上了一名非同尋常的姑娘，”路德放輕聲音，“離開教團(tuán)，是為了與心愛的人遠(yuǎn)走高飛�！�

  啊……

  那怪不得每個看見莉可與切利奧走在一起的人，都要問一嘴二人的關(guān)系呢。

  莉可撇了撇嘴。

  她和切利奧確實是伴侶。

  加雷斯說過的！地表世界的人只會找伴侶睡覺，而簽訂了契約就是伴侶。

  但是切利奧不喜歡她，也不會因她而背叛神明，那些人的揣度是錯的。

  “很復(fù)雜，”莉可想了想，決定含混過去，“我和切利奧的關(guān)系用言語說不清楚�！�

  小魅魔過于坦然，反而讓謹(jǐn)慎試探的路德頓了頓。

  他的眼底閃過幾分錯愕，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至少莉可小姐并非席爾瓦大人與主教決裂的原因。”他說。

  他們是從獅心城翻臉的，而莉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足以證明她壓根不是獅心城的人，更遑論為她而決裂。

  “那么，”路德抬了抬手，流露出困惑的神情，“莉可小姐又是從哪里與席爾瓦大人相識的呢？又為何出現(xiàn)在我的城市、被邪術(shù)師綁架？”

  莉可：“……”

  話說到這兒，哪怕莉可性格單純，也明白了路德的意圖。

  她一心只想知道切利奧的過去，可路德·芮文一面回答，一面句句引向莉可本人的身份和來歷。

  他引她出來，不是為了解惑，而是為了試探。

  路德的目的是她。

  可是，這又是為什么？

  難道一名看似與常人無異的姑娘，要比身著銀甲的圣騎士更引人注目嗎？

  來到地表世界，莉可碰到太多為什么啦。

  但幾天的經(jīng)歷，也讓莉可明白過來——在地表世界，有些“為什么”不能直接詢問出口。

  既然不能，就換個方式。

  她想也不想，向前邁了一步。

  嬌弱、纖細(xì)的姑娘，踏著輕盈的步伐，直接撞進(jìn)了青年的私人空間。

  “路德大人�！�

  魅魔生性慵懶，他們并不喜歡參與斗爭，而是更傾向于將魔法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柔軟的指尖如同藤蔓，攀附到路德的衣襟。

  魔力凝聚在她的掌心，莉可抬頭，用膜拜的眼神望向路德·芮文優(yōu)雅英俊的面孔。

  “倘若你想知道我的事情……大可以直接問，”她的魔力糾纏住城主，莉可的聲線清脆又親切，“我什么都能告訴您�！�

  成功了。

  隔著黑色的綢緞，莉可明顯感覺到掌心之下的身軀緩緩放松。

  “如果……”

  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失去了焦點，路德本能地回答：“你不是與席爾瓦一起來的，事情會容易的多�！�

  “你打算怎么做呀，城主大人？”莉可追問。

  作為回應(yīng)，路德驟然出手。

  他捏住了莉可的下頜，指引她的頭顱抬得更高。優(yōu)雅的城主微微彎腰，而后側(cè)過頭。

  路德幾乎是湊到了莉可的耳畔。

  黑色長發(fā)與她的額角摩擦，薄唇觸及到她柔軟的耳垂，呼吸吹拂過來時，莉可抖了抖。

  好香的味道。

  和切利奧不一樣，和加雷斯也不一樣。

  莉可在路德·芮文的身上，同樣捕捉到了他獨(dú)特的魔力波動。這股波動聞起來像是森林，也像是泥土。

  仿佛萬物悄無聲息，在慢慢腐朽的，糜爛的香味。

  “沒人能隨便溜進(jìn)我的城市�！�

  近在咫尺，輕聲慢語。

  是在回答，更像是親吻。

  “我沒有得到任何線索與消息，偷溜進(jìn)來的小老鼠，理應(yīng)由我親自處置�！�

  “大人又想怎么處置我呢，”莉可低語，“我只是個不擅武力、沒有計謀的小人物，又為何輪得到您親自處置，甚至是出面試探？”

  路德的魔力波動，讓莉可感到不舒服。

  猶如腐爛的木頭浸泡在濕潤的泥土中，帶著腐朽的香味，卻熏的人頭疼。

  “不要妄自菲薄，親愛的姑娘。”

  他停留在莉可下巴的手掌緩緩下挪，沿著她流暢的頸部線條，落在了肩頸相連的位置。

  路德的拇指在她的頸側(cè)來回打轉(zhuǎn)。

  “如此熟練的暗示術(shù)，你決計不是什么小人物�！�

  莉可驟然僵硬在原地。

  她的金色眼眸瞳孔驟縮，莉可退后半步，卻被路德抓住自己頸側(cè)的手?jǐn)r住。

  魅魔的誘惑能力一旦成功，至少可以持續(xù)六到八個小時的時間。

  盡管路德·芮文將她的天賦誤解為二環(huán)暗示術(shù)……那也不是這么輕易就能解開的！

  城主的視線已經(jīng)恢復(fù)了焦點，他的神情依舊溫柔，凝望著莉可，仿佛她不過是一名胡鬧的孩童。

  “讓我想想看�！�

  可他慢條斯理說出的話語，卻讓莉可膽寒。

  “若非你是切利奧·席爾瓦的同伴，我該如何處置你呢？”

  誘惑已然失效，可路德的表情不變，他垂著眼眸，用仁慈的語氣繼續(xù)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用擔(dān)心圣騎士阻攔，我大可以命人脫光你的衣服，然后拿鐵鏈拴在我的床頭。”

  路德·芮文帶著淡淡笑意說。

  “一日復(fù)一日，總有一天，能撬開你這張漂亮的嘴巴，讓你道出潛入我的城市，究竟有什么目的�！�

  莉可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