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鼻孔里對天上噴出炙熱的煙霧,一個鼻孔里噴出冰晶。
在外行人眼里,覺得這個畫面有些滑稽,但在內(nèi)行人眼里,會驚愕地意識到這條龍不僅熟練掌握多屬性術(shù)法,還做到了收放自如。
隨即,骨龍飛掠進入,給一直圣光籠罩沒有黑夜的教廷,帶來了一片巨大陰影。
不過,卡倫到底沒有做出騎龍進殿的事,在中途,他就示意小康娜變回人形,自己落地后,牽著她的手,來到了辦公神殿前。
一路上,不少守衛(wèi)都被驚動,但也就是在兩旁看著,沒人去阻攔卡倫。
就算是站在臺階上的莫比滕,此時也是一臉為難之色。
卡倫走上臺階后,大祭祀護衛(wèi)隊馬上列陣防御。
莫比滕主動向卡倫走去,小聲道:“大祭祀不想見客。”
“我不是客人。”
卡倫目光堅定,繼續(xù)邁上臺階。
“不要讓我難做,我的秘書長大人!
卡倫無視了勸阻,繼續(xù)上臺階。
護衛(wèi)的長槍槍尖快要刺入卡倫身體,可伴隨著卡倫繼續(xù)前進,他們不得不集體后退。
總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瘋狂交換,可就是沒人敢上。
上次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還是那位可怕的老人來到這里,但那時,大家忌憚的是那位老人的強大,現(xiàn)在,忌憚的是卡倫的身份。
莫說現(xiàn)在大祭祀的態(tài)度曖昧,只是下達了不見客的法旨,就算是大祭祀下達了要對卡倫動手的法旨,莫比滕接到旨意后,不再去請示一次拿到第二道相同的法旨,他都是不敢動手的。
終于,一道身影從殿內(nèi)飛出,是烏孔迦。
“你們退下。”
莫比滕馬上下令:“退下。”
這時候,不管是不是大祭祀的直接命令,就都當是吧。
卡倫繼續(xù)走上去,走到烏孔迦面前。
烏孔迦將臉探過去,沒布置結(jié)界,而且聲音也沒壓低,直接調(diào)侃道:
“你他媽的就算想造反,你也該多帶點人啊,你就一個人帶一條龍過來,會不會顯得太蠢?”
卡倫看著他,說道:“你的傷,好得真快!
“這不是有事要做么,衣服里的皮膚還沒做好,褶皺很多,連雙眼皮都沒來得及開,弄得現(xiàn)在照鏡子挺不習慣的。”
卡倫繞過烏孔迦,走到他身側(cè)。
烏孔迦抬起手臂,攔住了卡倫。
“別進去了,他現(xiàn)在不想見人!
卡倫反問道:“我秩序神教的大祭祀,什么時候變得不能見人了?”
“非要進去?”
“必須進去!
烏孔迦點了點頭,收回了手,等卡倫向里走后,他跟著一同進入。
剛進去,卡倫就看見神殿大門后方兩側(cè)的角落里,分別布置著三座墓碑,總共六座,全是從神殿里搬遷過來的。
卡倫知道,自己爺爺大鬧神殿時,神殿是有后手沒有使用的,比如那些用特殊方法“茍活”著的老家伙們,并沒有打算將自己珍貴的存續(xù)消耗在秩序內(nèi)部矛盾的處理上。
現(xiàn)在的這種遷墳方式,真的是極大程度地保護了這里,保護了大祭祀。
辦公神殿里已經(jīng)停止了往日的運作,殿內(nèi)充斥著寒意。
最中央的辦公桌后面,坐著大祭祀,他依舊威嚴、肅穆。
卡倫沒有猶豫,來到合適距離后,停下腳步,認真向大祭祀行禮:
“拜見大祭祀!
大祭祀沒有回應(yīng)。
良久,卡倫扭頭看向烏孔迦。
烏孔迦翻了個白眼,笑道:“你不會以為是我操控了大祭祀把他變成我的傀儡,我好借機發(fā)號施令吧?”
卡倫搖了搖頭,又重新將目光看向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大祭祀。
“喂喂喂,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有點野心么?”
“大祭祀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有事還是沒事,他這幾天都是這樣,忽然正常,忽然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我可以保證,那些法旨,都是他在清醒的時刻下達的!
“神殿就這么乖巧聽話?”
往日那些神殿長老們恨不得洗去身上最后一點屬于人的煙火氣息,現(xiàn)在,卻成群結(jié)隊地去貫徹大祭祀的一道道法旨;
就算是在大祭祀還正常時,想這樣隨意使喚他們都沒這么方便,沒道理大祭祀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問題,長老們反而變得這么殷勤了。
“你不懂,但你應(yīng)該很快就會懂了,我們不僅是在聽從大祭祀的法旨……”
“那是什么?”
“不要急,他應(yīng)該快要醒了。”烏孔迦嘴角勾了勾,笑道,“喂,這可是個好機會,你應(yīng)該去嘗試拉攏一幫人,趁機來一場顛覆,這樣,你就能少奮斗幾十年!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卡倫很清楚,就算弗登他們政變成功了,新任大祭祀也不會給自己來坐,諾頓是自己接班人的法理依據(jù)來源,推翻他也就是否定自己的接班人身份。
再說了,現(xiàn)在不是誰當下一任大祭祀的問題,諾頓好不容易整合了神教上下,這個節(jié)點無論換誰,神教都將重新歸于一片散沙。
這也是卡倫執(zhí)意要來面對面交流的原因,他不是在給諾頓最后一次機會,而是希望諾頓給秩序神教一次機會。
這時,原本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大祭祀,像是逐漸“回歸”了,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有穿透力。
烏孔迦轉(zhuǎn)身離開,他似乎不太愿意直面此時的大祭祀。
卡倫則繼續(xù)站在原地,下一刻,四周的壁畫開始由亙古不變的靜態(tài)轉(zhuǎn)化為動態(tài),仿佛壁畫里的人物和故事都變得鮮活了起來,而這一切的引動點,都在“蘇醒”的大祭祀身上。
忽然間,一道意識從一幅壁畫里飛出,沒入大祭祀的身體,大祭祀發(fā)出一聲嘆息,說道:
“你來了!
所以,先前大祭祀是沉浸在壁畫里么?
卡倫的心,向下沉了一些,因為大祭祀越來越像滑落入那位“大人”的形象了。
“大祭祀,我回來看您!
大祭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這笑容,讓卡倫感到很陌生。
一個人哪怕發(fā)生再大的變化,至少會遵循著某種規(guī)律,也有跡可循;可眼下,大祭祀已經(jīng)完全給人以另一個人的感覺了。
“是回來質(zhì)問我的么?”
“是的,大祭祀!
“呵呵呵……”大祭祀笑了,“這么直接么?”
“我覺得,這個時候需要直接,我也是這么要求我的下屬的,在我的團隊里:秘密不過夜!
這其實是狄斯和卡倫之間曾經(jīng)的傳統(tǒng):茵默來斯家里,秘密不過夜。
沒必要兩個人互相在那里猜來猜去,猜不準后還鬧出誤會,到最后再后悔惋惜。
“這個習慣不錯!贝蠹漓刖従徴酒鹕,“弗登他們,就沒有這個習慣。”
大祭祀意有所指,這說明,弗登他們的企圖和計劃,大祭祀不是沒有察覺到。
可問題是,既然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為什么不去著手解決,反而是強行征用神殿的力量來保護和推行自己的意志。
“您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么,大祭祀?”
大祭祀走到卡倫面前,說道:“你問吧!
“您為什么要下令生命之園撤軍,一支騎士團,根本就不可能阻擋那三位的回歸,而且后方,極大概率還會有一些小神祇一同歸來!
“先撤走兩個只是前奏,最后一支騎士團我也沒打算在那里留,我會下令全部撤走!
“您不打算阻擋了?”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阻擋,沒有意義,有些必然要發(fā)生的事情,就沒必要再花費過多的精力去干預(yù)了,還不如節(jié)省些力氣,用在別的地方。
你回來得正好,我已經(jīng)通過秩序神殿向輪回、月神兩教的神殿發(fā)出了邀請,當然,也順便向其他正統(tǒng)神教的神殿發(fā)出了邀請。
和他們教尊聊天說話,有些時候會比較費勁,因為不是所有神教都像我們秩序神教這樣,大祭祀說話是真的管用的。
我打算在那里,和他們的長老們,那些真正的權(quán)力掌握者,一起喝著茶,抽著雪茄,欣賞神祇歸來的宏大景象。
我想,那肯定會很美。
我更相信,你能安排得很好,不是么?”
“我可以遵照您的法旨去安排,畢竟,身為一名秩序神官,聽從大祭祀的旨意,本就是應(yīng)該的!笨▊愵D了頓,“但我也想知道,現(xiàn)在給我下達法旨的大祭祀,是不是我信任和認可的大祭祀!
“信任可以理解,認可?”諾頓看著卡倫的臉,“怎么,大祭祀位置上的人,還需要經(jīng)過你卡倫的審核么?”
“法理程序上是沒有的,但每個人心里,都有屬于自己的一套評價體系!
“不,并不是這樣,否則,你就會先問我是不是我,然后再問我撤軍的事,其實,你并不是太在意我是不是我,在意的是,我這個大祭祀,是否會按照你所想要的方向去做事!
卡倫點了點頭:“您說得沒錯!
“你不覺得荒謬么?”
“不,一點都不,因為這個方向,是您帶給我的,也是您帶給您身邊每一個人的,我們追隨您,是因為認可您的方向。”
“那我在不在,也沒什么影響了?”
“如果您不在了,我們就散了,那您給我們找尋的那個方向,也太低級和滑稽了!
“你知道么,我喜歡和你說話的感覺。”諾頓走向墻壁,那里,是一幅幅恢宏的壁畫,“我現(xiàn)在可以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我還是不是諾頓。”
卡倫轉(zhuǎn)身,面朝大祭祀的背影,靜靜等待答桉。
“我原本以為,我能鎮(zhèn)壓住她;我原本以為,我能成為那個例外;我很自信,非常的自信,尤其是在看見明克街的那位后,我的自信心進一步地被夯實。
我是諾頓,他是狄斯,他狄斯能做成的事,我沒理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