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臺階,弗登看見站在那里的莫比滕。
想要采取最極端的控制措施,就算先忽視掉大祭祀本身實力的反抗,眼前這位以及其所統(tǒng)御的護衛(wèi)隊,又該如何處置?
弗登覺得,就算自己將大祭祀的問題告知莫比滕,莫比滕也不會同意的,他的家族是世襲大祭祀護衛(wèi)隊長,不對人只對職位忠誠。
他沒有理由去跟著自己冒險,這違反了他的信條。
而如果無法迫使莫比滕靠邊站,有這樣一支精銳護衛(wèi)時刻守護著辦公神殿,自己哪里有機會去控制大祭祀?
告知神殿,請神殿長老們幫忙?
呵,
他們怕是會以為自己又在奉大祭祀之命,挖坑請他們跳。
一輛馬車,行駛到了殿門前,樞機主教克雷德走了下來。
他看見下來的弗登后,對弗登笑了笑。
放在以往,這種大祭祀的接連召見,他們早已習慣。
但這次,弗登卻主動問道:“大祭祀召見你?”
克雷德有些莫名其妙地回應道:“是,怎么了你?”
顯然,樞機主教發(fā)現(xiàn)了這位老伙計的不正常,自己竟然覺得他很慌張。
要知道,自己這幫人里,弗登一直以來都以陰郁深冷著稱。
“沒什么,你進去吧!
弗登擺了擺手,和克雷德錯開后,坐進自己的馬車。
馬車內,薇古琳將毛毯拿給執(zhí)鞭人,可這次執(zhí)鞭人未等她動作,直接一把將毛毯搶過抓在懷里。
薇古琳瞪大了眼睛,她看見坐在座位上的執(zhí)鞭人,蜷曲著身子,嘴巴張開,像是冷得難以自抑。
“執(zhí)鞭人,我去安排牧師來給您……”
“閉嘴。”
薇古琳馬上閉上嘴,甚至還低下頭,閉上了眼睛。
馬車駛出,弗登透過馬車玻璃,看向漸遠的辦公神殿,他有種預感,很快,事情就會朝著自己最壞的預測方向發(fā)展。
回到總部,弗登走入自己的辦公室,門關閉的剎那,一股寒霜降臨,連奧吉所在的冰潭,此時也結了冰。
弗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目光略顯空洞。
曾被秩序之神附身的狄斯一腳踩破腦袋剛恢復過來的奧吉,這會兒也不敢撞破冰層探出頭看看自己的主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默默地在冰潭深處安靜地吐著泡泡。
大祭祀的法旨,弗登并不打算遵循,但他還是啟動了自己辦公桌上的通訊陣法:
“給我聯(lián)絡卡倫!
很快,薇古琳通過通訊陣法回訊:“執(zhí)鞭人,黛那小姐說卡倫部長去黑海探查了,暫時不在,我已經(jīng)囑咐她等卡倫部長回來……”
“啪!”
弗登打斷了通訊。
就這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一只黑烏鴉從辦公室內的獨立傳送陣法里飛出,落在了弗登的辦公桌上,緊接著,第二只烏鴉也以同樣的方式飛出,落在了相近的地方。
弗登揮手,兩只烏鴉所傳遞的訊息出現(xiàn):
緊急匯報:克雷德樞機主教有異動。
緊急匯報:封禁空間席薩管理員有異動。
兩只烏鴉很快自己燃燒起來,消除了一切痕跡。
“呵……”
弗登笑了,克雷德和席薩身邊,都有秩序之鞭的眼線,而且不止一個。
有些眼線,需要深藏,有些,則需要明示,屬于彼此心知肚明。
而剛剛向自己傳遞情報的,則是半公開的眼線,這說明不是他們真的有了什么異動,而是在這個時刻,他們采取這種方式來探詢自己的態(tài)度。
……
和維恩的陰冷氣候相反,圣安蒂斯的陽光總是明媚且充足。
友誼廣場內的一處露天咖啡攤前,擺放著好幾張椅子,更遠處,則是廣場里的鴿子,不時發(fā)出“咕咕咕”的叫聲。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來到這里,坐下。
分別是弗登、克雷德和席薩,只不過克雷德和席薩臉上都戴著面具,并不是自己的模樣,只有弗登,雖然沒穿神袍只是一件風衣,可卻保留著自己的真容。
克雷德舉起手,對攤主說道:“三杯咖啡。”
弗登糾正道:“兩杯咖啡,和一杯冰水!
席薩笑著問道:“這就是你安排的秘密會談地點?”
弗登接過最先送上來的冰水,喝了一口,回答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是站在哪一邊的么,我就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你們,我們現(xiàn)在是一邊的。”
克雷德和席薩對視一眼,然后紛紛摘下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了真容。
攤主夫婦端送來咖啡后,二人滴咕著說著些話,大意是“一定是最近太累了眼花了”。
的確,只需要確定弗登是自己這邊的,那么保密工作,就不用擔心了。
三位秩序神教的巨頭,甚至可以坐在廣場人來人往的位置,談論教內的最高機密。
至于說具體“那邊”指的是什么,其實很簡單,就是察覺到大祭祀異常后站在邊上一起瑟瑟發(fā)抖的人。
席薩開口道:“頭兒出問題了,他命令我將封禁空間內剛剛封存的那套【銀塵指虎】解除封印,然后派人送去生命之園,秘密掩藏守護!
【銀塵指虎】是奧古雷夫的專屬神器,戴在手指上的近戰(zhàn)武器,相傳,每一節(jié)指圈內,都封存著奧古雷夫以及其他分支神大人幫他收集起來的近戰(zhàn)兇獸烙印。
只不過這件神器在本紀元后,因為一直得不到發(fā)揮的機會,開始逐步出現(xiàn)龜裂,效用大不如前,在實用性和建設性上,遠不如【戰(zhàn)爭之鐮】,可又因為是本教分支神的神器,所以一直被充當為供品一樣保存。
前不久,以奧古雷夫為首的一眾分支神集體呈現(xiàn)出歸來反叛的異變后,還是大祭祀親自下令,將那些分支神留存下來的神器送入封禁空間最深層進行封印,這是防止她們歸來后召喚自己的武器增強實力。
可現(xiàn)在,又是大祭祀下令將這件神器解封,還要特意送到生命之園里去,這幾乎就是主動去送了,生怕奧古雷夫歸來時拿不到。
弗登開口道:“我這里還好,大祭祀只不過是下達了前后矛盾的法旨!
克雷德喝了口語咖啡,沒說話。
席薩問道:“頭兒這次是真的出問題了?”
弗登嘆了口氣:“頭兒可能是鎮(zhèn)壓提拉努斯失敗了!
“呵,呵呵……”席薩笑了,“為什么不早點失?”
弗登和克雷德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席薩。
席薩反問道:“怎么,難道你們不是這么想的么?”
早點失敗,大家也就能接受,他們對頭兒是忠誠的,但頭兒如果變成了提拉努斯,說句不好聽的……頭兒也依舊是頭兒。
感情上會一時有些難以接受,可理性上最終還是會低頭去認,去服從,畢竟提拉努斯的存在,可不僅僅對神殿有威懾力。
頭兒早一點出問題,鎮(zhèn)壓失敗,那么大家也就能早一點熟悉習慣過來,到時候政策方針該怎么改就怎么改,大家一起配合一起推動就是了。
而且從難易程度上來說,大家一起洗個澡換上嶄新神袍,迎接自家“大人們”回歸,豈不是更簡單?
可眼下,根據(jù)頭兒的要求,大家很早就布局,一輪又一輪的斗爭,好不容易抓住了權力,掌握了神教,也統(tǒng)一了共識,推動神教走向阻止諸神歸來的道路……到頭來,一切又都要掀翻重來?
弗登發(fā)出感慨:“現(xiàn)在,只能祈禱頭兒能早點回悟過來了,只是把那件【銀塵指虎】送過去的話,暫時還能理解,可能是提拉努斯的意識作用,認為需要給予自己曾經(jīng)的同伴一點尊重和體面……”
席薩反問道:“弗登,你現(xiàn)在說的這些,你自己能信么?”
弗登聳了聳肩:“我在努力編,難不成我們現(xiàn)在討論如何圈禁限制住頭兒,讓他無法對神教施加影響么?”
克雷德開口道:“我覺得,可以考慮了!
弗登和席薩一同將目光落在克雷德身上,克雷德抿了抿嘴唇,
說道:
“大祭祀命令我,將布置在生命之園的三個騎士團,撤回兩個!
沉默,沉默,沉默……
還是克雷德打破的沉默,但他接下來的話,又制造出了一段更長久的沉默:
“大祭祀還命令我,停止修建其它歸來點地區(qū)的工事!
在這場面對諸神歸來的劫難中,秩序神教有一個巨大優(yōu)勢,那就是他們可以提前洞悉到第一大批歸來神祇的分批歸來位置,可以提前做好準備,在神祇剛歸來正處于最虛弱狀態(tài)時,發(fā)動攻擊。
現(xiàn)在,大祭祀命令放棄這種前期準備。
弗登將杯中的冰水一飲而盡,感慨道:“我難以想象,這是真的。”
克雷德點了點頭。
席薩開口道:“我們可以認了,不是么?”
沒等弗登和克雷德接話,席薩自己就一拍桌子:
“但我真的認不了啊!
一個政治團體的發(fā)展往往離不開旗手的引導,但它自己也必然會誕生屬于自己的慣性。
一路走來,諾頓對自己圈子的打造和審核一直十分嚴格,哪怕是當上大祭祀之后,這種反復提純的舉動也沒停止過,也賦予了他們超越了尋常利益供求的極高信仰。
所以,此時就算諾頓自己想要轉向,他一手締造的政治團體,也會對他進行裹挾。
在座的三個人都很清楚,如果諾頓倒臺,那么他們三人現(xiàn)在的地位也將一并被取締,可他們還真沒在為自己的既得利益去考慮。
這也是卡倫愿意加入這個體系的原因,諾頓是他認可的大祭祀,包括大祭祀身邊的弗登等人,卡倫也是認可的。
克雷德開口道:
“現(xiàn)在,分三步走;
第一步,頭兒剛剛下達的一系列法旨,我們都不要遵照執(zhí)行,先拖著。
第二步,弗登,你來負責繼續(xù)拉攏呼應其他那些感知到頭兒變化的人。
第三步……”
說到第三步時,克雷德停下來了,因為前兩步只是被動拖延和防御,那第三步,就必須要牽扯到問題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