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梅森叔叔就走出了臥室,把空間留給這對久違的爺孫。
卡倫看著狄斯依舊棱角分明剛毅的面龐,沉默了很久。
他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可以說這幾年自己認識了哪些人,經(jīng)歷了哪些事,看過了哪些風景;也可以說這次來到羅佳的神殿長老有多少位,軍團是哪一支……
明明能說的,有太多,可這個時候,卡倫卻又不想說。
當自己坐在他面前時,什么緊迫、彷徨、危機,都不重要了,就算外面接下來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也無所謂了,因為自己現(xiàn)在在家里。
這個家,一直以來,都在為自己遮風擋雨,哪怕自己離開了這里,可它對自己的庇護,卻依舊在延續(xù)。
自己的從容,不是因為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地位,也不是外面窗臺上正趴著的凱文,而是眼前躺在床上還在沉睡中的老人。
再等等吧,等雨真的下起來;
等我們的拉斯瑪大人,把神格碎片凝聚成功;
等神殿的那幫長老們,再次以高傲的身姿降臨;
等那些支持神祇降臨派的家伙們,露出他們真實的渴望與嘴臉。
反正還有時間,我們又不著急,等魚兒自己上鉤吧。
您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再休息一會兒,再讓他們在舞臺上多表演一會兒;
最重要的是,晚餐,也需要準備時間。
卡倫站起身,
微笑道:
“爺爺,飯做好了,我再叫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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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蘇醒!
維克下了車,站在教堂前。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社區(qū)教堂,嚴格意義上來說,它是秩序神教推行《秩序條例》后的產(chǎn)物。
教會的影響被大面積地推離世俗后,導致了“信仰”上的空缺,人們?yōu)榱藵M足自身的精神需求,臆造出了新的“神祇”,流傳出了新的故事。
本質(zhì)上,這種教堂和社區(qū)里的醫(yī)院、公園、百貨大樓的作用差不多,屬于功能性建筑。
維克不知道阿爾弗雷德先生為什么要把這里交給自己,他在外面駐足了很久,除了這里位于明克街,距離13號比較近外,真沒看出什么特殊的。
一直到,他的腳邁進去。
他愣住了,因為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手持水壺,站在那兒給院內(nèi)的葡萄架澆水。
沒有一絲絲防備,那個人,就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那個……自己曾敬愛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人。
他曾將自己捧到云端,又不留一句話地離開,使得自己狠狠摔落。
如果未曾見過高處的風景,那自己的落差還不會那么大,打擊感也不會那么強烈。
拉斯瑪抬起頭,直起腰,也看向維克。
他沒有提前察覺到維克的到來,因為他早已習慣了在這里只留一丁點的意識放在那棟別墅三樓的那間臥室,那邊有什么異動時,他才會去進行探查。
他自嘲自己是一個盡職的護工,那位“病人”只要一拉動床鈴,自己就會立刻出現(xiàn)在被呼叫的崗位。
至于其余時候,他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神父。
可以說,這才是一個秩序信徒出現(xiàn)在這里時所展現(xiàn)出的正常狀態(tài),沒人敢去觸怒沉睡的獅子。
也就只有卡倫以及手上戴著刻有卡倫名字手環(huán)的人,回到這里后,能顯得自由奔放一些。
“維克?”
“老師!
“真的是你?”
“是我,老師!
師生間的再次相見,顯得有些突兀,而且因為雙方都不知道突兀結(jié)束之后要具體做什么,所以都很默契地將這種突兀進行了延長。
即使是在過去二人關系最好時,也談不上多么親近,因為拉斯瑪?shù)男愿裆钐帲是偏執(zhí)拗和極端的;所以,就別指望這么久沒見后,立刻變得場面熱情溫馨,擁抱流淚。
最終,還是維克先打破了這種長時間的局促無措,畢竟跟在那個人身邊那么久,總該學到點東西。
“老師,我?guī)湍鷿舶伞!?br />
維克主動走了過來,想要伸手去接拉斯瑪手中的水壺。
拉斯瑪卻將水壺挪開,拒絕了維克的好意。
“這個,你澆不了!
“什么?”
“你看!
拉斯瑪繼續(xù)給葡萄架澆水,一串串葡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
達利溫羅幾乎承包了部門內(nèi)的所有園景,類似的夸張種植技術維克也見過不少次,可眼前,卻又截然不同。
因為這里結(jié)出的葡萄不是水果,而是一顆顆極為濃郁的秩序之力。
同時,維克還聽到了教堂內(nèi)傳出的水流聲。
他扭頭看向教堂,從這里可以看見里面的那尊十字架以及十字架上的神像。
神像上方,有水流落下,順延到地面后形成一灘,隨即又環(huán)繞上去。
水流的幅度,和自己老師手中水壺澆灌的幅度,一模一樣。
這不是在澆水栽培……這是在進行最后的催熟,因為已經(jīng)到了收獲采摘的時候。
他澆灌的,是自己的信仰,是自己的秩序,是心中的神。
“老師,您要成功了?”
“是的,我要成功了!
“恭喜您,老師!
“謝謝你,孩子!
師生間的交流,顯得有些別扭,雖然竭力避免,也都在盡力把持,卻依舊頻繁地出現(xiàn)磕碰。
拉斯瑪在反思自己,可實際上,真正的原因,在維克身上。
維克現(xiàn)在腦子很亂,因為他隱約猜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
以前,剛進入艾倫莊園的那座演藝廳接受熏陶時,他對自己老師的現(xiàn)狀有過很多種猜想,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未免過于天真。
而眼下,當他在這里看見自己老師的存在以及老師正在做的事情后,雙方的立場關系,在扭曲復雜中,逐漸走向清晰。
自己的老師,絕對不是在這里守護部長的爺爺……
因為如果自己的老師真的這么做了,那他維克過去在教內(nèi)就不是被打壓排擠那么簡單了,大概率會被直接發(fā)配到開拓空間,甚至會以涉嫌叛教的罪名被關押入獄。
所以,自己老師的立場,和部長的爺爺,是對立的……不,是敵對的。
維克直接坐在了地上,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過去的種種細節(jié)開始在腦海中翻轉(zhuǎn),他忽然意識到,其實無論是部長還是阿爾弗雷德先生甚至是尼奧……他們都曾給過自己很多的暗示。
他們早就知道自己老師的存在,甚至,將自己吸納進這個團體,可能也有部分這種因素的推動。
部長是想用自己來阻止老師么?
不,
不是的,
以部長的性格,他不屑于這么做,可能……他只是想用自己,來完成對自己老師的最無情嘲諷。
拉斯瑪伸手,輕輕摸了摸維克的頭,嘆息道:
“唉,孩子,你受委屈了。”
拉斯瑪清楚,自己離開后,這個學生的日子,肯定不會那么好過,但他誤會了。
“老師,其實我過得很好!
拉斯瑪欣慰道:“孩子,你成熟了。”
他懂得斂去自己的不易,來寬慰自己的老師了。
“老師,您辛苦了。”
維克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剛剛沾染上的新鮮泥土,他已經(jīng)從巨大的沖擊中,恢復了過來。
他沒有被操弄的恨,更沒有被隱瞞的不滿,劇烈的情緒波動之后,他反而變得輕松多了。
怪不得以前總覺得有一層疏離一直攔在那里,現(xiàn)在,自己終于可以親自捅破它了。
老師和部長之間,需要自己去權衡和選擇么?
不需要的。
因為自己的老師也曾一次次帶領著自己,對主進行過贊美和禱告。
神教的特殊體系以及其所造就的特殊價值觀,可以詮釋掉世間一切矛盾與紛擾,因為“神”,擁有最終解釋權。
當你站在神的身后時,就不存在站隊的問題,因為其他和神不同的路線,都是異端。
維克知道這種單邊且極端的認知不符合阿爾弗雷德先生一次次舉辦學習會的目的和主題,但自己必須確保自己的頭腦清晰。
是吧,
我,
維克,
未來的執(zhí)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