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今天的維科萊,是這些日子以來最清醒和最聰明的他。
因為對于真正愚蠢且自大的人而言,哪怕其他事都不做,僅僅是閉嘴,就已經(jīng)能讓他相對于過去的自己提升太多。
卡倫指尖摩挲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他在等待,等待伯恩主教的反擊。
“辯護人?”
“好的,審判長。”
伯恩主教站起身,離開了自己的位置,來到了中央?yún)^(qū)域,看向坐在那里的卡倫。
“我有幾個問題,希望對方能給予回答。
第一個問題,卡倫隊長,請問您近幾個月住在哪里?”
卡倫瞬間明白了,伯恩主教先前之所以沒有在阿爾弗雷德陳述完案情之后發(fā)言而是要等到維克展示完證據(jù)后再起身說話,不是因為對方想要從證據(jù)里找到破綻去進行攻擊,而是對方很清楚維科萊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東西,根本就沒想要從傳統(tǒng)固定審案模式上去浪費時間,直接選擇跳了出來。
這是打算從外部環(huán)境著手,撕開一個突破口,將這起案件從案件本身轉(zhuǎn)移和引申到一場秩序之鞭特意發(fā)動的奪權(quán)斗爭。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也是最明智的。
雖然現(xiàn)在這場審判正在被進行著直播,不知道整個神教內(nèi)部多少個部門和相關(guān)單位正在觀看著,但人的思維模式往往習(xí)慣于先選一個立場,再由立場去進行細節(jié)的推導(dǎo)。
一旦將系統(tǒng)斗爭的概念打出來,那么這場案件的本身,就算證據(jù)鏈再夯實也沒意義了,大部分人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證據(jù)都是“做”出來的,一切都是“安排”出來的。
因為就算是正在觀看這場審判的神官,至多也就是在聽阿爾弗雷德做案情陳述時還能帶著聽故事的心態(tài)聽一聽,等到維克做證據(jù)展示時,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讓自己的大腦偷懶。
卡倫站起身,很平靜也很直白地回答:
“近期一段時間,我都是住在帕瓦羅喪儀社!
伯恩主教追問道:“請您再確認一下,是那位被維科萊裁決官竊取了功勞同時因要檢舉維科萊裁決官的罪行而被維科萊裁決官滅口的那位……帕瓦羅審判官的家么?”
“是的,就是帕瓦羅審判所。”
伯恩主教點了點頭,笑道:“那卡倫隊長和帕瓦羅審判官的關(guān)系很好嘍?”
“我最早是帕瓦羅審判所編制下的神仆職員!
“請您再確認一下,我問的是,卡倫隊長你和帕瓦羅審判官之間的私人關(guān)系!
卡倫回答道:
“他是一位邋遢卻又仁慈的上司……”
卡倫腦海中浮現(xiàn)出帕瓦羅幫自己忙將阿爾弗雷德送去醫(yī)院,又借錢給自己繳住院費的畫面,以及,在自己還錢時怕被妻子發(fā)現(xiàn)而嚇了一跳的場景。
“他是一位值得信賴和依靠的朋友……”
米爾斯女神信徒安妮女士在對自己談起帕瓦羅時,說過類似的話。
“他更是一位值得學(xué)習(xí)的榜樣!
卡倫回答完畢,看著伯恩主教。
“看來,你們的關(guān)系的確很深厚,我可以這樣說么?”
“可以!
“那么,請問,齊赫案爆發(fā)后,關(guān)于維科萊裁決官偷走帕瓦羅審判官功勞的這件事,卡倫隊長你很早就知道了,是么?
我看過你的履歷資料,在那件案子爆發(fā)后不久,幾乎是沒幾天,你就成了帕瓦羅審判所編制下的神仆職員!
“是的!
“是職位調(diào)動還是早就知道,請你回答得明確一點!
“我很早就知道這件事!
“是帕瓦羅審判官親口告訴你的么?”
“是的!
“請問,在你進入審判所任職之前,你和帕瓦羅審判官有過接觸么?”
“有的,他幫過我一次!
“接觸深刻么?我指的是,你先前對帕瓦羅審判官的那些形容,是在入職之前還是入職之后所產(chǎn)生的印象?好吧,我再把問題問得更精確一些,你和帕瓦羅審判官具體是在什么時候認識的?”
“在我入職前!
“入職前多久?”
“很短。”
“哦,好的,我明白了,自己的功勞被竊取,這么大的一件事,帕瓦羅審判官居然會先告訴剛剛?cè)肼氝只是神仆的你?
很抱歉,我先把‘居然’這個詞給去掉,請你回答,是這樣的么?”
“是的。”
“帕瓦羅審判官還有一名妻子和兩個女兒,他們知道這件事么?”
“不知道!
“據(jù)我所知,審判所下面,不僅只有你一個神仆,還有兩個。”
“是的!
“那,他們知道這件事么?”
“不知道!
“所以,為什么呢?”伯恩主教很不解地問道,“這么大的一個事情,而且對方不僅是自己的上司,這個上司還有著很大的背景。
我想問旁聽席上的諸位以及審判長和諸位審判員,你們,會把這樣大的一件事,直接告訴你手下剛?cè)肼毜囊粋神仆么?
就算是心里有些話想要傾訴,不然憋得實在難受;可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比如相處時間更久關(guān)系也更親密的另外兩個神仆。
卡倫隊長,你能給出一個理由么,帕瓦羅審判官為什么會這么相信那時候的你,而且,愿意單獨把這件事與你說!
伯恩主教這是故意要將這件事的起因向密謀發(fā)起的方向去引。
“我可以給出理由!
“哦,是怎樣的一個理由?”
“因為我,足夠優(yōu)秀!
伯恩主教:“……”
這個理由,竟無法反駁。
一時間,全場都安靜了。
下面坐著的理查他們紛紛露出了笑意,只覺得隊長這句話說得夠直白但也夠爽快。
……
“呵呵,是有點意思!
大祭祀忍不住笑出了聲,弗登在旁邊跟著笑著。
“弗登啊,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靦腆年輕人么?”
“在我面前,確實挺靦腆的!
“這不一樣,你在我面前,不也很含蓄么!
“您說得是!
“對了,他家族背景……”大祭祀又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弗登趕忙開口回答道:“卡倫.席爾瓦,在孤兒院長大,是個孤兒。”
“哦,是個孤兒!
弗登附和點頭,但接下來大祭祀的一句話,讓這位執(zhí)鞭人,神情微微一顫,同時馬上對這個“小狼崽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為大祭祀說:
“和我一樣!
……
“主教大人,您覺得我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么?”
伯恩主教也是有些無話可說,只能點點頭,道:“我個人,是能接受這個理由的!
但很快,伯恩主教又問道:
“為什么帕瓦羅審判官在自己功勞被竊取時,他沒有第一時間去舉報?”
“因為他習(xí)慣了。”
“習(xí)慣了什么?”
“習(xí)慣了,教內(nèi)的這種現(xiàn)象!
“那他為什么要去調(diào)查維科萊裁決官呢?”
“因為帕瓦羅審判官覺得,他自己習(xí)慣了,但那些被維科萊裁決官迫害的無辜的人,還沒有習(xí)慣。”
伯恩主教聽到這話,目光微微一凝,繼續(xù)問道:
“那你,既然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為什么不舉報?”
“因為那時我還只是一個神仆。”
“可之后,你就進入秩序之鞭小隊了,再之后,你通過了兩輪選拔,獲得了進入輪回之門的試煉資格,你組建了自己的秩序之鞭小隊,你進入了觀摩團,你現(xiàn)在更是紀(jì)律檢查辦公室下的行動大隊隊長。
我想問你,在帕瓦羅審判官開始調(diào)查維科萊裁決官時,他有沒有告知過你,亦或者,帕瓦羅審判官這次是全程在避著你偷偷調(diào)查?
我想,既然以前他都能把那么大的事情對你說,沒理由,現(xiàn)在就不對你說了吧?
畢竟,你們可是住在一個地方!
卡倫回答道:“他告知了我。”
伯恩主教馬上追問道:“所以,帕瓦羅審判官針對維科萊裁決官的調(diào)查,你從一開始就直接參與了,是不是?”
這個問題,目的很明顯,幾乎就是當(dāng)著你的面給你挖一個坑,讓你往里面跳了。
但卡倫卻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是。”
“不是?你知道了這件事,你卻沒有和帕瓦羅審判官一起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