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可真夠不要臉的。”老薩曼疑惑道,“你家長輩也這樣么?”
卡倫想到了普洱對年輕狄斯的評價。
“我爺爺年輕時也是這樣!
“那怪不得,遺傳!
“應(yīng)該是吧!
“現(xiàn)在呢, 你爺爺還和以前一樣么?”
“年紀(jì)大了,自然就不這樣了!
“是啊,還是年輕時好啊,沒那么多的想法,年紀(jì)大了,看似放下了很多東西,但當(dāng)你想再撿起來什么時, 卻發(fā)現(xiàn)腰疼得厲害, 根本彎不下去!
“您明天想吃什么,我做魚很拿手!
“真的?”
“我家貓很喜歡吃!
“呵呵, 如果先前我問你時你就答應(yīng)了,應(yīng)該會更有意思, 而不是現(xiàn)在找補(bǔ),總感覺欠缺了點什么, 怎么說呢,少了些自然, 多了些刻意!
“不放作料, 菜很難做得好吃!
“好像也是, 不過,那位就這么放過了你?”
“不然呢?您是覺得他會直接殺了我?”
“我本來以為會有很大的可能, 因為你做的事, 很嚴(yán)重,幾乎是在冒犯一個神教的威嚴(yán)!
老薩曼還是主動說出口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覺得您和帕瓦羅很熟!
因為帕瓦羅工作筆記里, 可沒有這個老頭的記錄, 以帕瓦羅先生的嚴(yán)謹(jǐn)工作作風(fēng), 如果他發(fā)現(xiàn)老人有什么特殊,肯定會記錄下來的,勒馬爾陶藝館就被記錄在筆記里。
“我是這兒的物業(yè),他們是這里的住戶!
“可他們埋在地下。”
“住在公寓里的住戶就不出門了么?”老薩曼反問道。
“這像是我應(yīng)該說的臺詞,您也信仰秩序?”
“一定程度上,是的,我信仰的,是空間錯疊的美感,當(dāng)然,空間井然有序也是一種美!
“空間……”
卡倫忽然想到了什么。
老薩曼雙手放在胸前,誠聲道:
“贊美帕米雷思!
卡倫沉默了。
“看來,你知道帕米雷思神教?”
“一個很偉大的教會!
“嗯?”老薩曼有些疑惑,“這種話不應(yīng)該從信仰秩序的人嘴里說出來!
“尼奧知道您的身份么?”
“當(dāng)然,否則他怎么會每晚都來這里。”
“哦,這樣啊!
“放心了?”老薩曼笑了笑,“你剛剛是在怕我?”
“有一點,但也不算嚴(yán)重!
“你也看見風(fēng)向了?”
“前陣子剛訂了報紙,從報紙上看到的。”
“是啊,我也是從報紙上看到的。”老薩曼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好笑不,如果不看報紙,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這么危險了!
“興許還有轉(zhuǎn)機(jī),畢竟現(xiàn)在只是放風(fēng)!
“難了,既然已經(jīng)把風(fēng)吹起來了,不把事情做起來,就丟面子了!
卡倫點了點頭,火星已經(jīng)打出來了,最后如果點不著,秩序神教的威嚴(yán)就會因此受損,而之所以想要燃起這把火,目的就是為了重塑威嚴(yán)。
“所以,您說的退休是這個意思?”
“差不過吧!崩纤_曼點燃了煙斗,嘬了兩口,煙絲忽明忽暗,“那個尼奧,很有趣,你,也很有趣,也是,有趣的人不會殺有趣的人,不過你還是得好好感謝我,這段時間他每次來,我可沒少在他面前說你的好話!
“謝謝!
“做魚吧,我其實很喜歡吃魚!
“好。”卡倫回過頭,指了指小屋,“那屋子里的東西?”
“等把你這次送來的吃的吃光了,那臺冰箱也就沒什么用了,把冰箱帶回去吧,插上電還是能用的,就是噪聲有點大!
“您年紀(jì)大了,睡眠肯定不好!
“所以?”
“我家剛裝修,換了一批新的家電,我明早就讓人把我家新冰箱運過來和你這臺舊冰箱換一下,讓你能睡個好覺!
老薩曼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卡倫,目不轉(zhuǎn)睛。
卡倫則依舊很坦然地回以微笑。
“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一邊得體還一邊這么不要臉的?”
“您今晚總是在污蔑我對您的關(guān)心!
“這些年我脾氣好了,放我年輕的時候,遇到你這個小家伙,我估計會把他丟進(jìn)木桶里,晚上無聊了,就揭開蓋子讓他陪我聊聊天解悶!
“我覺得可以換個高檔點的地方!
“你和帕瓦羅真的不一樣,那個天天來蹭飯的家伙,也和帕瓦羅不一樣!
“帕瓦羅先生不知道您的身份吧!
“他當(dāng)然不知道,不過他倒是幫我修補(bǔ)過這個屋子好幾次,他這個人,看起來油膩膩的,好像也不太愛洗澡,也不修理邊幅,但心地是好的!
“是的。”
卡倫記得上次電車爆炸案時,帕瓦羅先生塞給自己繳住院費的雷爾。
“他要是能多像你一點,也不用死這么早了!
“我當(dāng)您這句話是對我的一種祝福了!
老薩曼忽然向卡倫這邊探過來身子,同時手指摸住了懷中豎笛的兩個音孔,忽然間,刺耳的音律炸起,四周的一切被音浪隔絕開。
“小心你的隊長,因為我能感覺到,他正游走在迷失的邊緣。”
卡倫猛地抬起頭,看著老薩曼。
“啪!”
音律消散,四周恢復(fù)寧靜。
老薩曼又嘬了兩口煙嘴,吐出一股白煙,咳了一聲,對地上吐了口痰。
“我明明已經(jīng)活得很沒意思了,身上卻一直沒有想死的念頭,而且還得比以前更熱衷地活下去!
“絕對么?”卡倫問道。
“當(dāng)然不絕對,但我能感覺到自己有這個兆頭了,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不是在為了自己而活了,可居然比為了自己而活時,更加地主動和堅定,呵呵,一點迷茫都沒有,你覺得,我是不是有病了?”
“能治么?”
“不清楚,也不知道,躺在這里的住戶們,沒有請醫(yī)生的需求,我也不了解,這世上的事,誰又能說得準(zhǔn)呢,萬一,有神跡呢?
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認(rèn)為我是在挑撥離間,我也確實有足夠的動機(jī)這么做!
卡倫搖了搖頭。
“咦,你這么信任我?”老薩曼有些好奇。
“你挑撥我和他,是吃得太飽沒事做了?”
要玩挑撥離間,至少也得在兩個相近體量之間去這么做,差距太明顯的,挑撥了被一巴掌拍死,有什么意義?
“嘶……對哦,你說得很有道理。”老薩曼笑了笑,“不過,你知道最清晰的一點是什么么?”
“什么?”
“她躺在這里,你卻坐在這里!
卡倫沉默了。
“當(dāng)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因為躺在這里的她,改變了他,從而讓你能夠坐在這里,不過這種改變,可不是單純?yōu)榱四恪?br />
就像是經(jīng)常莫名流鼻血的話,那就很可能不僅僅是鼻子的問題了。
不過倒是還有一種可能,一種僅在理論上是可以存在的可能。”
“什么可能?”
“看起來是因為她改變了他,但理論上在她出事時,你不也出現(xiàn)了么?而且你這小子,長得確實很不錯。
所以……”
老薩曼臉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所以,會不會是因為和你的接觸,改變了他!
卡倫對老薩曼翻了個白眼:“待會兒要吃夜宵了,給自己留點胃口。”
“唔,的確,我也不喜歡那一口,我臥室里貼滿的女艷星海報可以為我證明。”
卡倫沒再搭理他,而是默默地看著身前的臺階;
老薩曼也不再說話,安靜地抽著煙斗;
一直到,尼奧的身影從遠(yuǎn)處黑暗中走來。
卡倫站起身,問道:“隊長,現(xiàn)在準(zhǔn)備夜宵?”